第四十七章 我看你就像是個共產|黨
大殿里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名乞丐,老楊一進來就踢到人,然後整個人撲在地面。此時,石中流方想起自己忘記詢問那名老乞丐的名字。
「請問上午約我來老鼠廟的大爺在嗎?」石中流低聲問道。
黑暗中有個聲音道:「在,年輕人,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霎時,火光一閃,石中流定睛看去,有個人划燃了火柴,借著微弱的火光看,那人形容正是自己上午遇到的老乞丐。
「大爺,你在這裡。」石中流歡喜起來。
聲音一落下,火光消失,但石中流已經獲悉他的方向,徑直向他走過去。「大爺,你現在可以說了嗎?」
「年輕人,這事你最好不要知道,不然麻煩會找上門。」
黑暗中看不到那老乞丐的神色,但石中流能聽出他的好意。「沒事,大爺,你只管如實道來,我不怕麻煩。」
「那好吧,今晚你知道這件事後,總歸有一天麻煩會找上你,這世道只有什麼都不知道才能平平安安。」黑暗裡他在嘆息。
燈光一直沒有再亮起,在幽深的黑暗中,石中流聽著那老乞丐娓娓講來。
「你說的那個傻子我知道,那天夜裡,不,應該是個天還沒亮的早上,我起得早,到那塊地方溜達。剛到那裡,我就看到一伙人將那個傻子抬到車裡,然後車馬上開走了。」
石中流猛吃一驚,道:「大爺,那你看清那伙人的裝扮嗎?」
「都穿著黑衣,頭上蒙著面巾,只露出眼睛,大約有四五人。」
「那開的是什麼車?」
「大卡車,卡車外面罩著綠帆布,我聽著聲音,好像車裡面有不少人。」
廟裡變得沉靜下來,石中流久久不語,毫無疑問,人是被抓走了。驀地,石中流又打了一個冷噤,莫非這事和失蹤案有關。
蕭克華失蹤,史大成失蹤,可能都是被這夥人抓走。
從老鼠廟回來后,還有兩三個小時天亮,老楊早困得不行,先去床上睡了。
石中流輾轉難眠,按他的分析,監獄犯人失蹤,蕭克華和史大成的失蹤,還有這名乞丐的失蹤,都是同一伙人所為。
但是能調走監獄大批的犯人,說明幕後的人有一定的職權,極有可能是江城國民黨的高官。
可是令石中流想不通的是,抓走這麼多人究竟是有什麼目的呢。
清晨醒來,老楊猛打呵欠,在廚房用冷水涮了口,便抓起兩隻發餿的饅頭往嘴裡塞。老楊不喜家務,也懶得做飯,平時都是用饅頭對付一餐。
這時石中流還在房裡睡覺,老楊推醒他。
「怎麼樣?起不來吧。」
石中流睜開眼睛,天剛亮那陣眯了一會眼沒想睡著了。窗外天色明亮,他趕緊去懷中掏懷錶,時間是6點20分,瞬間他鬆了一口氣。
老楊饒有興趣地打量他,從他的眉毛、眼睛,一直看到他的下巴。
「我臉上很臟嗎?」石中流被他看迷糊了。
老楊搖搖頭,道:「小劉,我發現你這人挺有意思的。」
「怎麼有意思?」
「就是愛多管閑事。」
「我也算不得多管閑事,只是遇到了便問問。」
老楊神秘一笑,忽然湊近石中流的身畔,低聲道:「小劉,你是不是共產|黨?」
石中流嚇了一跳,不自覺去摸自己的臉,上回汪音認出自己是共產|黨,現在老楊也認出來,莫非自己的臉上寫著共產|黨三個字嗎。
「老楊,你怎麼這樣說?」
「我聽說共產|黨最愛多管閑事,凡事都要管一管,而且最體恤窮人,所以,我看你就像是個共產|黨。」
石中流無語,道:「多管閑事就是共產|黨,老楊,你的想法真奇怪。」
老楊笑起來,摸著自己的頭髮,道:「這年頭,除了共產|黨愛多管閑事,其他人哪有這個閑心情管別人的事呢,自己都朝不保夕的,活過一天是一天。」
石中流忽然發現自己被老楊說的這番話給說服了,其實認真說來,自己的舉動確實令人生疑,著實給人多管閑事之舉。
雖然石中流有發展老楊成為共產|黨的想法,但此時還是不便透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每一個成為共產|黨的人都要經過試煉,有一顆堅定的共產|主義的心。
不然冒然透露自己的身份,不但會給自己招來災難,也會給老楊引來無妄之災。
就像老鼠廟中老乞丐說的,這世道,只有什麼都不知道才會平平安安。
「老楊,你想太多了。」石中流趿起鞋子去廚房洗漱。
雨已經停了,但仍是個陰天,天氣十分涼爽,街上人流如潮,電車在車站停下,所有人拚命地往車上擠,老楊已經擠上車,但石中流仍在車外發獃。
「小劉,上車,再不上來就遲到了。」老楊大聲呼喊。
石中流沒有聽到老楊的呼喊,他的心中塞滿了迷團,此刻他想的是如何破解那個迷團。
電車從他的身邊駛走,整個車站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就好像是被世界遺忘了,但沒幾分鐘,三三兩兩的人又向車站處走來。
在這個瞬間,石中流想到破解迷團的辦法。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那伙人在深夜中抓人,只要自己半夜在路上行走,說不定就能遇到這夥人,只要進入他們的地盤,就能弄清所有人失蹤之迷。
到達大華煙廠已經遲到10分鐘,石中流在班上點名后自覺在遲到曠工那一欄中寫上自己的名字,遲到一次是扣5角錢,達到10次便辭退。
半個小時后,魏廠長的西崽突然來找石中流,說魏廠長有事找他。
石中流匆匆趕到魏廠長的辦公室,魏廠長面上含笑,示意石中流坐下。石中流在魏廠長對面坐下來,面前的辦公桌上放著一隻信封,塞得鼓鼓的。
「小劉,你進廠來一直表現得不錯,但是……」魏廠長說到這裡停下來。
石中流便知他有話,便道:「魏廠長,有什麼事請你直說吧。」
「政府一個大官托我在廠里給他親戚謀個職位,想要做個統計,你看廠里就兩個統計,沈中的背景你知道,他大伯是巡捕房的人,我總不能把他的位子給別人,所以……」
聽到這裡,石中流才聽明白魏廠長是要辭退自己,遂道:「魏廠長,我明白,不會讓你為難。」
魏廠長仍是臉含笑,道:「桌上那個信封是我給你結算的工資,裡面還有幾塊錢的補助,算是我對不起你了。」其實,魏廠長也是託辭,石中流前幾天對他說的話犯了他的大忌。
工人可以不聰明,也可以不勤快,但是不能太多管閑事,也不能對時事和政治太敏感,這樣會給工廠招致意想不到的災難,甚至是滅頂之災。
魏廠長久在江湖上混,後來才開了這間煙廠,石中流寥寥的幾句話,表明他並不是一個普通人,因為一個普通人是不會把老百姓失蹤和監獄犯人失蹤案聯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