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怎麼會沒有姑娘愛你
小易在采荷路看到跌跌撞撞而來的石中流,卻沒見到小江,便知出了事。「石哥,小江呢?」小易一把抓住石中流。
石中流沒有說,只是抓住小易的手往前面跑,小易也不再追問,革命必定需要犧牲很多人的生命,他們所有人都隨時會奉獻出自己的生命,這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翌日中|共組織召開會議,石中流在會上做了深刻的自我指評,認為自己的輕敵、魯莽失去剷除李成英的機會,反而還犧牲了小江。
「這次機會沒了,就沒機會鋤掉李成英,李成英肯定更謹慎,韓汝霖也會強加公館周圍的守護。」
「李成英不容易對付,我們要從長計議。」
會議結束后,石中流回到湖南路的平房,在門前遇到汪音。汪音換了一件桃紅色的旗袍,手裡提著一隻帆布袋,笑意吟吟。
「我敲了半天門,都沒人理,原來你出去了。張老師,我家今天煲了雞湯,我給你盛了一碗。」
「謝謝你。」石中流心中充滿自責,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小江。
這簡單的三個字聽起來很疏遠,汪音審視著石中流的神色,此時這張英俊的臉上滿是頹喪,眼眸裡布滿細小的血絲,就好像要流出血來,他的神色很憔悴。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汪音吃驚起來。
「沒什麼事。」石中流開了門。
屋子關了幾天,進來后鼻端便嗅到一股霉味,汪音從帆布袋中取出一隻白瓷湯盅放在桌上。「張老師,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再難受,也請把湯喝了吧。」
「抱歉,我喝不下。」他的眼中老是晃動著小江臨死時的模樣,血染紅了小江的衣衫,小江圓睜的怒目。
「可是你要是不喝,哪來力氣難受呢?趁熱把湯喝了吧。」
石中流抬起頭,與汪音四目相對,看到一片深切的關懷和情意,他已經害死小江,不能再傷害這個善良姑娘的心。「謝謝你,汪老師,我喝湯。」
他揭開湯盅的蓋子,此時湯還是熱的,用筷子一攪,裡面滿滿的肉,還放了一些人蔘、枸杞之類的藥材補品。
石中流慢慢咀嚼,其實湯的味道很好,但他吃起來卻食不知味。
汪音靜靜地看著他,等他把一盅雞湯喝完,才默默地收拾湯盅離去。此時,她所能做的就是不打擾他。
三日後,黃竭得到情報,因為石中流喬裝成電力維修工人混入韓公館后,李成英認為他在中國非常不安全,向汪季新請求去香港。汪季新答應了李成英的請求,讓韓汝霖安排李成英去香港事宜。
但是李成英具體什麼時候出發去香港,這一點黃竭始終沒探出來。
特務股的成員日夜守在韓公館附近,監視李成英的行動。
這日又是個大晴天,驕陽似火,石中流來到濟寧路的六升糧店,汪音正在店裡幫忙,瞧見石中流后喜不自勝。「張老師,你怎麼來我家糧店?對了,你的心情好些沒?」
「好了。汪老師,我是來還你的25塊錢。」說著,石中流將早準備好的銀元放到櫃檯上。
「張老師,暑假還有一段時間,你身上的錢夠用嗎?」汪音沒有將錢收走。
石中流笑了笑,道:「我可能要離開江城了。」他做好與李成英同歸於盡的決定,可是有件事他沒放下,來江城短短几月便已欠下汪音的情。
汪音一愣,道:「張老師,我們出去走走,前面有個公園。」
往前不遠是南湖公園,兩人踱了進去,找了一個臨水的亭子坐下。「張老師,你才來江城幾個月怎麼要離開,是江城不好嗎?」汪音咬著嘴唇。
「不是,是我有事要做。」
汪音沉默半晌,道:「張老師,你是共產|黨嗎?」
瞬間石中流一愣,竟被汪音看出來了,可她又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汪音凝視著他,低聲道:「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共產|黨。」
「是,我是共產|黨。」石中流看著汪音清澈的眼眸,他知道自己不能欺騙她,索性承認了。
汪音看著腳上的鞋子,良久抬起頭,目光直視石中流道:「你要離開,是因為你要執行危險的任務嗎?」
這又被汪音說中了,石中流直愣得說不出話,這姑娘竟然可以看穿他的心,他點了點頭默認了。
「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嗎?張川一定是你的化名。」
石中流心中震動不已,汪音已然看穿他的全部偽裝,但是他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這不但對自己有危險,也會使汪音處於危險之中,她只有什麼都不知道才是安全的。
「抱歉,汪老師,我其實娶過妻了。」他壓低聲音,用另外一種方式回應,他也早就感受到汪音熱烈的情意。
汪音笑起來,道:「我當然知道你有妻子,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沒有姑娘愛你呢?那一定是很多的。」
「你讓我震撼。」半晌石中流只說出這一句話,他從來沒想過,來到這江城還能遇到一個對他情深意重的姑娘。
「我有很多話想問你,但我決定不問你,我還是叫你張老師,張老師,我會永遠記得你,你們的革命也一定會成功。」
「謝謝你,汪老師,我也會永遠記得你。」
汪音笑得很開心,道:「張老師,如果你完成任務后還活著,你會來看我嗎?」
「會,我一定會來看你,你是我在江城認識的唯一朋友,也是最珍貴的朋友。」石中流點頭。
「張老師,那你走吧,我想看著你的背影。」
石中流深深凝視汪音一眼,他咬咬牙,轉身大步向公園外面走去,鵝卵石的路面烙得他腳心一陣疼,但他還是沒有回頭。
汪音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石中流化為看不見的空氣。「如果來世我們再相遇,希望你能告訴我的你的真名。」說著,她滴下眼淚,這是她的初戀,她什麼都來不及說,就已經結束了。
「不,只要我不把他忘記,每日念著他、想著他,那這樣我和他就從未分離過,他一直存在我的心裡,我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