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禍亂之地
嶦州說是荒無人煙，但也並非毫無一點生氣兒，比如無定山偏北方向幾十裏外，便是有著一座破落的城池。
破落是因為城主早已棄城而去，也的確，想在這種破地兒發展城池，確實是不太現實。
而城主已去，城池自然便是無主之地，是以什麽巨寇、強散、邪修、王庭、乃至於妖族，各方勢力混雜其中，儼然，將這破落城池變成了一個灰色地帶。
且其實，像這種類型的層次，嶦州還有很多。
眼下蘇清流和阿昀便是來到了這座不知名的城池當中，天色漸黑，街道上卻依舊熱鬧得很，當然了，熱鬧的原因肯定不是燈火通明擺攤賣貨，而是因為亂……
原本應該是整齊青石板、但現在已是滿目坑窪的街道兩側，殘桓斷壁隨處可見，偶爾有幾座相對完整的閣樓房屋，那簡直都相當於王庭的王宮，著實是鶴立雞群。
這種場景讓蘇清流不由的想起了邊關，隻不過邊關城池之所以荒廢是因為戰亂，而這裏卻是因為自然災難。
龍川大河的憤怒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擋的，隔三差五的巨潮每一次都足以為一座頂級大城帶來毀滅打擊，所以如果不是能飛天遁地的元修，便根本不可能往嶦州這個巨潮高發地湊合。
“這裏怎麽一股子腥味啊。”
阿昀皺眉，她雖爽利，卻也極愛幹淨，這破地兒沒走多遠便沾了一身腥氣，能不嫌就怪了。
“可能剛退過潮唄，你沒瞧見有的屋瓦上還有小魚蹦躂麽。”蘇清流笑道。
“龍川的巨潮真有那麽厲害？”阿昀有些懷疑，畢竟此地距離龍川邊緣已足有幾十裏遠，那得是什麽樣的大浪才能狂掀幾十裏還猶有樓閣之高啊！
身為生在多連綿山脈、少深澤水域的妖族人，阿昀很難想象那種景象。
“厲害？那簡直就是霸道！”蘇清流感歎，前世他撞見過一回，且即便是他，都是不得不躲避‘鋒芒’，甚至他都覺得龍川最厲害的不是歸墟，而是這抽瘋便起的巨潮。
阿昀還想問些什麽，可還未開口，便是被一聲尖叫所打斷。
那尖叫聲無比慘厲，像是硬生生被人掰斷了骨頭才能發出來的聲音，兩人便是趕緊皺眉望去。
入眼處，果真，一個渾身肌肉如虯的大漢，便是正自將對手活活擰成麻繩……
那骨骼發出的哢哢脆響和受害者的慘叫當真是讓人頭皮發麻，可路過之人，除了蘇清流與阿昀之外，其他卻皆是滿臉麻木，甚至還有幾個說笑如常……
“別看了，免得橫生枝節。”
蘇清流輕身說道，而後兩人便是繼續向城內深處走去。
方才那一幕，想必此地之亂便已是可見一斑，但其實那隻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隨著他們在城內逛得漸久，這才發現，類似事件幾乎隨處可見！
“別去！”
蘇清流一把拉住了下意識想要上前的阿昀，並且神色很是凝重的微微搖了搖頭。
阿昀咬唇，雖不甘，但也還是退了回來。
在他們前方，兩名明顯是因為修煉了某種邪術而導致目紅如血的家夥，正在對一個白白胖胖看起來可人無比的胖大小子進行分食……
是真的分食，而且是活吃！
可更驚悚的是，隨著阿昀止住腳步，那胖大小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她不會出手相助，於是比先前那活活被人擰死之人還要顫栗無數倍的叫聲，便就瞬間夏然而止。
繼而，轉為咯咯怪笑，一邊笑，還一邊看著阿昀！
“他們壓根就是一個人。”蘇清流低聲開口，然後便拉著阿昀趕緊離開了這裏。
此地魚龍混雜，絕不可輕易樹敵，否則天知道會遇到什麽樣的怪物，這是蘇清流打進入這城池第一刻起，那浮現而出的想法。
就像剛才那胖大小子，他通過魂力“瞄”了一眼，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胖大小子，也沒有什麽兩名紅目邪修，有的隻是一個枯槁老頭，一切的一切，都是幻障之術而已。
當然了，那枯槁老頭肯定也不會閑著沒事施展幻障嚇唬人玩，蘇清流還注意到，方才就在阿昀腳邊不遠、就哪怕再多走五步，她便會踏入某種邪法禁製，從而成為那老頭的祭煉之物！
而且，就算蘇清流沒看破這些，那也還有個最最簡單的道理擺著。
這樣地方，怎麽可能會有白胖白胖的胖大小子，即便是有，那能在這種地方混跡的，也絕對不是一般人、或者東西！
“我有種預感，伏疇就在這城中！”
走著走著，阿昀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蘇清流轉頭看她，欲意求解。
阿昀回頭看了一眼，仍是心有餘悸，“你難道不感覺這裏跟哭墳上人這種詭異荒誕的名號很相配嗎？”
“就因為這個？”蘇清流失笑。
阿昀點了點頭，她並不知道，嶦州的每座城池都是這幅樣子……
“那你是不是還覺得，我也是因為這個才帶你來到這裏？”
阿昀再度點頭，“難道不是嗎？”
蘇清流無奈苦笑，“是因為這裏離咱們最近，接下來極有可能，咱們要跑遍十幾座這樣的城池。”
阿昀一怔，旋即忽然明白了為何金洪祝和王虎枯等在無定山那裏，應該不是他們蠢，而是即便是身為匪幫的他們，也不太願意踏足於此……
“咱們今晚不會是要在這裏過夜吧？”
“當然不會，我估計便是神邸降世，在這裏也睡不踏實。”
“可我看你挺踏實呀。”阿昀笑了笑，她發現蘇清流貌似不管麵對什麽場麵都非常從容，聲勢浩大的、詭異可怖的、亦或者是九死一生的，總之他可以麵色凝重，卻好像從來都沒慌過…
相比之下，自己雖然是妖族聖女出身，又孤身一人在巨宗摘星樓和人族前線呆過那麽久，按理說，絕對應該稱得上是見慣大場麵的人了，可跟蘇清流一比，她竟然忽然的覺得，自己好像是一處處需要站人身後的小丫頭片子一般……
想到這裏，阿昀昂了昂首，不服輸一般，便是連步子都邁的更大了些。
蘇清流被她這奇怪的舉動搞得一怔，但兩人幾經生死早已心有靈犀，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阿昀在想些什麽，是以再度不禁失笑，暗道沒曾想阿昀也有這樣“幼稚”的一麵。
“你不會是阿浣吧？”蘇清流快走幾步追上去，開了個自以為幽默的玩笑。
“啊？”阿昀沒搞清楚蘇清流什麽意思。
“我感覺得是咱那古靈精怪的妹子才能幹出這事兒，你嘛，應該整天都板著臉才對，而這，也就是你倆能從外表上看出來的唯一區別了。”
阿昀擰眉，沉默骨骺，神色直接嚴肅起來，“那如果有一天我妹妹也……”
“你這…怎麽嘮著嘮著就下道兒了呢。”蘇清流趕緊將其打斷，他知道阿昀要問的是什麽。
“你回答我，而且我說真的，當初阿浣身中六失奇毒的時候，你好像比我還上心呢！”阿昀依舊咬住不放，甭管人族還是妖族，姑娘的內心都是這般敏感。
“我那不是為了討好你麽，她要不是你妹妹，我管她死活？”蘇清流好一副冤枉臉，不過說的也是事實。
阿昀這才露出滿意的甜笑，但嘴上卻又傲嬌道：“你敢不管，當時要是因為你不幫忙而導致她沒了救，看我不把你剁了！”
“我的天啊，剁了過分了吧？要我看咱還是趕緊走吧，不然再待一會兒你就完美的跟這裏融為一體了，這也太狂暴了。”
蘇清流佯裝驚慌，阿昀便順著勢頭繼續恐嚇，相比於城中的種種恐怖詭異，兩人這種若是放在正常的熱鬧街道上簡直隨處可見的“打情罵俏”，反而顯得格格不入了一些…
然後就有人看不順眼了，當然，也可能隻是單純的想要問路。
“兩位，叨擾片刻，老朽想請問一下，你們知道黑市怎麽走麽？”
“黑市？”蘇清流搖了搖頭，“抱歉了，你還是問問別人去吧。”
那老頭手中持著一根竹竿，竹竿上麵還掛著一麵黃旗，旗上卻空無一字。
他並未移步，甚至還微微斜了斜竹竿擋住了蘇清流和阿昀去路。
“小兄弟，就是那什麽都能買到的黑市，你真不知道？”老頭又問一遍。
“這裏處處都是事端，知道了哪有必要不告訴你，搞不好還平生枝節。”阿昀回道，也算是‘掏心掏肺’的話了。
老頭便笑了笑，露出滿嘴的大黃牙來，“嘿嘿，可你們知不知道，不知道便已經是場事端？”
“什麽亂七八糟跟繞口令似的，你壓根也不是想問路吧，有事直說，沒事滾了！”
蘇清流麵露不耐，他平時絕不會這樣，但身在此地，他知道遇到事兒便必須得比平時鋒利一些，否則反而容易被人盯上。
“小兄弟脾氣好生暴躁，不過你的問題很好，非常好！”老頭繼續笑著，糾纏不去，“小兄弟，那你覺得，是有事還是沒事呢？”
蘇清流的眉頭越擰越深，這老頭，話裏似有玄機，可不像是閑的發瘋故意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