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應劫
“小子,感受到源自於死亡的恐懼了嗎,如果你現在願意跪下來磕頭拜師,本座也許還能改變心意。”
潘雄猖狂而快意的笑著,他之所以會選擇潛入縹緲山攝人元魂,除卻縹緲山內外門的特殊環境能夠給他機會之外,還有一點重要的原因便是,這種在巨宗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的行為,能夠極大的滿足他那扭曲的惡趣味!
他本就是邪修,而在某種程度上,他還更是個瘋子!
當然,天下邪修大多都是“瘋子”,無論他們的行為還是思想,都很那被常人所理解。
而眼下麵對著這個“瘋子”,蘇清流無話可說。
實事求是而言,今天他確實是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了,潘雄的實力高出他太多太多,噬魂化血術又剛好“克製”了鏡心奇門和拘魂手段,總而言之,便是他時運不濟,命中該然。
不過對此他倒是沒有一絲的驚惶與懼怕,別說輪轉之後發現這一世注定多舛,便是前世之時,他也心知肚明輪轉絕不會順水順風,就好像妖族渡劫一般,重重劫難無可避免,折戟沉沙亦是再所多見。
所以人族輪轉也好,妖族渡劫也罷,便都是相當於是一種把自己投身天地熔爐的冒險之選,若耐得住那每一次都有可能讓自己灰飛煙滅的千錘百煉,重塑之後,自然便是無敵之身。
反之,若耐守不住、哪怕是其中一次,結局便也就很是簡單,無外乎四個字,前功盡棄!
因此天下之大曆史之久,為何踏入輪轉之輩層出不窮,真正能輪轉或渡劫有成的卻屈指可數的原因就很明顯了,人力終有窮盡之時,運氣也不會總是站在身邊,故而當實力和運氣都達不到“標準”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道門檻兒,便會把人絆倒並摔落無底深淵。
而眼下,蘇清流便是遇到了這種門檻兒,論實力,潘雄境界更高,壓製他輕而易舉。論運氣,普天之下也未必有幾個人能夠破解的拘魂術還是鏡心奇門,亦是“倒在”了噬魂化血術麵前。
這真的是潘雄很強嗎?
很顯然,並不是這樣。
若今天蘇清流是大乘之境,便哪怕不用太虛劍意、不用鏡心、不用拘魂,潘雄也不足為懼。或者換句話說,如果把蘇清流換成寧飛騫或駱明玉,他潘雄也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所以這就是運氣的事情了,就好像你飽讀詩書學富五車,卻偏偏流落到一個以武為尊的環境,你就算有天大的憋屈,也隻能叫做時運不濟而已。
蘇清流抬眸看了潘雄一眼,旋即深深吸氣,“栽在你手裏,說不得冤,卻也說不得不冤,嗬,動手吧。”
對於蘇清流的灑脫,潘雄似乎有些訝異,他害人已久,手底下的亡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真是頭一次見到麵對“攝魂血鏈”能保持如此姿態之人。
且最主要是,這小子明顯看透了他的路數,便也應該知道隨後自己會落入什麽下場,他不屁滾尿流哭喊哀求也就罷了,反倒還說什麽冤與不冤這種話題,難不成自己勝他,還是僥幸了不成?
想到這裏潘雄麵露蔑然,“什麽叫冤什麽叫不冤,本座堂堂大乘小元丹境,丹田凝就血丹,魂宮更是血魂已具芻形,綜合實力堪比大元丹境圓滿,別說是你了,便是把這縹緲山最傑出的寧飛騫、甚至是長老一輩,死在本座手裏,也談不上冤枉!憑你,又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言論?”
“是嗎?那可能就是吧,總之你也別磨蹭了,速速動手便是。”
蘇清流懶散一笑,堂堂縱橫大帝卻即將死在一個隻知道跟什麽巨宗天驕或長老做對比、還洋洋得意的邪修手裏,說實話,挺憋屈的,也很有不甘。
但方才也說了,蘇清流理的清輪轉的道理,不甘歸不甘,卻也明白對於輪轉而言,死亡向來都是最正常的一環。
別說他這還是死於鬥法不敵了,就是死於一口水沒喝明白活活嗆死、一碗飯沒吃順暢生生噎死,那也是他命中該然。
在這個世界裏,天選二字從來都不是瞎扯淡,冥冥神意命途天定更是經過無數實踐,一個人該有一番作為,便絕不會再一事無成之前完蛋。
相反,若一個人注定該死,那麽便是吞了靈山宮的九轉還魂神丹,在命運的這場鬥爭中,也是決然不可能從冥冥神意的手裏偷來一份勝算。
當然了,這種情況、也就是所謂的神意還是更針對像蘇清流這種輪轉之輩的,因為踏入輪轉本身就有點“瞞天過海”的意思,常人都是壽終正寢而後步入輪回,下一世重新開始與前世再無關聯,但輪轉之人卻是等同於“攜兩世而存”,相比之下,需要承擔的天道劫難,自然也就更多。
便這麽說吧,在這片世界裏,一切劫難均是源於天道,而天是什麽?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而元道和元修又是什麽?
元道,是蒼天仁慈垂憐,賜予渺渺眾生的一條登天之路。
元修,則就是跋涉在那條路上的辛苦行人。
可天道艱難,神意莫測,若登天易如反掌,天也就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了。
所以在這路上,無數凶險考驗與機緣造化隨時都會到來,是福是禍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準,但唯一能夠肯定的是,越是臨近天道,機緣便越大、劫難也就會險。
這便是輪轉之人的窘境了,他們照比常人、乃至一世元修更容易獲得大造化大氣運,甚至更接近窺破天道頓悟神意,但同時,他們也要比那些人承擔更大的風險,麵臨來自蒼天神意更大的考驗。
而懂得這個道理,乃是踏入輪轉的根本,反正若是連這個都不懂,踏不踏輪轉也沒什麽太大意義。
總會而言之一句話,既決意踏入輪轉,便莫要怨天尤人!
故此,不僅今天這件事,便是回顧以前任何一次,蘇清流也從未在身陷絕境之時抱怨過自己不該怎樣或怎樣。
就比如現在,他不會滿心惱火的想著,如果今天直接去找何長老,而不是多管閑事抱著“整頓”外門的心思跑到這淺灘,便也就不會意外遭遇實為邪修高手的潘雄。
他更不會想,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要避開這次劫難。
因為他再明白不過,劫難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避過去的,早一天晚一天,都是遲早都會到來!
“你怎地還不動手?”
蘇清流皺眉看向潘雄,他不認為時間在等待中顯得漫長了,而是事實上,自那句話之後,卻是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
可潘雄一沒有動手,二甚至都沒再發出過任何聲音……
蘇清流便有些詫異,凝神看去,透過濃鬱的血色背後,潘雄那張時時變幻的臉,不知何時已經定格成了一種駭然之色……
毫無疑問,他的駭然肯定不是因自己而生。
蘇清流便猛地轉頭,然後就在漫天風雨之中,看到了一道淵停嶽峙的影子。
如神劍矗立,光芒映天!
且不知何時,可能就在蘇清流回頭的那一瞬間,風漸歇雨漸止,便是連洶湧浪潮,都悄然平息。
“袁天一?!”
“本座現身於你命在旦夕之際,你便直呼本座大名?”
袁天一笑言,從容無比,仿佛對麵那身擁噬魂化血術的邪修高手,便和那些潮退之後留在淺灘上的臭魚爛蝦沒什麽二致。
“袁、袁天一!”潘雄也終於從巨大的震愕中稍有恢複,語氣惱恨而不甘,但誰都聽得出來,最深處藏著的卻是烙在骨子裏的忌憚。
“他好歹還是我中原正盟弟子,你?區區邪修,也敢直呼本座大名?”
袁天一再笑,“是本座許久不曾走動江湖,讓你這等宵小都不放在眼裏了麽!”
話聲落下,也未見袁天一如何動作,蘇清流便隻覺一股凜利之氣從自己背後席卷而去。
起初也確實隻是一股氣機,可轉瞬間,那氣機便化作漫天劍影激蕩,就好像知劍宗聖地“劍淵”之中亙古沉寂的成千上萬把神劍同時出鞘,遮雲避月、幕地席天!
可事實上,這威力絕倫的一念劍意,也不過就真的隻持續了一念時間而已,便如同寒冬臘月一席淩冽的風忽而卷開窗欞,隨著你重新關緊,自然轉瞬不見。
來得快,卻得也快,以至於讓蘇清流都沒能看清這劍意究竟是怎樣摧枯拉朽斬碎八道血鏈、怎樣如切豆腐削開濃鬱血光,等他看清時,隻有潘雄衣衫襤褸跪倒在地,滿臉都是絕望,也滿臉都是無以複加的震駭!
所以很顯然,劍意之所以消失的如此之快,不是因為威力不夠,且恰恰相反,而是因為在袁天一的劍意麵前,潘雄的攻防脆弱如薄紙,完完全全不堪一擊!
“孽障,現在可知該如何稱呼本座了麽?”
“袁、袁劍主…”潘雄早已肝膽俱裂,之前他敢喊出一句袁天一,除了下意識的驚叫之後,也確實還有幾分僥幸之心,因為他的噬魂化血術詭異無比極難破解,他雖說沒敢妄能敗袁天一於陣前,但他發自內心的覺得,抗衡一二應該也不算難。
可現在他明白了,袁天一盛名之下,絕無虛談!
一劍,破混沌、開太虛!
故僅隨意一擊,取他性命,亦可如碾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