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慈父之心
和李嘉然分手後，在回家的路上，路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重生以來，她一直還有些渾渾噩噩，找不到目標，也沒有想做的事情。不知幸或不幸，路建祺根本沒有女兒需要工作的意識，反而很樂意嬌養女兒一輩子。
而做為路家大小姐和陳老的外孫女，她名下的財產也很可觀，光陳欣茹在世時為女兒存下的基金就足以保證她這輩子的富足安穩，可如果就這麽日複一日的安然度日，直到死亡，那這段重獲的人生和前世那隻籠中雀又有什麽兩樣？
工作的話，她肯定不會選擇朝九晚五的工作，而她對國內的環境還沒有一個全麵的了解，也沒有可靠的投資經紀。而演戲……與時尚相輔相成的娛樂圈倒的確是不少模特轉行的首選，她當年也曾接到過不少影視劇組的客串邀請，所以看起來，李嘉然的提議，似乎真的，還不錯？
一進家門和蘭姨妹妹打了招呼，路宸拿著李嘉然給的劇本，敲響了父親書房的門。
路健祺坐在書桌後，戴著眼鏡在翻看一本史書。他已年近五十，但保養得當，頎長的身材與儒雅的氣質讓他看起來不像個官員，反倒像個學者。
看到女兒，路健祺露出了笑容：“寶兒回來了，你姥爺怎麽樣？”
“姥爺很好，尤其知道我和徐一翔徹底了斷了，他更高興了。”路宸笑，在路健祺對麵坐下，“爸，我讓你們擔心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的，至於你和蘭姨為我受的委屈，我隻能說，來日方長。”
路健祺笑容中也帶上了欣慰，“隻要寶兒能平平安安的，爸爸就什麽都不求了。”他接著又道：“這次的事對你對爸爸都是一個教訓。我有些話，必須要和你說。”
看父親神色嚴肅，路宸也不自覺地坐好，準備聆聽父親的教誨。
“徐一翔是很好的男孩，又是你的初戀，原本爸爸希望你們能像我和你媽媽一樣，第一次就遇到對的人，在今後的人生中相互扶持相互依靠。”路健祺神色溫柔，顯然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前妻，“兩個人從陌生到熟悉，中間要經曆許許多多的事情，有些會讓你高興，但也有些會讓你難過生氣，但不管什麽樣的心情，都會讓你們更了解彼此，而這些了解越多，越會讓你明白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適合相伴一生。你發現了徐一翔和顏家閨女有曖昧，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想挽回他，你做的很對，這說明寶兒不是不聽人勸一意孤行的孩子；但你努力了仍沒有用，這也不是你的錯，這隻是說明你們已經不適合在一起了，分手是自然正常的結果。要知道人的一生，其實就是和一個又一個人不停地相識再分開。所以爸爸希望，這次挫折不會讓寶兒對未來和感情失掉信心，你失去了徐一翔，但你同時也知道了當再遇到一個優秀的男孩時，該怎麽更清楚地讓對方看到你的誠意。”
“爸……”路宸低叫，聲音微微發顫。慈父拳拳之心讓她心潮起伏激蕩難言，在她以往的人生中從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曆。原本的路宸何其不幸，而此刻的她又何其有幸。
路健祺笑著：“但是寶兒你記住，下一個遇上你的幸運男孩，必須是真正懂你珍惜你的人，才可以過爸爸這關，不然爸爸一定會讓你舅舅找人好好收拾他一頓。”
徐一翔讓路健祺很火大，尤其女兒出事後，他甚至做好了與顏家不死不休的準備。幸好前妻保佑女兒最終平安無事，也打起了精神重新開始人生，但他雖然放心了，卻不會認了這筆賬，不過這些事情就沒必要讓女兒知道了。
和父親又聊了一會兒，路宸想起了正事，“爸，我今天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是李老的孫女兒吧。”路健祺毫不意外，“聽說你還特地接了她一起回來。”
“嗯。”路宸點點頭，把劇本推了過去，“嘉然和那些千金淑女不一樣，她非常有想法，25歲就自己立項製作電視劇，她還邀請我出演她劇本中的一個角色，但我想聽聽爸爸的意見。”
路健祺拿過了劇本，隨意翻了翻，讚道：“不愧是李雲霆的女兒。”看女兒眨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路健祺笑了，想起了小時候每晚哄她睡覺都必須先講一個故事的情景。
“你那會兒就知道和徐一翔膩在一塊兒，讓你出去交際就苦著臉，難怪什麽都不知道。”他輕輕彈了女兒光潔的額頭一下，“李紀長李老退下的時候比你外公職位還高點，而且李家兒子多又個個成才。李嘉然的父親李雲霆是李老的長子，當年可以說是威名赫赫，也是李老最看重的兒子，可惜他後來做了件事，讓李老大怒，差點沒被打死。”
“什麽事那麽嚴重？”
“李雲霆娶了一個日籍女人，為此放棄了前途。李老知道後氣得夠嗆，打得他吐了血還不解氣，要不是李老夫人在旁邊哭得暈了過去，被打死都有可能。”路健祺道，這件事當年在b市上層圈子轟動一時，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李雲霆被迷暈了頭，自毀前程還讓父親蒙羞。但陳欣茹卻一臉被感動的向往：他隻是太愛他的對象了。“李老被迫答應了婚事，李雲霆一出院就立刻結婚了。其實他愛人的父母都是b市人，在b市也有一代的血親在，都是醫生教授之類的高知，正經的書香門第，也不算配不上李家，他愛人一看就是好家庭出來的，當時年紀也不大，結婚時也就20上下。”
“那後來呢？”
“後來……李老二老還是不甘心，李老是公公還好，但婆婆要挑剔起兒媳婦來，那媳婦的罪就大了。”路健祺歎息，覺得跟女兒說一些前例也很有必要，“媳婦受罪，丈夫為難，李老又不許長子媳婦分出去單過，李雲霆那會兒剛轉業到機關又什麽都不適應，回家還要麵對各種矛盾……結果沒兩年兩口子就離婚了。”
“天啊！”路宸驚叫，“那嘉然呢？那會兒應該有嘉然了吧？”
路健祺臉上也露出了遺憾：“離婚沒多久，李雲霆就出了意外，據說跟他在部-隊時出過的任務有關，而李雲霆轉業似乎也有內情。當時情況很危急，手術的風險很大，李家全家都急得不行，李老咬牙拍板了手術。但是手術前，他愛人卻突然出現了，跟昏迷的李雲霆說她已經懷孕了，讓他一定要挺過來，怎麽著也得看一眼孩子……而最後手術很成功，當時主刀的醫生就是他愛人的親舅舅……”
路宸已被這一波三折的故事完全吸引了，“那個孩子就是嘉然吧，這樣多好啊。”
路健祺卻笑著搖搖頭，“他愛人本來想不聲不響地回日本生孩子，聽說李雲霆情況危急才留了下來，也是情深意重。當時很多人都以為他們會複婚，何況李老夫妻的態度也軟了，孫女出生後更是愛得不行，但滿月、百天都辦完了，他愛人卻帶著女兒回日本了，而且再也沒回來。李雲霆康複後就從了商，吃了不少苦，但生意越做越大。他愛人後來去了美國念書，在那邊定居了，他也一直沒再婚，平時忙著生意，有時間就出國看女兒，過了幾年他愛人好像重組了家庭，他就把女兒接回國內了。他也是個疼女兒的，前陣子聽說李老把高家孫子介紹給了孫女，但兩孩子處得不太好，李老對孫女兒有點意見，結果被他幾句擋回去了，把李老氣得差點犯病……”
路宸想起李嘉然的倔強執著，莫名地有了些理解。這個故事很感人，但結局卻讓人唏噓，嘉然的母親顯然還愛著丈夫，隻是有時候愛不能解決一切，所以她仍選擇離開；而嘉然的父親尊重了妻子的決定，卻獨自忍下一切默默地為妻女奮鬥……嘉然也是一個既幸福又不幸的女孩。
“這劇本雖然寫得趕了點，但看得出來李家女兒的確有幾把刷子。”講完了這段往事，路健祺回到原題，“反正也是個配角，又就在b市，寶兒願意的話，就去試試吧。”李嘉然和路宸之前全無交集，李雲霆和路健祺也隻算得上認識，但在b市上層圈子裏，這兩位父親卻是出了名的女兒控，被不少遊手好閑的衙內暗地裏並列為“hard模式嶽父”。所以看到女兒和李嘉然帶點傾蓋如故意味的相識，路健祺驚訝之餘也覺得這種巧合挺有趣的。
雖然李嘉然在b市官夫人圈裏的印象並不是太好，是不少夫人兒媳人選黑名單上的人物。但路健祺卻認為，李嘉然或許太有個性而有些不討喜，但她有一雙堅定的眼睛和一股勇往直前的勁頭，如果女兒能交到一個這樣的朋友，作為父親，他樂見其成。
“爸爸真這麽覺得？”路宸開心地笑了，前世她決定放棄學業走上t台時根本沒在意過父母的想法，但此時此刻，她不知不覺已把路建祺真的當做了父親。
路健祺點點頭，“寶兒盡管去玩吧，在文娛圈裏，爸爸還護得住你。”路健祺早年因工作緣故，對國內影視界相當熟悉，人脈深廣，給女兒保駕護航毫無難度。“就算你想和靳若蓮合作，也不是什麽難事。”
“我沒想過當演員，隻是嘉然的話讓我想嚐試一下。”路宸做了決定，心裏有了幾分輕鬆，“爸，靳若蓮是誰？”
路健祺又點了女兒的額頭一下：“馬上要當演員了，居然還不知道當下最有名的編劇，《梨花飄落》總聽說過吧？”
“哦，今天我剛在外公家看了重播，的確很不錯。”路宸點點頭，隱約想起了這部經典電影背後的故事：靳若蓮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編劇，寫出《梨花飄落》後也無人看好，她幾乎跑斷了腿，才通過熟人從精創拉到了不多的投資，班底和演員都是她自己找來的不得誌三四線或新人，很辛苦才將電影製作完成。
而電影上映後爆冷大熱，口碑票房雙收，令當初將她拒之門外的一眾大小公司悔之不及。靳若蓮因此聲名大振，一躍成為了最炙手可熱的當紅編劇。而跟隨她一起奮鬥的導演、班底、演員也都或鹹魚翻身或一夜成名，堪稱影視界十年來的最大傳奇。
隨後幾年她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陸續推出了幾部叫好叫座的影視作品，雖然再無一部能達到成名作的高度，卻依然擄獲了大批粉絲的心，金字招牌更是毋庸置疑的閃亮，是各大影視公司趨之若鶩的合作對象。尤其聽說她還是個美女，被媒體稱為“鏡頭外最耀目的明星”，有很多優質的追求者，是一個極具傳奇色彩的女人。
“靳若蓮真是了不起的女人。”路宸由衷地讚歎，“不過我覺得嘉然也很有潛力。”她接著又想起了一件事，“爸，《梨花飄落》是不是還入選過金球獎？最後獲獎了嗎？”
路建祺搖了搖頭，“沒，當時咱們花了很大力氣宣傳《梨花》，但是它在威尼斯雖然評價不錯，卻也有情感脫節，人物內心挖掘不夠等明顯問題，不過很多人都覺得是導演李立是新人，缺乏經驗也可以理解。《梨》在威尼斯隻拿到了最佳原創劇本獎，後來在金球獎也角逐失敗，雖然可惜，但它的確離獲獎還有段距離。而且這部電影出現的有些早了，如果它能晚幾年上映，那以國內目前高速增長的影視市場為後盾，它會更有把握。”
藝術從來都與政-治息息相關。當年《梨花飄落》的出現令國內影視人與部分官員信心大增，但路健祺卻冷靜地向請教他的官-員提出了這些問題，認為不該將這部電影盲目高捧，後來的事情發展也正如路健祺所料，《梨花》衝出了國門，卻在金球獎中铩羽而歸，幻想中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倒更像是個笑話，幸虧海外發行負責人聽取了路健祺的意見在宣傳上有所克製，才沒有真鬧出笑話。
“爸爸真像個資深影評人，我在看電影時就是覺得好看，聽爸爸一分析才有點感覺。”路宸一臉崇拜，蘋果臉上笑出了深深酒窩，甜美純真的模樣讓人看了，心仿佛都能被萌化了。
“小笨蛋。”路建祺寵溺地揉揉女兒的頭發，“哪天讓你蘭姨帶你去逛街買些衣服，你也畢業了，不管當不當演員，都該添些行頭了。李家女兒美的很，可我路建祺的寶貝女兒也一點不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