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有個疤算什麼?」龍明秀不太在意。
蕭文卿卻覺得有些過意不起,若是這個疤留在她身上,就算是她不想再嫁人,也忍不住會為了這個疤難過。
蕭文卿將傷口清理好,卻沒有等來大夫,只有一個貌似龍明秀隨從的人進來,當他看到傷口的時候淡淡撇了她一眼,然後又看向自家主子,彷彿極力忍耐著什麼。
「主子,現在動手嗎?用不用讓蕭姑娘……先出去?」
龍明秀看了看蕭文卿,想了想道:「不用,你可以讓她幫忙!」
醫術雖然比百尺長風遜色但是處理外傷手法絕對無人能及的華源嘴角抽了抽,主子其實是想要用苦肉計讓人家姑娘心軟吧?
華源看到蕭文卿十分認真的點頭,笑了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還有什麼意見?
將手中的托盤放倒了桌上,看到龍明秀傷口上的血漬已經清理乾淨,上面還留著水漬,華源決定幫主子一把,臉色凝重的道:「這是誰處理的傷口?不知道傷處不能碰水嗎?現在傷口被浸濕,若是處理不好傷口就會潰爛,到時候還要割肉療傷!」
蕭文卿聽了嚇了一跳:「我……我處理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別動手,你知道活生生從身體上割肉有多疼?」華源黑著臉訓斥。
蕭文卿頓時面白如紙,怯生生的瞪著大眼睛,水漉漉的彷彿要溢出來,似乎要哭出來一般,她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剛才她說幫龍明秀處理的時候,他還同意的啊!
龍明秀虛弱的擺擺手:「不關她的事,你趕緊處理傷口就是,你覺得你主子受不了割肉那點兒疼?」
華源接受到主子讚賞的目光,心中一喜,可是面上不露,依然不甘心的道:「本來不用受二一遍苦……」
雖然說著話,可是手腳卻十分的利落,用燭火烤紅了匕首尖兒,先以烈酒清理了傷口,然後用匕首挖出短箭的一端,接著手腳十分利落的拔了出來,又快速的用金針封穴止血,將金瘡葯大把的灑到傷口處,然後用白布裹住了傷口。
蕭文卿整個過程都在看著汗如豆大面色泛白的龍明秀,懊悔的要命,她不懂就不要下手好了,卻又多手多腳的清理傷口,本來她是想著替蕭玉卿贖罪,可是卻沒有想到越幫越忙。
龍明秀對蕭文卿微微一笑:「沒事!」
蕭文卿別過頭躲開他的視線,悄悄擦掉眼淚,她該是恨他的,將她擄劫帶到這種不知道名的地方。
她一直以為龍明秀找上她是因為想要報復她,雖然她不知道她哪裡惹到了他,可是現在她有些不確定了。
從北到南這一路上,日夜兼程的趕路,龍明秀力所能及的照顧她,她看到過他們路上吃的乾糧,是硬邦邦的饅頭,可是給她的永遠是甜甜的糕點,她不知道他放在了哪裡,可是一定是貼身放著,因為她吃的時候糕點還是溫的。
她從未騎過馬,第一天被他帶著疾行百里,渾身如同散了架,他卻不顧男女大防非要和她一間房,她覺得他就是想要羞辱她,可是他並沒有做出格的事情,相反第二天她渾身疼痛的感覺都會減輕。
他們劫了人,這一路上都是逃亡,她雖然是閨閣女子可是也知道躲躲藏藏自然是越偏僻越好,可是他卻總是歇在城鎮上,晚上總是給她要大大的一桶清水供她沐浴。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無意中忽略的,可是現在卻突然一下子全都涌了進來。
蕭文卿咬著下唇,眼神有些飄忽,她自從見識到了母親對父親的一往情深還有父親對母親的無情,她就對嫁人十分的抵觸,她見過的男子出色的太多,她卻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不是她不想看,是因為她不願看,她怕看進心裡,她成了母親,對人情深一片卻換來別人的冷眼相待。
可是,對於龍明秀,她卻從一開始就看進了眼中,因為她一直以為這人是她的對手,剛開始他點名要玉兒和親,她便記住他要搶她的妹妹,轉而又夜間跑到她那裡一臉莫測,她將他當成了仇人一般,所以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猶豫就記住了這個人。
可是現在才發現,這個所謂的『仇人』卻對她諸多照顧。
蕭文卿一時間有些慌了。
龍明秀皺了皺眉,華源雖然正處理傷口可是卻是眼觀六路,發覺到不對勁,立刻道:「主子,您的傷口雖然不大,可是傷口很深,又因為之前接觸到了水,實在是……」
華源一猶豫,蕭文卿已經從自己的思緒中被驚醒,聽到他聲音一滯,立刻問道:「實在是什麼?」
「若是不能好好療養,恐怕會成為一輩子的傷患,以後只要到了陰雨天氣都會疼痛不止,」華源先看了龍明秀一眼,將他沒有阻止繼續道:「蕭姑娘,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主子,主子從未受過這麼重的傷,而且主子身體本就虛弱,這次的傷恐怕要養上兩年三年的,蕭姑娘,您千萬別再對主子下毒手了!」
蕭文卿一怔,想要解釋,可是龍明秀受傷確實因為她,他傷口上的水也是她弄上去的,華源應該是以為她是故意的,想要致死龍明秀的吧?
蕭文卿微微嘆氣,點頭應承:「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龍明秀眯了眯眼睛,滿意的對華源擺擺手將他趕了出去。
「你……要喝水嗎?」蕭文卿站在床邊兒沒有靠近,因為錯了一次,她有些不敢對龍明秀做什麼了。
龍明秀點點頭。
蕭文卿立刻倒了水捧到龍明秀面前,體貼的喂到他嘴邊,看他喝完才收回手:「我幫你拿個靠墊?」
龍明秀面色舒緩,原來冷冷清清的蕭文卿伺候起人來竟然是這麼讓人舒服,見慣了她冷清的模樣,忽然被如珠如寶般對待,還有些受寵若驚。
蕭文卿將墊子靠在他的背部,然後又拿了被子給他蓋好:「你要不要睡一覺?」
龍明秀心底有些好笑她的小心翼翼:「你給我讀書聽聽!」
蕭文卿一愣,眉頭皺了皺:「其實你一點也不疼對嗎?」還有心情聽她讀書看來是並不疼。
「嗯!我不疼!」龍明秀從善如流。
可是就是因為他太過順從,蕭文卿又有些懷疑,他疼不疼,她剛才都看到了,面色慘白,汗如豆大,拔箭的時候甚至低低叫出了聲,他不是不疼,他其實是在忍著。
蕭文卿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見了龍明秀就如同張開了刺的刺蝟一般,目光如刀,言辭含冰,她雖然對人漠然冷清,可是她自認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人,學了女訓女戒,母親也一直教導她做一個溫順雅緻的女子,可是她似乎看到龍明秀就牙痒痒。
蕭文卿想了想轉了話題,有些僵硬的說道:「我沒有書可讀!」
「蕭家是詩書傳家,你年幼時應該就熟讀詩書了吧?隨便給我背誦一篇就好!」龍明秀一副不挑食的口吻。
蕭文卿想了想沒有拒絕的借口,可是忍不住說:「你原諒玉兒,我給你背你想聽的詩詞,可以嗎?」
龍明秀忍不住一笑,可是配上蒼白的臉色卻有種落寞的味道:「原來繞來繞去就是想要替蕭玉卿求情,你倒是直接,連繞個彎也不懂?」
蕭文卿不語,她並不是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也許委婉的方式讓她能給龍明秀留下好印象,可是她對於過程並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結果,她不在乎給龍明秀留下什麼樣的印象,似乎是她也覺得和龍明秀弄那些彎彎繞也沒有必要:「繞彎走遠路,不如直來直去來的痛快!」
龍明秀失笑:「那要看你背書背的是不是好聽!」
「你想聽什麼?」蕭文卿淺淺一笑,自信的問道。
龍明秀一怔,想了想道:「淇奧!」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瑩,會弁如星。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蕭文卿的聲音清冷,念這種纏綿的詩句卻不顯違和,更讓人心動。
蕭文卿對上龍明秀帶著淺淺笑意的眼睛,不由得越念聲音越小,這首詩是讚頌君子的,她一個女子對著一個男子念誦……
蕭文卿臉越來越紅。
「看來你對這首詩不太熟悉,那換一首吧,你可會背《詩經》中的《風雨》一首?」
蕭文卿瞪著龍明秀,想到《風雨》中那一段『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頓時臉色更紅:「你故意捉弄我!」
「你這指控我可不認,我這不是選了幾段看著熟悉的,想讓你好好發揮也好有個理由原諒蕭玉卿,只是不知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龍明秀疑惑的說道。
蕭文卿低頭,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反應過度了:「我……」
她還未說出,便被敲門聲打斷,伴隨著的是連青城低沉的聲音:「五皇子,青城有事與您相商!」
龍明秀臉一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