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世間深情
拓跋燾出征后,蕪歌在盛樂的日子,都是在忙碌中度過。
商行的第一塊牌匾已經在盛樂古都南街掛上了。南街是盛樂城最繁華的市集,和平時期,一直是蒙古、柔然、胡夏、鮮卑和漢族互市之地。
此時,雖是戰時,但「天下第一商」的金漆招牌懸挂在南街最繁華地段的最高樓,還是引來不少百姓駐足。這第一商明面上的東家是永安侯爺劉子安,而心一本人卻只是為蕪歌鞍前馬後的掌柜。
盛樂城府,蕪歌在院落的梧桐樹下,沏了一壺茶,邀了心一和不禍品茗:「心一,我知道你不喜銅臭味,其實,不用你出面,我自己來打點,也沒什麼的。」
心一的目光落在清淺的茶水上:「經營商行,還是男子更便利一些。」
不禍抿一口茶,不以為然地笑道:「在我大魏,女子國師都當得,更莫說打理一間小小商行了。」
心一抬眸,目光在不禍臉上一掃而過,就急忙移開:「司巫一職,再是貴重,也不是國師。再者,這天下又有多少女子能與十巫傳人相提並論?阿蕪本來就被太後娘娘盯上了,還是小心為上。」
「咳咳。」蕪歌清了清嗓子。這兩人近日來怪怪的,她原是好意撮合他們,才相邀綠蔭之下品茗,卻不料才開口,兩人就懟起來了。她淺淺地看向心一:「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樂意。我們女子哪裡輸了男子了?」
心一的臉不由微微紅了。他也不曉得自己何以如此失常,只得捧起茶杯逃也似地抿了抿。
蕪歌睇一眼不禍,笑著岔開話題道:「你也不關心扶不吝,至少修書一封回京問問他的下落。」
不禍一雙眸子正定定地看著心一,聞聲,悻然地收回目光:「那個混球,早該吃點教訓了。太後娘娘既然願意代勞,我也樂得清靜。不過。」她頓了頓,笑道:「我確實是時候回京了。」
蕪歌微怔:「不等皇上凱旋就回京?」
「估摸著陛下也差不多該回了。我先行一步,回京打點也是好的。」不禍清清冷冷地又說道,「再者,我同你提過的事,是萬萬再拖不得了。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我已二十二了,再不留嗣,就真的愧對列祖列——」
「咳咳咳咳。」不禍的聲音被心一劇烈的咳嗽聲打斷。
心一被一口茶水嗆得滿臉通紅,咳得眼淚星子都出來了。
蕪歌正了正神,時下也有些尷尬,便遞了個帕子給心一。心一接過捂著嘴又是一陣乾咳,半晌,才停了下來,卻是驀地站起身。
可他還沒開口,就被不禍搶白了,「你這麼著急想逃做什麼?我又沒說找你。」
心一的確是想逃的,可當下卻是尷尬地邁不動步子了。
蕪歌被這冤家似的兩人逗地緊抿了笑,又為心一添了杯茶,圓場道:「心一,不忙走的,我還有正事跟你商量。三嫂和六嫂入了京,住神鷹別苑怕是不合適,我覺得還是安置在永安侯府為好。」
心一難堪的面容總算順了幾分,卻是驚詫地說道:「住侯府自然是沒問題的,只是——」
蕪歌抬眸笑了笑,接著話說道:「只是,客人暫居府上,主人家不好不在。我如今雪盲症已經大好了,無需你照料,侯府離別苑很近,嫂嫂和你隨時都能來別苑看我。」
心一原本緋紅的面色,褪得有些蒼白。他嚅了嚅唇,終於還是點了頭:「如此……也好。」
不禍眼角的餘光就沒從心一身上移開過,聞聲,搖了搖頭,垂眸去喝那茶水。
時下,真有幾分尷尬。
這尷尬是被院門口破天荒的一聲含笑呼喚給打破的。
「阿蕪!」
蕪歌驚地停下手中茶盞,扭頭望去,就見那個一身戎裝的男子,正站在院門口,一臉含笑地對著她展開了雙臂。她驚喜地嫣然一笑,擱下茶盞,就起身小跑了過去。
「哎。」不禍捧著茶杯一飲而盡,便站起了身。「走吧。」她對一側的心一小聲道。
心一隻一動不動地僵站著,目光早隨著那道清淡的素影小奔去了院門口。
「阿蕪!」拓跋燾幾步迎上前,一把摟起小奔過來的女子,旋在半空轉了半圈,別迫不及待地堵上那還未呼出的「拓跋」二字,狂熱地擁吻起來。
心一像入定的佛陀,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心口在劇烈起伏著,喉結在因為某種強烈壓抑的情緒而滑動著。
不禍無奈地搖了搖頭,垂眸,一扯心一的衣袖,悄聲道:「走吧。」說罷,也不顧那獃子是痴了還是傻了,拽著他從後門疾步遁走。
蕪歌當真是有些受不了這個狂野的無賴了。她既掙不開他的懷抱,更掙不開唇舌之間的糾纏。呼吸凌亂時,她才終於被釋開了唇,只箍在腰間的臂彎還是半點都沒收斂。她惱恨地捶了捶拓跋燾的肩,低聲道:「有人在呢,你不要臉,我還要。」
她羞得滿臉通紅,連餘光偷瞟身後的兩人,都是沒臉了。
拓跋燾爽笑出聲,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頰,不以為意地笑道:「這有何見不得人的?在我大魏,哪個男子出征歸來,不是抱著媳婦好一通親熱,以訴相思之苦?」
「你還說!」蕪歌這回不是捶了,而是狠狠揪他的胳膊,無奈這男子習武練功,練就了一身腱子肉,她當真是揪都揪不動,便只好又捶他一把,「整個大魏被你說得民風彪悍,沒羞沒躁,不過是看我不通民情,故意誆我的吧。」
「你這當真是冤枉朕了。」拓跋燾悶笑著抽過她的手,揉在掌心,「你有所不知,雖然軍紀嚴明,不得狎妓,但戍邊的將士是允許女眷探親的。你去瞧瞧,哪個女眷上了軍營,長官不是立時騰出營帳來——」
「拓跋燾!」蕪歌惱羞地踮起腳,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許再胡說了!」
拓跋燾又是一陣悶笑,眼前這個惱羞成怒的女子,雙頰緋紅,桃羞杏讓,俏麗得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如是想,就當真如是做了,抽開她的手,埋頭在她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
「哎——」蕪歌嚇得一驚。
拓跋燾瓮在她的脖頸處,又是悶笑出聲:「別怕,朕就是逗逗你,哪捨得真咬下去?」
蕪歌又羞又惱,挑著他腰間狠揪了一把:「拓跋燾,你真是個壞痞子。」
這回,拓跋燾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在她耳畔悄聲哈著氣:「朕從前也不是這樣的,可如今朕是真的恨不得一口吞了你,阿蕪,你是不是給朕下了降頭,啊?」
蕪歌只覺得耳朵痒痒的,躲不開,便想推開他:「別鬧了,光天化日的,還當著臣子的面,你這個皇帝還要不要當了?」
「呵呵。」拓跋燾又笑出了聲,終於鬆開她,直起腰了,揉了揉她的腦袋,「傻瓜,人早走光了。」
蕪歌的心這才稍稍鬆了松,可立時就又驚地繃緊了。這個無賴竟然弓腰就把她抱起,疾步就朝卧房走去:「阿蕪說得對,訴相思是要關著門的。」
蕪歌羞惱得說不出話來,只又捶了他兩拳。有時,她都道不清對這個男子的胡攪蠻纏,到底是曲意奉承,還是聽之任之,亦或是——她其實並不反感這個男子的痞子行徑。初時,她很是過不了心頭那道坎,是以,便強逼著自己接受罷了。經過這些時日的親昵,她對這個男子的嬉鬧並不反感,有時,甚至是歡喜的。
她羨慕拓跋燾,這種恣意隨性只有從前的徐芷歌才有,她早沒資格恣意任性了。但跟著這個如火如電的男子,她大可以狂野隨性,因而,她有時是歡喜快活的。
在她怔神間,已被拓跋燾抱入睡房,放倒在了榻上。不多時,她身上的衣裳已被除盡,像一具玉雕坦陳在夕陽斜射入屋的夕暉里。
眼前的男子,從不收斂思慕和愛戀,痴狂地深吻輕喃著:「阿蕪,朕好想你。你想不想朕?」
蕪歌早被他吻得呼吸凌亂,只輕聲嗯了嗯。
拓跋燾很不滿意她的敷衍,輕輕咬了咬她的唇:「想不想?」
蕪歌依舊只是嗯了嗯。她還是不習慣回應他的情話,她也不曉得為何就是說不出口。
拓跋燾不滿地抬眸,一邊揉撫著她的心口,一邊笑哼:「朕的阿蕪越來越調皮了,非得朕逼問你才說。」
蕪歌原本是想回他一句「想」,以免他再蠻纏的,哪曉得才剛張嘴,心口就是一沉。那個想字,就被吞噬在那個吞噬一切的深吻里。她抱著他的頭,手指無望地揉著他的發,叫停道:「行了,別鬧,想,想還不行嗎?」
拓跋燾卻半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他身上的戎裝帶著護甲,不易脫卸,又怕傷了身下的女子,不得不跪伏著,雙肘撐起,虔誠地獻上愛慕相思的深吻。
「朕在柞山仰頭望著山谷上空的月亮,都錯覺你在月上對著朕笑,對著朕招手。阿蕪,朕好想你,你折磨得朕好苦。」他總是一邊吻著她,一邊說著情話。
蕪歌的神色有些痴惘:「拓跋,你對旁的女子也是說這些嗎?」這句話,她其實想問好久了,只是覺得問著煞風景。
身上的男子頓了頓,忽然,驀地逼了過來。額抵著額,四目相對,眸光絞纏。
拓跋燾捧著她的臉,托著她的下巴微微揚起,啄了啄她的唇:「傻阿蕪,朕的心不大,裝了江山,還哪裡裝不下那麼多女子?沒遇到你之前,朕根本不懂何為愛戀相思?遇到你,旁的女子,就再也入不得朕的眼了。」
蕪歌抬手,撫住他的臉,笑了笑,問出深埋心底許久,原本一輩子都不可能問出的話:「那玉娘呢?」
拓跋燾的面色變了變,隨即他又狠狠地吻了吻她的唇,才道:「阿蕪,那只是年少輕狂時的一個錯。皇室的傳統是十五歲才給皇子安排侍妾。朕才十三歲,還不懂何為男女之情,卻對有些事很是好奇。朕是錯把依戀當愛戀了吧。這麼多年,朕一直道不清對玉娘到底是何情意,直到遇見你。阿蕪,朕不曾對哪個女子如此過。朕愛你,愛到自己都心驚。」
蕪歌笑了,這樣動人的情話,但凡是女子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吧。她揚起下巴,回吻了他的唇。這一下直惹得身上的男子心悸不已。
拓跋燾一手托起蕪歌坐起,一手牽過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腰帶上:「幫朕。」
這個矯情的男子,最喜歡叫自己為他寬衣解帶。蕪歌好不容易對男子的服飾了解了幾分,解起常服來總算沒那麼費勁了,可這回是戎裝,連著護甲,又沉又笨,她扯著那衣帶,當真是越解越緊的架勢。
拓跋燾自覺是在自討苦吃,便一邊吻著她,一邊裹著她的雙手,帶著她為自己寬衣。好不容易解下護甲,露出裡衣來,蕪歌才發覺這個男子早已渾身汗濕了。
她聞到男子清冽的氣息莢裹著塵土和汗味,驀地讓她回想起狼人谷的那個滿月之夜,手便有些僵住。
拓跋燾此時已不管不顧,卸下絨衣,又脫開裡衣,便欺身覆了上來。他有些歉意地吻著她的唇:「阿蕪,等會再一同去清洗,可好?」
「嗯?」蕪歌儘管收斂心神,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她自惱為何又想起那不堪回首的過往,便迷惘地盯著身上的男子,只想把這副眉眼瞧得更仔細些。她伸手撫著他的眉眼,輕呼著他的名字:「拓跋。」
拓跋燾笑彎了眼,雙手捧著她的臉,她雙頰的熏紅讓他歡喜得恨不得吻上去。只是,這回,他沒有吻她,只這樣捧著她的臉,仔細端詳著。忽地,他毫無徵兆地沉身,一把將身下的女子據為己有。
他看到掌心那張絕美的臉泛起羞紅的光暈,他看到她的雙唇因為自己的索取而微顫著,繼而是死死咬唇。
他用拇指撥開女子的唇,身下的索取愈發恣意,他依舊強忍著不去吻她:「嗯,阿蕪,快活就叫出來,別忍著。」
蕪歌只覺得這個無賴怕是個瘋的,她咬唇隱忍住越來越急切的呼吸和快要止不住的聲音,可又被他的指撥了開。身下的床榻劇烈地搖晃著,身上男子的氣息灼熱又急切。
「阿蕪,朕是你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你什麼都可以對朕說,不要忍著。阿蕪,朕想聽你的聲音,朕愛你的聲音。」拓跋燾還在不斷蠱惑著她,他吻她的耳垂,吻她的眉眼,吻她的脖頸,就是不吻她的唇,非要聽她越來越急地收不住自己的呼吸。
蕪歌覺得身上的男子真是壞到骨子裡了,非得拿著這種羞人的關係來給她洗腦。明明只是床笫之歡,卻偏偏要安以世間深情。
最後也不知是誰先投降的。蕪歌只記得她在身體的極致歡愉里,不支地微仰了下巴,長長地罵了一句,「拓跋燾你混蛋!」
拓跋燾卻是爽笑出聲,越發狂亂地揉著她的腰,近乎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阿蕪,朕好快活,朕知,朕的阿蕪也是快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