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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人頭

  楊慕雲厲聲道:“劉洋出去叫人,把他弄出去。”


  我趕緊鑽出帳篷喊人,大家本來就在附近沒走,一起進帳篷幫忙,把猴子七手八腳抬出來。猴子一直在那笑,女人味很濃,任誰一看就知道那不是猴子本人。他的表情實在是嚇人,眉角吊吊著,嘴似笑非笑,眼球左轉轉右轉轉,顯得特別陰毒。


  大家都說這小子中邪了。在偏僻處支開一頂帳篷,把他塞了進去。在人們潛意識中,凡是精神異常的人都默認具有攻擊性,為了防止暴起傷人,有人拿過繩子把猴子手腳都捆上,像扔死狗一樣扔在帳篷裏。


  整個過程中,猴子一直沒停下笑。那種笑絕不是善意的,它讓我想到一種場景,一個惡毒的潑婦一邊罵你怎麽不去死,一邊狠狠的笑。讓人看了非常不舒服,心裏堵得慌。


  姚兵和醫生進來,醫生用注射器給猴子紮了一陣鎮定劑,猴子臉部肌肉顫了顫,可那個笑容依舊沒變,眼球滾動,深深地盯著醫生。醫生被盯得有點發毛,退後幾步,搖搖頭說:“鎮定沒用。”


  “怎麽會這樣?”鍾秀問。


  醫生說:“他人是昏迷的,意識已經陷入睡眠狀態。肌肉這樣動,完全不受自己大腦控製,鎮定劑不管用。”


  “有什麽解釋?”姚兵問。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很多,可能是麵部神經問題,也可能是人格分裂。還有一種是我們醫護人員最不喜歡的解釋。”


  “什麽?”


  “鬼上身。”醫生推推眼鏡:“很顯然,現在控製他麵部神經的是另外一個主體意識。”


  “陳大夫,”姚兵說:“這種現象會不會和那奇怪東西鑽進體內有關?”


  醫生說:“應該是。在基地探險的人裏隻有他自己發病,顯然和他的特殊遭遇有關係。如果想徹底治療,那就要想辦法把他體內的東西弄出來。”


  姚兵一言不發撩開帳篷出去,居然大步流星奔著我的帳篷去。


  我看得眼熱,趕忙跟過去,連聲問你要做什麽。


  姚兵沒說話,臉色陰的有些可怕。他走到帳篷前,一掀開鑽進去。我緊跟著也進去。帳篷裏坐著一個人,正是劉小軍。他盤膝坐在深處,正在閉目打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一尊白皙的大理石雕像。


  “劉小軍。”姚兵說。


  劉小軍睜開眼:“清水長官。”


  “你剛才在基地下麵說,猴子把什麽東西給帶出來了。那究竟是什麽?”姚兵直接問道。


  “他怎麽了?”劉小軍問。


  “他……他瘋了。”我在後麵說。


  “你到底知道什麽?趕緊說!”姚兵質問。


  劉小軍深吸口氣:“我能感應到那東西的存在,具體是什麽,說不好。”他頓了頓:“如果秀才還活著,或許能給你作出解答。”


  “為什麽這麽說?”姚兵問。


  “你們那個隊友是叫猴子吧?他帶出來的東西應該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劉小軍一說完,我不禁倒吸口氣,身上有些發冷。


  “你是說鬼?”姚兵問。


  劉小軍搖搖頭:“當年陰間之門的實驗,他們走進了那扇通往陰間的門,在裏麵看見了一些東西。他們所看到的,或許可以解答你們的問題。可惜,當時知情的這些人,現在都變成了沒有智商半人半獸的山猴子。”

  我看著姚兵,輕聲說:“你不是也進去了嗎?”


  姚兵搖搖頭:“我昏迷了,什麽也記不清。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病床上。我隻記得進入那處空間,向前探索看到濃霧,再以後的記憶一片空白。”


  劉小軍這時說道:“我勸你們一句,趁現在那東西還沒有擴散,趕緊把猴子給殺掉吧。一旦傳播開,後果不堪設想。”


  我聽得渾身麻酥酥的:“你的意思是,那東西還能感染?”


  劉小軍重新閉上眼:“好自為之吧。”


  姚兵拉著我從帳篷出來,他的臉色非常凝重,好半天才道:“看樣子,隻有一個辦法了。”


  姚兵說得這個辦法,簡直是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我是在晚上,來到楊慕雲帳篷,參加高層會議的時候,才知道姚兵說的是什麽辦法。


  說是高層會議,其實就是我們三個,還有楊慕雲的一個貼身保鏢,和實現這個辦法必不可少的陳醫生。


  我們幾個人盤膝圍坐在一起,姚兵手裏拿著一樣東西。正是我從基地裏帶回來的人頭。


  這顆人頭裝在特殊的容器裏,主要部位插了很多根電極,一直延伸到容器口的電容處。這顆人頭的歸屬者是日本當年大紅蓮計劃的指揮者,最高長官,水部岸次郎。


  姚兵的辦法說起來也簡單,他要用電流通過電容插孔,刺激水部岸次郎的頭顱。看看能不能激發出意識,然後和他進行對話,掏出當年實驗的秘密。


  這種做法在陳醫生眼裏是可笑至極的,完全行不通。人的大腦不同於其他肢體。其他器官泡在防腐液體裏,能夠保證不腐爛。但人的大腦作為貯存記憶的空間,光是不腐爛是不行的,還要能工作,能產生思維。


  “試試吧,不試怎麽知道。”這是楊慕雲的觀點。


  到了癌症晚期,這人幾乎一天一個樣,能眼見得楊慕雲變化很大,有時焦躁有時疲倦。他每天都在服用抗癌藥物,病痛和藥物作用摧殘著他的肉體,也使他的精神狀態發生很大起伏。


  在我感覺裏,楊慕雲有點不擇手段了。隻要自己能活下來就行,什麽方法都要試試。


  他的保鏢準備好了大型蓄電池,黑黑的四四方方一個箱子,上麵有幾排帶顏色的按鈕,伸出幾根外接的電線。


  姚兵把蓄電池的電線接在容器外麵的插口上,正好契合。楊慕雲笑:“老陳,看到了吧。日本人早有打算,這顆頭就是留著日後來激活的。”


  陳醫生沉默半晌,推推眼鏡:“我還是不相信,二戰時候會有這樣的技術。”


  “他們連陰間的門都能打開,更何況保存一個大腦了。”楊慕雲不以為然。


  保鏢摁動按鈕,蓄電池開始供電。我們在場所有人,目光緊緊落在容器裏的人頭上。我心怦怦跳,難道幾十年前的頭,真的能重新活過來?


  水部岸次郎的照片我見過,是個長相很普通的日本男人,臉有些瘦弱,帶著近視鏡,看上去有些儒雅的陰沉。而此時容器內的他,頭部腫脹得很厲害,在液體裏浸泡了幾十年,出現這種現象也在情理之中。現在他的臉,蠟黃浮腫,看起來如同一個大胖子。整個容器裏隻有這麽一個碩大的頭顱,那種視覺衝擊力是非常強的。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脖頸,下麵的切口非常整齊。可以肯定,他的頭顱分離隻有十分精密的外科手術才能做到。實在是搞不明白,日本人為什麽這麽做,難道就是為了讓這顆頭永遠存活下去?

  隨著電流的進入,能很清晰地看到,裏麵的液體居然有了反應,出現很多細細小小的氣泡。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就像是有人在水裏吐了一口濃痰。


  等了一會兒,那顆頭並沒有任何反應。楊慕雲沉聲道:“加大電量。”


  保鏢看了他一眼,用手扭動蓄電池上的轉扭,指針輕輕晃動,明顯電流加強。液體內的氣泡越來越多,就看到頭顱皮膚表麵的血管竟然慢慢鼓脹起來。整顆人頭就像是布滿了一條條細長透明的蚯蚓。


  我們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陳大夫眼睛瞪得最大,看得幾乎忘了呼吸。


  “繼續加大。”楊慕雲說。


  在強力電流的刺激下,那顆人頭果然有了反應。臉頰先是顫了一顫,隨即眼皮又抖動了兩下。


  “他醒了!”我驚叫。


  “不是。”陳大夫聚精會神地看著:“這隻是電流刺激麵部肌肉而已。”


  他剛說完這句話,容器裏的人頭驀然睜開了雙眼!


  陳大夫離得最近,幾乎都要貼在容器外麵了。這一下變故來得十分突然,毫無征兆,我們都嚇了一跳,他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順著臉頰淌下來。


  水部岸次郎的頭嘴角抽了抽,慢慢張開嘴,一開一合,似乎在說什麽。


  楊慕雲大叫:“他在說什麽?”


  “他在說,”姚兵緊緊盯著人頭,一字一頓道:“為什麽。”


  “啊?”我才反應過來:“他在說‘為什麽’?”


  “什麽意思?”楊慕雲看姚兵。


  姚兵來到頭顱正前方,輕輕用日語說了一句話。


  楊慕雲十分不滿意:“你說的什麽?”


  姚兵沉默片刻,緩緩道:“我在向他問好。”


  “他根本就認不出你是誰。”楊慕雲皺眉。


  這句話大有深意,姚兵的長相和清水亮根本不一樣。可想而知,他肯定是經曆了複雜的整容手術。現在的姚兵看起來就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看不出一絲日本味。水部岸次郎當然就認不出來。


  水部岸次郎嘴張了張,似乎說了一句話。他的嘴開合很誇張,不像正常人說話的狀態。我們正常人說話,嘴皮一動,話就出來了。而他咬字非常困難,一個口型要做到極致,語速緩慢,肌肉都在劇烈地顫抖。


  給人一種感覺,開口說話耗盡了他的能量,這顆頭隨時都可能報廢掉。


  “他問我,他睡了多長時間。”姚兵道。


  看著這顆人頭,我忽然心生寒意。不知怎麽,誕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困在容器裏,透過玻璃麵,看到外麵的世界,那會是一種什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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