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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祥之人

  “李揚!”我大喊了一聲,可是沒有聲音發出來。我這時才發現,這茫茫天地之間,我居然沒有任何形體,隻有意識的存在。


  李揚站在高高礁石上,身形未動,一直在看著那片大海。對於他來說,似乎時間已經凝滯,任何事都沒有意義,唯有眼前的潮起潮落。


  我猛地一激靈,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躺在床上。外麵天已經亮了,我頭疼欲裂,拉開窗簾,天邊那一縷微光,現在越來越亮。深夜終於熬過去,白天到來了。


  我看看床上的紅穗子,一時間有些恍惚。昨晚關於李揚的夢,到底是紅穗子帶來的幻象,還是因為我對李揚的思念而產生的相思夢?


  我到廁所洗了一把臉,清醒了許多。李揚是在地洞裏失蹤的,紅穗子也是在地洞裏出現的,這兩者肯定有什麽聯係。昨晚那個奇異怪夢,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一想到李揚在孤獨海邊的那種蕭索,我心裏就不是滋味。不過可以確定一點的是,事實真是如此的話,至少說明他還沒有死。


  我正想著,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嗩呐聲。來到窗邊往外看。靠,這個晦氣,不知道是誰家出殯。樓下站著二十多個人,男男女女都有,有的胳膊上纏著黑布。在人群中,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哭哭啼啼,手裏抱著一張遺像,正準備上車。


  一看到這張遺像,我陡然一愣。趕緊披上衣服,趿拉著鞋跑出去。外麵有一些鄰居也出來看熱鬧,我夾在人群之中,站在後麵往前看。


  陽光的光線落在遺像上,照的很清楚。


  這是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女子,長得蠻清秀,長頭發。隻是黑白色的遺照裏,顯得眼神有些呆滯,透著一股描述不出來的詭異味道。看到這張像,我腦子嗡嗡響,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遺照上的女人,正是昨晚在牆上出現的那個。被兩個黑西服鬼差押送,到了一個神秘的高台上,去照鏡子。


  我擦擦頭上的冷汗。人群裏有明白大哥,在那窮白活兒,講這女人怎麽回事。我們這裏管包打聽萬事通一類的人物,男的叫明白大哥,女的叫明白大嫂,全天下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問什麽都有答案。


  我湊過去聽,今天是這女人火化的日子,她三天前死於一場急病。這不算什麽新鮮事,比較滲得慌的是,她是死在自己家裏,晚上坐沙發看著看著電視,突然間一動不動,身體僵硬,家裏人一摸鼻息,死了!打電話叫來120,拉到醫院確診,就是死了,死因好像是心髒病吧。這時,有個老太太在旁邊插嘴,說那天晚上她出去遛彎,回到小區的時候,就看牆角站著三個黑影,兩男一女,看不太真亮。老太太現在回憶起來,才恍然,原來她那天晚上看到牆角女人其實就是這個死去女人的魂兒,兩個男人一定是牛頭馬麵。


  眾人聽得嘴都快撇到耳朵根了,大家都以為這老太太神經不正常,滿嘴跑火車。但是我心裏那個驚駭,卻無法形容。


  我大概理出一個思路,那條紅穗子,是來自地獄陰間。它能通過某些神秘的方式讓人看到幻象,幻象啥內容呢,就是有關陰魂死後,進地獄的過程。那天晚上,兩個鬼差押著女人陰魂在趕路,一定是在走……黃泉路!

  那麽高台和鏡子又是怎麽回事呢?還有李揚,難道說他在……地獄?這好像有點說不通,從古今中外的諸多描述中,沒有記載地獄裏還有一片海的。


  我越琢磨越覺得這件事其詭難言,必須找個高人看看。


  想了半天,有了主意。


  我回家簡單吃了點早飯,拿著紅穗子再出門辦事。我媽看不過去,說你現在腿腳不利索,就多在家休息。怎麽現在比上班時候都忙,你成天忙什麽呢?


  我說沒事,腿快好了。


  這個還得感謝楊慕雲,他請來的專門治療跌打筋骨傷的老師傅,確實有兩把刷子,腿傷恢複很快。


  我拄著拐杖,坐上了去往鄉下的長途客車。


  快中午時,到了高山村。這次來,我是專程拜會白婆婆的。


  到了白婆婆居住的小高樓前,我低著頭急匆匆往院子裏走,剛跨進大門口,就感覺渾身熱氣滾滾,燙得厲害。我這人走路一般喜歡低著頭,不看前麵的路,突然發生這麽個變故,心裏納悶,抬頭去看。


  白婆婆這個小高樓的飛簷房脊上,正對著院子大門口,掛著一麵八卦鏡。本來以為這鏡子就是個裝飾,沒想到此時居然鏡麵閃閃發光,亮成了一個看上去類似小太陽的圓盤。


  真是奇了怪哉,這鏡麵射出的光,正好落在院子門口,在地上居然劃出一道長長的光斑,打眼看上去就像是一條赤黃色的粗線。


  是不是天光大亮,這鏡子反射了陽光?我抬頭看看天,看不出什麽端倪。


  再往裏走,一跨到那光斑的線上,就感覺周身像是澆了熱油,燙得我“媽呀”一聲,趕緊退後幾步。我這才琢磨出點味兒來,敢情這八卦鏡在地上形成了一道封鎖線,媽的,就來封鎖我的啊。


  我嚐試著又往前走了一步,那光斑的線上,冉冉升起一道熱氣。在太陽照耀下,居然熱氣映出了七彩光芒,就像是吹起一層肥皂大泡泡。


  我隻要一碰到這層熱氣形成的簾幕,就會燙得渾身哆嗦,如烈油烹身,苦不堪言。


  我實在是沒招了,站在院子大門口,索性往裏喊:“白婆婆,白婆婆!”


  小高樓大門緊閉,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就在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二樓的天窗開了。一個穿著白色練功衣的男人爬到了最高的陽台上,扶著屋簷小心翼翼走著,不多時,來到那麵八卦鏡的下麵。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紅布,小心蒙在鏡子外麵,地上的光斑線頓時消失不見。


  我長舒一口氣,正要往裏走,就見小樓大門開了,任玲走出來,用手一指我,厲喝:“別動!”


  我嚇得一哆嗦,苦笑說:“任姐,是我,我是劉洋啊。”


  “知道是你,喊的就是你別動。”任玲走過來。


  她走過來,臉色冷若冰霜:“你來找白婆婆?”

  我趕緊媚笑,連連稱是。


  “白婆婆說了,你是不祥之人,手裏又拿著陰間之物,還是盡早好自為之,不要再來找她。”


  我聽得不是滋味,這話真是刺耳。


  我有點來氣:“就算我不是個東西,你家白婆婆是不是修佛的?眾生平等,懂不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懂不懂?憑啥看見有錢人就放進去看事,看見我這樣真心求助的就攔在門外。”


  任玲態度和緩:“那也得量力而行。沒有地藏菩薩的法力,就不要硬往地獄鑽。那不是大無畏,那是愚蠢和不自量力。白婆婆說了,她這裏廟小神通小,實在裝不下你這尊大神。你還是傾早另訪高人吧。”


  我說:“好,就算我該死,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任玲歎道:“今天早上,白婆婆正在靜心禮佛,忽然間白衣大士的佛像就從高台上摔了下來,就連下麵供奉的兩盞長明燈都滅了。白婆婆掐指一算,就知道事情不對。她說,今天會有人拿著陰間之物來,為大不祥,不能讓他進院。這不,你就來了。”


  我看看全身上下,實在找不出什麽陰間之物。


  任玲看我還糊塗,便說道:“你手裏的這條紅穗子。”


  “它怎麽了?”我問。


  “你可知道陰間有一殿,為秦廣王處?”任玲說。


  秦廣王?我想了想,好像還真有那麽個閻羅王。


  “秦廣王掌管之處,有一高台,台上有一麵大鏡子,鏡大十圍,向東懸掛,上麵寫著七個大字:孽鏡台前無好人。這就是能照見人罪孽因果的孽鏡。你手裏的紅穗,便來自這麵孽鏡,為陰間之物。白婆婆讓你趕緊處理,此物不是陽間的東西,硬留在人間,為不祥之兆。”任玲說。


  我這才恍然。我勒個去,那天晚上在牆上看到的高台、明鏡原來都是來自陰間。那鏡子就是孽鏡啊。


  這東西太玄太扯了吧,偏偏又邪門得厲害。雖然日頭很足,我還是浸出冷汗。看看手裏的紅穗,越看越覺得滲得慌。


  任玲揮揮手:“走吧,走吧。這不是你能玩的,趕緊處理了吧。”


  我悻悻出來,垂頭喪氣至極。這紅穗子扔也不是,留著也不是。如果沒有李揚這碼子事,我肯定找個臭水溝就把這玩意扔了。可是李揚的下落,必然和這東西有著神秘的聯係。


  李揚到底現在在哪呢?他在陰間嗎?

  我摸出手機,翻翻電話本,一個名字出現在眼前。我深吸一口氣,打了過去。響了半天,終於有人來接,秦丹的聲音傳了過來:“劉洋啊,你可真是個稀客。怎麽想到我了?”


  “秦丹,解鈴你能不能找到?我有急事。”


  秦丹說:“我師兄現在還在四川,事情沒處理完,有些棘手。有什麽事,你就說吧。你信不過我啊?”


  我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隻是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你來一趟吧。我有了李揚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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