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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廟

  我掙紮著要坐起來,銅鎖趕緊過來扶我。我瞅著他說:“你們沒開玩笑吧。”


  銅鎖一臉嚴肅:“人命關天,這是可以開玩笑的嗎?”


  我顫巍巍從床上下來,在他倆攙扶下一瘸一拐到密室中去見白婆婆。進到房間簾子後麵,我看到白婆婆已經穿好了衣服,又裹上那厚厚的花被子。她肚子上的連體胞妹,叫做伏聽的,此時也已收在衣服裏。


  在她麵前,躺著一個人,正是李揚。他麵色紅潤,雙手疊放在胸前,緊閉雙眼。那樣子不像昏迷,到像是在熟睡中。


  白婆婆看我:“你沒事就好,也不枉這位小友命喪鬼域。”


  我真是五雷轟頂:“白婆婆,他,他……他死了?”


  白婆婆黯然地說:“那片鬼域不複存在,伏聽也探知不到它的氣息。鬼域已經徹底消失了,它裏麵所有事物都隨之化為無有,無影無蹤。”


  “李揚他……”我顫抖著說。


  白婆婆:“他是為了救你。香盡你還沒有出來,他便自告奮勇走陰為你點燈照亮回陽之路。你回來了,而他已無蹤影。”


  我看著李揚的身體,心口堵得這個難受,喘不上氣,我眼圈紅了:“那他就是死了嗎?”


  白婆婆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日後有大機緣,他的魂靈會從冥冥之中回來吧。”


  銅鎖默默走過去,蹲下身子,把李揚的屍體從地上艱難抬起來,搭在自己背上。李揚很沉,而銅鎖身體也不太好,他扶著牆,咬著牙顫巍巍站起來。我過去幫忙,銅鎖看都不看我,馬上擺手說:“我自己來就行!我要帶他離開這裏!”


  我“噗通”一聲跪在白婆婆麵前,流著眼淚說:“婆婆,求你再想想辦法。”


  白婆婆苦笑:“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我能救自然會救。可別說我,就連我胞妹伏聽在九天九幽之間都找不到那片鬼域的存在。現在或許還有一個辦法。”


  “婆婆你說,不管什麽代價我都要救活李揚。”我說道。


  白婆婆道:“你還能想起走陰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一點印象都沒有。就像做了一場極為短促的夢,混混沌沌,什麽也沒記住。”我說。


  白婆婆點點頭:“走陰後,所聞所見對於陽間人來說無非就是一場夢,發生在覺識之外。除非你能想起鬼域中經曆的事情,或許我還能根據蛛絲馬跡找到關竅所在。而你現在什麽也記不住,那就沒辦法了。這是一個死結,也是那位小友的宿命。”


  “走吧。”這時,銅鎖在外麵說話了:“老劉,這就是李揚的命!沒辦法。”


  白婆婆抄起一把佛珠,低眉落眼,緩緩拈動珠子,再也不說話了。


  我擦擦眼,垂頭喪氣走出屋門,來到一樓。銅鎖已經背著李揚的屍體走到了院子裏,外麵天空晴朗,清冷無風,陽光明晃晃地照著。我看著湛藍的天空,心情卻極為黯淡。


  銅鎖背著李揚剛走出院子,就看到任玲急匆匆跑出來,攔住他:“這位兄弟,不要著急走,白婆婆說可以先把李揚放在這裏,我們來照看他。”


  “你們有個屁用?!”銅鎖突然怒了,眼睛裏布滿血絲:“就是你們害得他這樣!你們還想幹什麽?我要帶他離開這裏,我要找更厲害的高人幫我兄弟招魂!他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


  任玲拉著他的胳膊,苦苦相勸:“兄弟,把他留在這裏吧。婆婆說,人若無魂,屍體會慢慢爛掉的。婆婆可以用法術來保護李揚的肉身,讓其不腐,如果日後真能還魂,還可以有一個好身體。”

  我走過去,一語不發從銅鎖背上把李揚的屍體拿下來。誰知銅鎖忽然轉過身,對著我的臉就是一拳,打得我倒退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生疼,一摸鼻子,全是血。


  銅鎖看著我,張開大嘴,想呼呼不出,想吸又吸不進,模樣非常可憐,像個溺水的求生者。他全身一軟,李揚的屍體從背上滑落到地上。屋子裏走出幾個人,都是一身練功衣,有男有女,他們把李揚又抬回別墅。


  銅鎖蹲在地上,嗚嗚哭。我眼淚也掉下來,強忍悲意,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


  他握住我的手,站起來擦擦眼淚:“老劉,不好意思啊,剛才打了你。”


  “沒事。”


  “李揚的事跟你沒關係,是他自己要走陰的。他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件事的危險性,這小子一貫膽大妄為,走的夜路終遇鬼,這是他的劫數。就和我遇到寧寧一樣。躲不開的。”銅鎖神情很是落寞。


  我不知說什麽好。這時,手機忽然響了,接聽之後是老媽的聲音,她欣喜地說:“洋洋啊,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醒了。”


  “王曉雨?”我說。


  “對。她完全清醒了!可好了這丫頭,正幫我幹家務呢,太乖巧太懂事了。”老媽笑著說。


  我掛了電話,看看銅鎖說:“王曉雨醒了。”


  “你走陰救的那個女孩?”銅鎖瞪大了眼睛道。


  我點點頭,一下來了精神:“銅鎖,你還記得白婆婆說過什麽嗎。她說隻要我記起在鬼域發生的事,她就有辦法救李揚。我雖然什麽也想不起來,但王曉雨的魂兒卻是從鬼域回來的,或許她知道什麽呢!”


  銅鎖一拍大腿:“還等什麽,趕緊走。”


  我們從村裏出來到了大路上,好不容易等到了回程的客車。這車慢慢悠悠,趕上老牛拉破車了,我和銅鎖歸心似箭,好不容易回到家裏。


  到家敲門,一開門就看到王曉雨乖乖巧巧站在門口,衝我甜甜笑:“劉洋,你回來了?這是你的朋友?”


  我伸出手在她麵前晃晃:“你,你好了?”


  “嗯。”她重重點點頭:“謝謝你。我知道是你救的我。”


  她肯定知道什麽,我心情非常激動,拉住她的手,正要細問,老媽咳嗽一聲走過來:“你幹什麽急三火四的,曉雨剛醒,你別嚇著人家。”


  王曉雨紅著臉,沒有掙我的手,低聲說:“阿姨,沒事。”


  我這個著急啊,說:“媽,我和曉雨說點事。”拉著她的手,到我的房間。銅鎖第一次來到我家,不好意思說:“阿姨,你好,我是劉洋的朋友,太倉促了沒帶什麽東西,你別見怪。”


  “你也好。沒事,你們忙你們的。”我媽好奇,不知道我們這麽著急為了什麽。


  我們三人進了房間,我把門鎖上。王曉雨紅著臉坐在床上,我和銅鎖各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麵。


  “曉雨,你說是我救了你,你還記得我救你的經過嗎?”我問。


  王曉雨神色有些迷茫:“好像記得一些。劉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看看銅鎖,銅鎖微微點點頭。王曉雨參與到這件事裏,她就有知情權。我便把為了救她,找到白婆婆幫助走陰入鬼域,我回陽而李揚失蹤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曉雨知道事關重大,也嚴肅起來,她想想說:“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就像是做了一場怪夢。很多東西都記不清了,但是隱約還有些印象。”


  我心怦怦跳:“沒事。記多少說多少。”

  銅鎖拿過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非常認真地做起筆記。


  王曉雨翻著眼,十分可愛地想了想說:“我隻記得一些碎片的片段,不知有沒有幫助。好像有一口棺材。”


  銅鎖在紙上寫下“棺材”兩個字,他問:“能不能具體描述一下。”


  “黑色的,挺大的。”


  “還有呢?”


  “我記得下了很大的雪,很冷很冷,我全身都凍僵了。劉洋,你背著我走在大雪裏……”她說著,臉色一紅。


  “然後呢?”銅鎖繼續問。


  “哦,對了,我記得有個女孩子,長得像個高中生。她好像受了傷,坐在一處廢墟的牆根下麵,好像快死的樣子。”王曉雨說。


  “然後呢?”


  “然後就沒了啊。我再想不起來了。”王曉雨認真地說。


  我看看銅鎖紙上記的“棺材”、“大雪”、“高中生”這些關鍵詞,沒一個有用的。這能看出屁線索來,別說白婆婆,就算柯南來了,也幹瞪眼沒招。


  “還有個挺可怕的事。”王曉雨弱弱地說。


  “什麽?”我問。


  “劉洋,你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雲村陰廟的事嗎?”


  我一下想了起來,王曉雨說過她曾經在那座陰廟裏,看見過被死神附身的小男孩。


  王曉雨繼續說:“我曾經在那個世界裏見到過一個神秘的男人。那個男人,和我在陰廟看到的供拜的閻王爺,長得好像好像。我覺得這兩者之間似乎有什麽聯係。”


  對啊,這句話還真提醒我了。白婆婆曾經說過,邢紅會招鬼,關口就在雲村的陰廟。看樣子,雲村這地方不去一趟是不行了。


  我和銅鎖核計明天一大早就趕赴雲村,王曉雨也想跟著去,我拒絕了。我覺得那地方對她來說,有很大的危險。她現在剛剛回魂,如果再到那種邪門鬼氣森森的地方,發生什麽意外就不好說了。


  有銅鎖在,我也不好意思再和王曉雨聊什麽。王曉雨這丫頭看樣子對我還挺依戀的,按我媽意思,先讓她住在家裏,等她父母來了再說,她馬上就答應了。


  但我們都知道,根本就沒通知王曉雨家裏。唉,現在虱子多了不咬人,我現在焦頭爛額,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她愛住就住吧。


  晚上我沒有住在家裏,而是和銅鎖住在酒店。我們心情都不太好,需要互相有個安慰(這話怎麽基味這麽濃。)

  我們晚上喝了很多酒,互相攙扶著進了房間,銅鎖嘟嘟囔囔唱了一宿的歌。


  第二天,都快到中午了才起來。我們忍著頭疼,勉強洗漱,然後坐車趕赴雲村。


  剛到雲村外,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大冬天的,陰雨連綿,不見天日,觸目生情,攪得人心裏這個難受啊。


  我和銅鎖都沒有帶雨具,下了車,用手遮住額頭在雨中狂奔。前麵有一座小小的廟門,門簷下有幾個人正在避雨。我們趕緊跑過去,抖索抖索衣服。這一停下來,馬上就感覺寒氣逼身,渾身像生了鏽一樣難受。


  這時,旁邊一個路人的手機鈴忽然響了:“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煙嘞……”這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叫《渡情》。我和銅鎖對視一眼,互相一笑,現在居然還有人用這麽老掉牙的歌做鈴聲。


  我順著聲音去看,有兩個女學生,正擠在一起哆嗦。其中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打著手機,嘟囔著說:“媽,我已經到了,這就進去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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