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想出宮就出宮,有沒有顧及過他的感受,更可惡的是出宮竟然連招呼都不打,偷偷地就那麽走了,這不是防著他躲著他是什麽?
一想到這層,南宮諾就氣得腦門發脹,牙花子疼,不為別的,就憑他對她一腔深情,憑他關鍵時刻屢次救她於水火之中,她離開就該悄無聲息嗎?
眼見著昭王發話之後沒了下文,這燭火搖曳之下,昭王殿下的臉色更是陰晴不定,看似在想著心事,許大人頓時心裏又沒了底,這昭王殿下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呢?
沉思了一會,南宮諾收回思緒,擺擺手,“本王今日乏了,你且退下.……”
許大人不明所以唯唯諾諾出了門,臨走不忘帶上門。
南宮諾兀自沉思了一會,起身對門口的侍衛道,“帶她過來.……”
——
夏日的天氣如同孩兒臉,說變就變。
方才還涼風習習,忽然間悶熱起來,緊接著一陣大風刮過,原本晴朗的夜空變得陰沉,黑如鍋底,狂風席卷地上的塵土,一陣強烈的潮濕的土腥氣息便彌漫開來。
祁州邊界,一間民舍裏,桌上的燭火亮了起來。
幾樣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早已涼透,卻一筷子都沒有動。
香草站在窗前,望著外麵的大雨,想著這一路驚險逃脫後又一路奔波,還是沒有追上。
唉,都怪自己,貪吃貪喝結果鬧起肚子,沒有及時發現敵情導致霜小姐還是被擄走了,遂歎口氣,回轉身望著還在沉思的雲空,怯怯道,“公子,你這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我再去給你熱熱,你還是吃點吧,雨下這麽大,我們等會再趕路吧.……”
雲空收回思緒,搖搖頭,神色凝重,“香草,我們沒有時間了。她一定知道很多事情,隻是暫時不方便告訴我們而已。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她,恐怕晚了就來不及了……還有,方才我接到久讓美代子的密信,東來國內部如今分歧巨大,怕是邪馬台國的卑彌呼女王耐不住了……”
聽到“卑彌呼女王”後,香草氣得小臉通紅,咬牙切齒道,“這個該死的老巫婆,她已經用該死的詛咒害得我們東來國幾乎全族覆滅,難道還不肯放過我們嗎?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見到她,我一定將她千刀萬剮!”
雲空苦笑道,“我們怎可能會見到她?她敢毒死自己的母親成為女王,就根本不配為人!如今,她統治邪馬台國如此之久,必有其不容忽視之處。況且,她一向深居簡出,就是她身邊的人,據說也很少人見過她的真麵目.……”
香草有些憤憤,“那為什麽霜小姐不肯告訴我們實情呢?”
雲空也不由歎息道,“霜小姐必有她的為難之處……”
香草想了想,下定決心道,“公子,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但其實我知道,霜小姐是個好人,她之所以不肯告訴我們關於東來國的詛咒是怎麽回事,如何解除,肯定是因為茹小姐……就算你從茹小姐那裏拿來了解藥,但霜小姐還是不信你的.……”
雲空望著香草稚嫩的小臉,不免也驚訝於她看問題的透徹,最後隻能苦笑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找到霜小姐,告訴她一切.……既然茹小姐根本就不會再幫我們了,我們何必再等她回心轉意呢?”
香草斬釘截鐵道。
雲空站在窗前,望著窗外豆大的雨點落在地上,激起無數的水花,猶如打在他的心上,不免泛起陣陣漣漪。
見雲空沉默了,香草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不自然地小聲道,“公子,我知道你舍不得茹小姐。你和茹小姐雖然青梅竹馬,可是,公子,就算你不願意承認,我也得說,茹小姐早就變了……可您還在為她守候,期待她有朝一日能想明白能回到您的身邊。”
雲空的臉色慢慢有些蒼白,他的心思,居然被一個稚齡的小丫頭都看得如此異常透徹。
“公子,您現在所做的一切與其說是在為東來國著想,還不如說您是在為茹小姐留後路.……”
香草怯怯的話如同石破天驚,震得雲空身子一僵,震得他有些發懵,他猛然回頭,目光有些淩厲,“香草,你在說什麽?!”
香草第一次見到雲空如此嚴厲的模樣,嚇得不敢發一言,咬緊嘴唇有些委屈地低下頭,自我辯解道,我說的沒錯啊!
許久,怔怔的雲空緩和了一下臉色,淡淡道,“你說的對,香草,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跳入火海越走越遠的.……”
香草猶疑了一會,怯怯出聲,“可是公子,你也看到了,她的目標目前就是霜小姐,單憑我們根本沒有辦法保證霜小姐萬無一失。若是霜小姐有個閃失,怎麽向那大秦國的皇帝交待?而且,她要出事了,我們東來國怕是也跟著完了.……”
說到最後,香草竟然有些絕望。
雲空沒有說話,不能不說,香草說的都是實情。
梅霜和梅茹,姐妹兩個,他隻能選擇保一個,前者可以拯救東來國的命運,後者則是他這一生都不能忘卻的女人。
窗外,雨勢加大,刺目的閃電如長蛇般劈開黑沉沉的天空,轟隆隆的雷聲在天地間回蕩,一場暴雨來臨了。
“公子,您還是早做決斷吧,茹小姐回了京城,不知道又要翻起什麽樣的風浪.……”
——
看著原本晴朗的天氣突然雷雨交加,梅霜歎了口氣。
她已經在這個還算是考究的小房間裏待了快一天了,除了一日三餐,就沒有個外人進來,就是進來送飯的人也像聾子似的對她的話根本不搭理。
外麵閃電如同銀蛇般在天空閃耀,雷聲滾滾震得人心顫,間或幾個大雷恨不能破窗而入般,嚇得梅霜慌忙捂住耳朵,一邊閉著眼睛喃喃道,“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那嬌小可憐的模樣落入外麵人的眼裏,可謂是好笑。
蒼白的小臉,一身髒兮兮的男裝,若不是那張小臉還算幹淨,單論外表真要成了乞丐了。
看來,這出宮的日子也不算太好。
南宮諾的鼻子微哼一聲,示意手下去開門。
門開了,梅霜瞪大眸子,如同在睡夢中一般看著南宮諾進來。
直到南宮諾走到近前離她尺許的距離,她才猶如大夢初醒般從椅子上霍然起身,放下手的同時瞪著南宮諾如同見了鬼一般。
見梅霜張大嘴巴直勾盯著自己,南宮諾抬手將其快要掉下的下巴給合上去。
微涼的手指觸上肌膚,梅霜一個激靈,“啊啊,你,你怎麽來了?”
南宮諾沒有搭話,上下打量了一下梅霜。
有些日子沒見,梅霜瘦了不少,原本就略尖的下巴現在更是尖的如同錐子,看得南宮諾心口一陣疼。這個女人,雖然他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麽,但絕對跟逃難似的,至少麵相上寫著擔驚受怕。
南宮諾唇角翹起一個揶揄的弧度,兀自在椅子上坐下後,聲音顯得清冷,“最近,這日子不好過吧?”
聽聽這語氣,還真讓她猜對了,不是他幹的誰信?除了皇上,恐怕也隻有他才對自己感興趣才會有那麽大的能量來尋找自己。
梅霜望著南宮諾施施然的模樣,再想起來自己被官府追蹤一路擔驚受怕,下江南都成了奢侈,一股怒氣湧向心口。
當然,在這個心性難猜、神通廣大的男人麵前,她還是識趣點好。
迅速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硬整出一副他鄉遇故知的驚喜之情,“啊啊,真的是你嗎?可算是把你盼來了,我就知道,隻要我一有難,你就會從天而降……”
梅霜一臉認真的馬P神情,讓南宮諾劍眉一挑,睨了梅霜一眼,心裏盤算著她恭維的話裏的水分。
或許是梅霜的演技太好,那雙美目裏如同看到大救星的驚喜還是讓南宮諾心底微微蕩漾,不能不說,這個女人這樣的感情流露勝過刻意的撒嬌,但這並不代表他心裏的氣消了。
“是麽?”南宮諾麵上依然冷冷的,“我還以為你不願意見到我呢!”
梅霜心裏一“咯噔”,心說我不願意見你你還不是來了,但麵上卻是愕然裏還有些委屈,嘟起嘴,“別介,沒有理由啊.……”
南宮諾的臉色絲毫沒有緩和,梅霜心裏慨歎,再好的孫猴子看來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心。
想了想,她隻好硬著頭皮期期艾艾道,“其實吧,我離開宮裏,主要還是因為不習慣。宮裏雖然什麽都有,可我總是覺得憋得慌.……”
南宮諾瞥了她一眼,“還有嗎?”
梅霜怔了怔,望著南宮諾眼底的清冷,喃喃道,“還有什麽?”
忽然間,她福至心靈,微微垮下小臉,背過身去,撇撇嘴後低低道,“其實,你比我清楚.……”
南宮諾起身,來到梅霜跟前,眸子微眯,薄唇微啟,“我可真不清楚.……”
梅霜彷佛下了決心般,抬眸直視著南宮諾,定定道,“在宮裏,你並沒有光時時刻刻記掛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