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明顯的,雲空那棱角分明的臉龐有些冷淡,而那遠眺的眸子裏,寫滿了心事重重。
許久,雲空轉眸,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答非所問淡然道,“躲過她的追殺,你才有生路.……”
“好吧,”梅霜籲了口氣,“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她殺我不止一次兩次了……”
話音剛落,隻聽見院門開了,傳來香草細小的聲音,“公子,飯菜快涼了,快和這位小姐進來吃吧。”
院子內,一張方方正正的小桌子,磚頭壘的小凳子,桌子上是幾樣飯菜,一盤熱騰騰的紅薯,一盤肉炒炒蘿卜條,還有幾個饅頭,再就是一盤醃製的鹹菜。
香草遞給梅霜一雙筷子,說道,“饅頭和鹹菜和肉這是臨上山前我買好的……”
這孩子,考慮的太周到了。想起自己上個山都困難,而眼前就這單薄的小身板,還得背著那麽多的東西,真不容易。
餓了一天,被飯菜的香氣吸引,梅霜二話不說,接過筷子就吃了起來。
或許是香草的手藝不錯,梅霜吃了一個饅頭後又吃了兩個紅薯才覺得飽了。看著雲空和香草那斯文的吃相,梅霜覺得自己有些狼吞虎咽的感覺,訕訕之下,有些赧然。
吃完飯後,梅霜主動要去洗碗,被香草攔下,“小姐,你去陪陪公子吧.……”
陪陪他?憑什麽啊!
梅霜問香草,“香草,你多大了?”
“呃,我十四歲了……”香草一邊洗碗一邊答著。
十四?梅霜愕然,這十四歲比她這個近二十四歲的都能幹。
她覷了覷站在院門外的雲空,悄聲問道,“他是個出家人,你怎麽叫他公子?你和他什麽關係?”
香草抬頭看看梅霜,認真道,“我一直叫他公子啊……什麽關係?從我認識他就跟在他身邊了,就現在這樣的關係.……”
梅霜哭笑不得,這算是什麽回答,不是這個香草太狡猾就是她智商上有些稚嫩,不懂人情世故,怎麽連個“關係”二字都理解不了?
不過看香草對雲空的態度,既像是主仆,又像是親戚,若說是情侶,也未必不可能,但香草就太小了……總而言之,真是夠神秘的。
好吧,再考考這個智商稚嫩的小姑娘,“香草,我這一身男裝,你怎麽知道我是女的?”
香草抬眸瞥了梅霜一眼,神色有些奇怪,一邊抹幹淨盤子上的水一邊答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一句‘嚇死老娘了’.……”
“.……”
不要這麽囧好不好!
梅霜隻覺得耳根發燙,轉身出了院子。
尼瑪,栽在這個小妮子手裏了。
方才梅霜和香草的話被雲空盡收入耳中,如今看梅霜窘迫倉皇出門,他在後麵勾起唇角,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
想來若是之前梅相的千金,決然說不出如此被上流社會笑話的粗話!不過,她氣急敗壞的時候說出來的時候倒也沒有多讓人反感,反倒有些性子率直的感覺。
吃飽喝足後,梅霜唯一的感覺就是困。
從昨夜到現在,一路受盡驚嚇,真的很需要睡眠來補補消耗的體能。
屋子裏因為生火做飯,裏屋的炕上並不潮濕,熱乎乎的催人眠,梅霜剛躺了一會就覺得眼皮子打架。
忽然間,外麵的天色暗了下來,原本掛在天上的月亮不知道悄悄躲到哪裏去了,天色漸漸暗淡無光。
一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讓梅霜霍然警惕,黑暗裏盡量睜大眼睛,四下看了會,沒有任何異常。
不多會,隻聽牆角又發出類似悉悉索索的聲音,凝神聽了會,覺得有點像老鼠偷食的動靜,以前夜宿在外,類似的動靜沒少聽。
但是自從在天牢裏被那亂竄的老鼠驚嚇外,她對這種敢爬在她的腳麵的動物實在是厭惡透了。
隨即,她翻了個身,意圖弄出的動靜嚇跑那該死的驚擾她睡眠的老鼠。
可翻了個身似乎沒有任何效果,那悉悉索索的聲音還在繼續,並且比之前聲音還大了些。
嘿,夠猖狂的。
她悄悄起身,瞅著炕上還有一把掃抗的笤帚,於是對準角落的黑暗處憑感覺隨手扔了過去,隻聽沉悶的一聲,想必是打在了牆上,聲音停止了。
梅霜滿意地躺下,正要睡覺,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氣極,這山野叢林,荒郊野外,老鼠都成精了,居然連人都不怕。
她起身摸索著打著了火折子,點上蠟燭,瞬間屋裏亮了起來。
有了光線,梅霜膽子壯了些。循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這門後的牆角居然放著一口黑漆漆的缸。而那聲音,就是從缸裏發出來的。
她眉頭微皺,怎麽進來的時候就沒有注意到呢?看這情形,想必是家裏盛糧的米缸貪吃的老鼠掉進去了。
舉著燭火來到缸前,對著缸口一看,梅霜眼睛瞬間瞪大,倒抽一口涼氣,手裏的燭火搖晃了一下,差點掉在地上。
隻見缸裏竟是半缸密密麻麻的各類毒蟲,長的短的,大的小的,黑漆漆的一片,燭火一照,有的還透著詭異的黑紅色光芒,相互間滾壓在一起,上下翻騰著,有的還噴著毒液。缸裏發出的聲音正是剛才梅霜聽到的聲音,是堅硬的外殼和鱗甲摩擦發出的聲音。
梅霜驚駭不已,難道這大半宿她竟然和一缸毒蟲睡在一處?尼瑪!誰TM這麽歹毒將一缸這玩意兒放在臥房裏,若是其中的一隻跑出來她還有命在?
梅霜當即渾身寒毛直豎,驚慌地舉著燭火到處照了照,這才發現並沒有任何毒蟲爬出來的跡象。
壯著膽子又來到缸前,忍者強烈的惡心,仔細看了看缸裏的毒蟲。
隻見這些毒蟲纏繞在一起,相互間傾軋吞噬,甭管是不是同類,隻要活著就會對其他的發起攻擊,可謂血腥無情,而不多會,缸裏的毒蟲已經死傷大半。
梅霜看了一會,隻覺得頭暈目眩,這尼瑪是誰弄這麽多破蟲子放在這裏,要幹什麽啊!
說來也奇怪,這些毒蟲隻顧戰鬥,似乎也沒有要爬出來逃生的跡象。梅霜舉著燭火仔細看了看缸壁,隻見光滑的缸壁上閃著一層淡淡的幽暗的光芒,而那些毒蟲似乎也很懼怕挨近缸壁,所以,變本加厲地咬著對方寧可死也不願挨著缸壁。
梅霜愣了一會,隻聽後麵傳來柔和卻又陰測測的聲音,“姐姐,你在看什麽?”
梅霜霍然轉身,待看清眼前的人的時候,嚇得脫口而出,“梅茹?我的天!你,你怎麽在這裏?你,你不是死了嗎?”
梅茹站在離梅霜丈許遠的地方,梳著進宮前常梳的望仙髻,著一襲淺粉色的衣衫,襯得身形婀娜。
望著愕然的梅霜,梅茹輕輕挪步到缸前,看了看,唇角含笑,轉身問梅霜,“我的好姐姐,見過這些東西嗎?”
“梅茹?這是你弄的東西?”梅霜不可置信道。
“姐姐,莫要害怕,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啊.……讓它們賣力地鬥吧,等到最後,隻剩下一隻的時候再說.……”梅茹眸子裏清晰地映出梅霜的驚恐,很是滿意,隨後笑笑,抬起廣袖,變戲法似地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白瓷瓶來,在“姐姐,聽聽,裏麵是什麽?”
梅霜凝神一聽,果然是有什麽在抓撓瓶壁的聲音。
她駭然吃驚,“也是毒蟲?”
“是啊,隻等缸裏剩下最後一隻的時候,我就把它放出來,然後讓它們再鬥上一鬥,到時就大功告成了……姐姐,你猜猜,最後誰會勝出?”
望著梅茹淺淺又無害的笑容梅霜直覺得渾身發癢,直冒涼氣,不覺步步倒退。
等梅霜覺得碰到什麽東西的時候悚然轉身,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了一個架子,架子上瓶瓶罐罐擺得整整齊齊,有的罐子還開著,冒著淡淡的熱氣。
“這這這.……”梅霜大驚!
隻見梅茹款款上前,從架子上拿起一個小瓶子,拔出塞子放在鼻尖嗅嗅,而後微微一笑,遞給梅霜,“姐姐,既然你看到了,那就喝了吧……隻要喝了它,你就會忘記一些本不該記住的事……”
梅霜驚得體若篩糠,連連後退搖頭,“不要,我不要.……”
梅茹忽然間粉麵變色,原先的笑意盈盈變成了狠絕淩厲,伸手扣住梅霜,隻一點,梅霜便動不了了。
眼睜睜地看見藥瓶裏滴出濃褐色的液體流向嘴裏,梅霜發力大叫,“救命!我不要,我不要——”
……
“小姐,你醒醒,你怎麽了?”
梅霜霍然睜開眼,滿頭大汗之餘氣喘籲籲,嘴裏依然還在念叨著“不要”。
直到看清眼前是香草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望望牆角,什麽都沒有,眼前壓根也沒有梅茹的影子,窗外,月亮當空,照得院前一片明亮。
這才明白過來,剛才不過是南柯一夢。
她驚恐的叫聲也驚動了雲空。
香草一邊給梅霜擦著汗一邊對雲空說,“小姐剛才怕是做噩夢了……”
梅霜抬眸看看雲空,隻見他眉間微蹙,漆黑的眸子裏欲言又止。
“夢到什麽了?”雲空輕聲問道。
梅霜沒有聽到般隻怔怔望著牆角,回憶著方才夢裏的點點滴滴。若說是個夢,這夢就太清晰了,清晰地仿佛她親身經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