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0章 新秩序
當然，戰爭勝利，肯定是好事。
今天龍城的整體面貌，比孟超在末日夢魘中看到的，不知要繁榮、光明、強大多少倍。
但部分跟不上時代潮流，卻又掌握著致命武力的超凡者，存在失落、牢騷、痛苦甚至怨氣，這也是事實。
聽艾蕾說，最近不少中低階超凡者雲集的論壇上，很喜歡講地球時代，宋朝的故事。
這些超凡者當然不是突然對「鐵血強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只不過是用宋朝崇文抑武，「東華門外唱名方為好男兒」，最終以無比屈辱的方式，分崩離析，灰飛煙滅，來借古諷今而已。
而長達幾十年的怪獸戰爭，還在這些武鬥系超凡者的身體和心靈上，留下了永不磨滅的雙重創傷。
即便當局承擔了大部分的醫療費用。
但痛苦畢竟要他們自己來承受。
夜深人靜時，身上縱橫交錯的每一道疤痕里，那種萬蟻鑽心旳痛楚。
還有一閉上眼睛，就會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情同手足的戰友，被怪獸活活撕成碎片的畫面。
無一不在提醒他們，他們永遠不可能回歸正常社會，回到普通人的波瀾不興的生活中去。
其實，類似的社會現象，在地球上的歷次大戰之後，都屢見不鮮。
戰爭結束了，大批精通殺戮技能又罹患創后綜合征的老兵回到了正常社會。
就像是已經在山林中長出獠牙和鬃毛，凶性畢露甚至品嘗過血肉滋味的野豬，重新被關進了豬圈裡，怎麼可能適應？
再加上從戰時經濟體制，轉向和平經濟體制，必然存在各種問題。
有人會削尖腦袋鑽各種空子，利用權勢大肆掠奪戰爭紅利。
有人會無所適從，發現自己變成了多餘的人，不合時宜的人，甚至不受歡迎的人。
有人的飯碗會在一夜之間，被敲個粉碎。
也有人會莫名其妙挖到金山銀山，以無人所知的方式，奇迹崛起，成為一方霸主。
所以，歷次大戰結束后，都是秩序最混亂，治安最惡劣的時候。
龍城的問題，卻比地球上任何一個戰勝國，在戰後遭遇的問題更嚴重。
畢竟，龍城不像地球上的戰勝國，暫時還找不到廣闊的外部市場和近乎無限的廉價勞動力，來輸出過剩的武力和生產力。
而武鬥系超凡者的隱蔽性和破壞性，又遠勝於一名精通殺戮技巧，但沒有槍械，就被廢掉90%戰鬥力的普通老兵。
能夠從斬殺劍戟魔豬的高手，順利轉型成養豬大王的成功者，終究是極少數的極少數。
倘若人人都能轉型養豬大王，這麼多家養的劍戟魔豬，又該賣給誰，怎麼吃得完呢？
絕大多數高不成低不就的武鬥系超凡者，比起公司職員、重體力勞動者或者養豬大王，還是更希望能重操舊業，用刀劍和鐵拳，換一碗賺錢、體面、自由的飯來吃。
幸好，在這個風雲激變，新舊交替，蕩氣迴腸的大時代里，龍城有的是機會和矛盾。
有矛盾，就需要解決矛盾的人。
而解決矛盾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從來都是絕對的暴力。
只有低端的商戰，才玩什麼黑客入侵，商業間諜，期權陷阱，股東逼宮。
高端的商戰，從來都是字面意義上的一鎚子買賣。
「人和怪獸的戰爭已經結束了，現在是人和人的戰爭。」
艾蕾告訴孟超，為了爭奪戰爭紅利，重訂龍城的戰後新秩序，寒門和豪門之間，豪門和豪門之間，乃至豪門內部的各個派系之間，競爭激烈程度，都比過去提升了一個數量級。
紅溪溝項目的這檔子爛事，很可能就是寰宇集團內部鬥爭激化的體現。
在這種情況下，巢城這顆毒瘤被摘除了，但龍城地下世界的深度和廣度，似乎一夜之間擴大了十倍，所謂「地下秩序」，擁有了和過去截然不同的含義。
大量原本長期駐紮在荒野和叢林，每天都在怪獸的獠牙和利爪之間度過，可以面不改色地生吃怪獸內臟，連睡覺都睜著一隻眼，能在夢遊時割斷怪獸喉嚨的武鬥系超凡者，紛紛湧入龍城的地下世界。
他們在地下世界名不見經傳。
出手卻比曾經的巢城幫派要專業和狠辣百倍。
如果說，巢城幫派里，除了金牙老大等極少數強者，絕大部分幫眾，都是混口飯吃的蟊賊。
這些武鬥系超凡者，絕對是一群訓練有素的悍匪。
為了掌控戰後新秩序，各大豪門對地下世界的滲透，也變得更加直接。
很多在地下世界呼風喚雨的大佬，很可能就來自九大修鍊世家，無非改頭換面，再用個花名而已。
「巨齒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位黑市大佬，掌握著好幾條秘而不宣的渠道。
在野生高階怪獸越來越少的今天，只有他能弄到上百種珍稀材料。
再加上手下豢養著一批亡命之徒，又隱隱得到某些豪門的支持。
巨齒鱷很快嶄露頭角，最近半年，混得風生水起，幾乎佔據了龍城黑市，10%的交易量。
孟超是收割者出身，對黑市當然不會陌生。
理論上說，無論怪獸材料還是晶石原礦，都是戰略資源，屬於全體市民所有。
就算超凡者在野外狩獵怪獸，探索晶石礦脈，弄到了大量修鍊資源，也要向超凡塔登記申報，並繳納相應的資源稅，才能合法使用這些材料和晶石來修鍊。
而這筆資源稅，則將用於龍城的公共建設和普通市民的福利，幫助普通人的後代覺醒超凡力量，實現龍城的可持續發展。
超凡者如果需要某種功法、材料、藥劑、修鍊器械、名師指導。
也完全可以在超凡塔，一站式採購，滿足全部需要。
但實際操作上，在超凡塔交易，存在幾個問題。
第一，高額的資源稅，令交易成本大大提升。
一枚價值上千萬的地獄凶獸心臟，如果在超凡塔登記註冊，進行合法交易，很可能還要加上近千萬的資源稅，令交易價格直接翻番。
即便視金錢如糞土的超凡者，也不是次次都願意當這個冤大頭，從自己腰包里掏出真金白銀，「為全體市民謀福利」的。
第二，很多材料的來路不明，持有這些材料的人，不願意被超凡塔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得到這些材料——到底是親手獵殺，還是從其他超凡者的屍體上摸來的？
這種帶著刺鼻血腥味的材料，自然沒人蠢到會向超凡塔申報，更不可能放到超凡塔去交易。
第三，材料的來路是乾淨的，但購買者的大額資產來路不明，無法解釋採購材料的天文數字的資金，究竟是哪裡來的。
第四，很多珍稀材料，不是說有錢就能買到，往往還有「貢獻點」的限制。
只有完成超凡塔發布的任務，獲得足夠的貢獻點，才能進行兌換。
而超凡塔的任務，往往既危險又繁瑣。
對於很多積累了巨額財富，又位高權重，日理萬機的大人物而言，他們寧可多花點錢，多花幾倍的錢，也不願意和初出茅廬的低階超凡者一樣，老老實實執行任務，勞心勞力，積累貢獻點。
第五，很多基因藥劑的效力很強，但副作用也很強，不可能通過藥物監管局的審核，也就無法在超凡塔上架。
那些醉心於力量，不在乎副作用的武鬥系超凡者，也只能另闢蹊徑了。
正因為在超凡塔交易存在諸多限制。
很多超凡者都喜歡繞開超凡塔的監管，在黑市上直接交易怪獸材料、晶石原礦和基因藥劑。
這是超凡者圈子裡，眾人皆知的秘密。
而有資格主持一座規模龐大的黑市。
當然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和各大豪門，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否則，那麼多連超凡塔都弄不到的貨源，又是哪裡來的？
這是一個龐大到無法估量的市場。
按照艾蕾的說法，這個「巨齒鱷」竟然能壟斷龍城黑市10%的交易量。
的確不容小覷。
孟超對巨齒鱷來了興趣。
他相信，血盟會對龍城的地下秩序，對這個巨齒鱷，肯定也充滿了濃厚的興趣。
想到這裡，孟超掃了艾蕾一眼：「你對龍城的地下世界，什麼『無尾猴』，什麼『巨齒鱷』，倒是知道不少？」
「那是當然！」
艾蕾一下子來了精神，「我就說，我對前輩是很有用的，雖然戰鬥時幫不上太大的忙，但前輩想知道什麼家族恩怨，什麼豪門秘辛，什麼企業醜聞，什麼地下世界的風雲變幻，問我就對了！」
「你這麼厲害，整天編造花邊新聞，寫什麼『孟超和呂絲雅在叢林深處的七天七夜，不能說的故事』，實在太浪費了。」孟超面無表情道。
「沒辦法，我也不想啊！」
艾蕾理直氣壯道，「干我們這一行，誰不想揭露幾樁驚天弊案，戳破幾個爆炸性的醜聞，搞幾個真正的大新聞出來呢？
「問題是，沒有實力和靠山，貿然踏進雷區，還沒發掘『真相和正義』，就先被炸個粉身碎骨，那不是太傻了嗎？
「所以，只能編造，不是，採訪點兒花邊新聞，挖掘一下孟超和呂絲雅的愛恨情仇，才能維持生活的樣子。
「不過，現在不同了，現在我有前輩這條24k純金無敵超級大粗腿，那我還怕什麼？在前輩面前，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