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2 失控邊緣
速度越來越快，漸漸超出視網膜捕捉極限的狂轟濫炸，更是在兩人的腦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令他們眼前出現了重重疊疊的幻象。
恍惚間，他們彷彿不止是在此時此地，和對方較量。
而是穿越到了數千年前乃至上萬年前，和圖蘭澤的戰爭史詩里多次記載的傳奇英雄，和龐大如同山嶽的凶獸，和地震，和洪水，和火山爆發，和天塌地陷，和雷霆霹靂較量。
他們也不僅僅是「孟超」和「狼王」。
而是變成了「拳頭」，「無胃王」和「破碎之翼」，甚至變成了一頭頭面目猙獰、橫行霸道的凶獸，用最原始暴虐的方式，盡情發泄著自己征服一切，毀滅一切，吞噬一起的慾望。
他們的圖騰戰甲一次次被對方撕裂。
每次撕裂之後，圖騰戰甲都發出「吱吱吱吱」，不知是痛苦還是興奮的金屬嘶鳴，隨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變得比片刻之前更加堅固，強大，猙獰。
就像是在瘋狂修鍊中根根斷裂，癒合之後，卻更加粗壯的肌肉纖維一樣。
而從圖騰戰甲強烈刺激身體，釋放出岩漿般的腎上腺素和腦啡肽，如同決堤的洪水，衝擊兩人的中樞神經和大腦皮層，這一點來看，如此激烈的戰鬥，正是圖騰戰甲所需要的。
圖騰戰甲就像是一頭擁有自我意志，飢腸轆轆的凶獸。
鮮血、戰鬥、征服和毀滅，就是它的養料。
孟超和狼王之間精彩絕倫的攻防轉換，只能暫時、勉強、稍稍填補它永不滿足的胃口，把它餵養得更加龐大和強壯，並養出更大的胃口而已。
終於，光是拳來腳往，已經無法滿足強化升級后的圖騰戰甲了。
唰！
狼王的數十道殘影，忽然在半空中收束成一團，緊接著，張開雙臂，肌肉賁張，從臂鎧表面高高隆起了大量好似血管和神經的線條。
這些「血管」和「神經」互相交錯、纏繞、融合，一路延伸到了他的手臂末端，化作六支爪刃，破體而出。
這六支爪刃，非但比過去更長、更寬、更加鋒利，像是六把吹毛斷髮的百鍊寶刀，從狼王的骨骼里暴突出來。
分不清是金屬，是晶體，還是骨骼的暗紅色表面，還纏繞著大量「血管」和「神經」，甚至能看到一團團不知道是心臟、腫瘤還是眼球的凸起，在爪刃表面上一鼓一吸，釋放出越來越濃烈的紅芒，令狼王整個人都像是沉浸在張牙舞爪的血霧之中，顯得既兇殘，又神秘。
而孟超的圖騰戰甲，在感知到對方「生長」出了武器之後，也根本不用主人的大腦下達指令，就自動命令覆蓋周身的類液態金屬物質，瘋狂朝雙臂涌動過去，令臂鎧瞬間膨脹一輪，從臂鎧上，「生長」出了一圈圈纏繞手臂的鎖鏈，鎖鏈盡頭，則是兩柄比過去更加威武、霸氣、兇殘、猙獰，刀刃上布滿了鋸齒，刀背上則戳出了尖刺的「碎顱者」！
孟超緊握著強化升級之後的「碎顱者」，感覺兩柄鏈刃像是直接從自己的皮膚、血肉、骨骼乃至細胞深處生長出來，刀柄和掌心之間，像是生長出了無數細若髮絲的神經束，互相傳輸著天文數字的信息流。
這是字面意義上的「人刀合一」。
孟超甚至能感應到刀尖高頻顫動，攪動周圍空氣，產生的一個個小型湍流。
只要心念一動，他就能利用這些空氣湍流的高速摩擦，令貌似有著千斤重量的「碎顱者」，在一根手指的啟動距離內，將速度飆至極限。
但這種感覺，不僅僅是隨心所欲，如臂使指這麼簡單。
非要形容的話，有點兒像是一名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和他隨時都會一飛衝天，一發不可收拾的肢體之間的關係。
好處是，只需要一丁點刺激，甚至無需任何刺激，孟超的鏈刃就能比過去更快十倍，進入堅硬如鐵，狂轟濫炸，橫掃千軍的戰鬥狀態。
壞處是，孟超隱隱覺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全新的戰甲和全新的鏈刃。
正如十五六歲的青少年，非但無法達到「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收放自如」的境界。
反而，他還不成熟的心智，很可能被過於強大的肢體所影響甚至控制！
狼王爪刃上綻放出來的耀眼血芒，以及圖騰戰甲過於強大和興奮的失控感，終於令孟超清醒過來。
他咬緊牙關，猶如硬生生拖拽一列風馳電掣的火車那樣，控制住了揮舞鏈刃，繼續和狼王大戰三百回合的衝動。
險之又險躲開了狼王的爪刃撕裂空氣，掀起的六道猩紅氣浪，孟超趁機和狼王拉開距離，低吼道：「住手，夠了！」
「為什麼？」
狼王酣暢淋漓的攻勢被孟超突然打斷，感到非常不滿，渾身殺意無法發泄似的，狠狠一揮爪子，發出刺耳的音爆聲。
他的甲胄表面，那些灌滿了狂暴靈能的「血管」和「神經」，也像是受到刺激的蚯蚓一樣狂亂扭曲，和玄奧繁複的圖騰重疊在一起，既像是一張張猙獰的鬼臉，更像是有成千上萬頭餓狼要破體而出，凝聚成一個巨大的狼頭，張開血盆大口，將孟超一口吞噬下去。
就連孟超自己的圖騰戰甲，都發出了飢餓和不滿的嘶鳴，表面隆起的「血管」和「神經」不斷顫動著，令類液態金屬物質組成的鏈刃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試圖違逆甚至操縱主人的意志。
孟超不可思議地看著覆蓋在自己身體上，恍若擁有生命的東西。
過去的圖騰戰甲，雖然也會刺激他的激素分泌，干擾他的腦電波，在他眼前呈現出各種驚險刺激的聲光電效果，試圖讓他沉溺於無盡殺戮中不可自拔。
卻從未如此明顯、強烈地表現出抵觸情緒和獨立意志。
那就好像，它根本不是一副鎧甲。
而是某種……寄生體。
「看，就連你自己的圖騰戰甲都在抗議！」
狼王「嗤嗤」笑起來，又眯起眼睛，回味著片刻之前無法用筆墨形容的快意，「多麼強大的力量，多麼神奇的戰甲，你應該也感受到了，那種億萬道閃電貫通周身每一條血管和神經的刺激！
「我從來不知道，戰鬥原來是這麼爽快的事情。
「怪不得那些戰團級強者，能夠沉浸在沒日沒夜的激戰中，對戰鬥之外的事情，統統喪失了興趣。
「直到他們以一己之力，將聖光之地殺個天翻地覆，寧願在魔法烈焰和矮人大炮的狂轟濫炸中灰飛煙滅，都在所不惜！
「你還在遲疑什麼，讓我們繼續，看看彼此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狼王背後的血翼一振，正欲發起第二輪衝擊。
孟超低吼一聲，在胸口重重捶了一拳，稍稍鎮壓了躁動不安的圖騰戰甲，再次和狼王拉開距離。
「等等！」
他咬緊牙關，艱難道，「新生的圖騰戰甲當然很強大沒錯，但你不覺得，它過於強大，難以控制，快要喧賓奪主了嗎？」
「哪又怎麼樣？」
狼王不以為然，「越是強大的武器、鎧甲、秘葯和力量，當然越是難以控制，你該不會覺得，一柄曾經屠戮過萬千仇敵的嗜血戰刀，會和三歲孩童揮舞的玩具刀槍一樣易於掌控吧？
「既然難以控制，那就乾脆不要控制，聆聽祖靈透過圖騰戰甲傳遞給我們的聲音，徹底釋放我們最狂暴的殺意和最兇猛的力量。
「相信我，惟其如此，我們才能戰勝最強大的仇敵，將仇敵施加到我們頭頂的毀滅，以更狂暴百倍的方式，傾瀉到仇敵的頭頂，哈哈，哈哈哈哈！」
狼王眼前，像是浮現出了一副無比華麗，壯美，絢爛的毀滅全景。
當然，被毀滅的是聖光神殿，和所謂「聖光凝聚而成的高等種族」們。
這副毀滅全景，像是擁有不可思議的魔力，將狼王的靈魂完全吸收進去，令他的氣質變得和片刻前截然不同，從小小的狼王，變成了……末日的化身。
孟超毛骨悚然。
現在他可以肯定，狼王在突破生命壁障的過程中，也和自己一樣，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或許就是九環魔法師所說的「恐怖魔王」的誘惑。
自己抵擋住了誘惑。
狼王卻沒有，至少沒有完全抵擋住誘惑。
他不再是過去的「胡狼」卡努斯。
他的靈魂深處，混進去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冷靜，狼王，我們都應該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誰，自己的使命究竟是什麼！」
孟超深吸一口氣，摳住了自己胸甲上瘋狂舞動的「血管」和「神經」，狠狠一攥，用錐心刺骨的劇痛讓自己的圖騰戰甲暫時老實一點。
腦域中如岩漿般泛濫的殺戮慾望，終於暫時消散。
他的每一顆腦細胞都像是浸泡在北極冰窟中一樣冷靜。
「成功通過試煉，獲得無比強大的力量，這當然很好。」
孟超深思熟慮道，「但你不覺得，比起迫不及待去戰鬥、破壞和殺戮，最終淪為力量的奴隸；還是先冷靜下來，好好談談，談談我們剛才所見所聞的一切，嘗試去解析和掌控這股力量，最終成為力量的主人，這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