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8章 以人類的方式
這個靈氣逼人的小小胎兒，剛剛成形，就人小鬼大地手舞足蹈起來。
像是迫不及待，要衝向全新的世界。
他的雙臂和雙腳越來越強健有力。
血管和神經越來越錯綜複雜。
五臟六腑也按照全新的架構，如同最優秀的工匠，耗費畢生心血，手工琢磨出來的鐘錶零部件那樣，以一種近乎藝術的方式，天衣無縫地鑲嵌在胸腹之內。
更別提他的大腦。
雖然腦容量和過去相比，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大腦皮層上的褶皺，卻多出了足足十倍，令縱橫交錯的腦溝，變得更加曲折和深邃。
當億萬腦細胞同時震顫，掀起頭腦風暴時，彷彿無數道閃電在幽深的山谷中銀蛇亂舞，碰撞出無盡的電火花。
這副不可思議的場景，令孟超忍不住引吭高歌起來。
他在進化的征途上高歌猛進，奔向傳說中，堪比神魔的境界。
但，就在他準備發起衝鋒之時。
光球深處，忽然泛起了千絲萬縷的雜質。
閃閃發亮的胎兒，吸入這些雜質，頓時劇烈震顫起來。
一道道聲音，在孟超耳邊繚繞，用充滿誘惑的聲音告訴他，人類遠遠不是這個宇宙中最強大的碳基生命形態。
倘若要追求超越極限的力量，根本沒必要維持人類的身份和形態。
像他這樣有希望超越進化之巔的絕強存在，完全不應該被束縛在地球人的軀殼裡，只要稍稍再往前跨一步，他就能變成……最完美的碳基生命。
一副副畫面，也在孟超眼前不斷浮現，不斷閃爍。
都是他曾經見識過的，形形色色的怪獸。
無論是身體素質強橫至極，擁有毀天滅地之能的末日凶獸。
還是智慧凌駕於普通人類之上，在短短几十年內發展出和人類迥異的「怪獸文明」的「妖神」。
以及他在霧隱絕域的二號太古遺迹深處，透過怪獸主腦，讀取到的太古戰爭的畫面里，覆蓋整片大地，又試圖刺破并吞噬天空的「母體」。
甚至來到圖蘭澤之後，接觸到的圖騰獸和起源武士。
他們都代表著另一條進化之路。
或許是更強大，更正確，更有可能通向勝利，至少是通向生存的進化之路。
「人類終究是有極限的。
「既然已經超越了極限，何妨……將步子再邁得大一點？」
恍惚間，孟超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微笑著對他說。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發出聲音的，赫然是半人半獸，如同「蠍子王」一般的那個「孟超」。
孟超悚然一驚。
半人半蠍的幻象消失不見。
但靈能凝聚而成的胎兒，已經誤入了歧途。
處於胎兒狀態的人類和其他動物——無論是豬狗牛羊之類的哺乳動物，還是蜥蜴和魚類這樣的低等動物，原本就沒有太大的差別。
只要在細胞分裂的源頭，植入一道錯誤的指令，就很容易誘導出「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的結果。
孟超彷彿看到，靈能凝聚而成的胎兒，原本充滿喜悅和希望的臉上，卻出現了猙獰和痛苦的表情。
還未發育完全的肢體，竟然畸形膨脹，變成了四條寒光閃閃的刃肢，猶如野獸爪牙和死神鐮刀的結合體。
原本晶瑩剔透，吹彈可破的皮膚，也被一層層醜陋的鱗片和角質層覆蓋。
從鱗片和角質層的接縫裡，還暴突出了一根根鋼針般的毒刺。
原本應該隨著胎兒發育，漸漸縮回體內，退化殆盡的尾椎骨，也越來越長，從尾椎骨的四周都冒出了大量骨瘤、骨板和骨刺，將又粗又長的尾巴，武裝成了一件比狼牙棒更加靈活，比流星錘更加兇猛，比戰錘和戰斧的攻擊範圍更大數倍的絕世兇器。
「唰啦！」
孟超還看到，靈能凝聚而成的胎兒背後，長出了一對酷肖「破碎之翼」的巨大翅膀。
尚未覆蓋皮膜和羽毛，只有一副縱橫交錯的骨架，顯得比雷電氏族的傳奇英雄更加猙獰，簡直像是惡魔的翅膀！
而在惡魔翅膀的掩蓋下，孟超甚至隱隱察覺到，無數條觸鬚，正從胎兒的背後不斷鑽出來，猶如被野火焚燒，又被暴雨澆灌后的雜草那樣，近乎瘋狂地生長！
「多麼強大，多麼完美，多麼漂亮！」
孟超聽到自己內心，有一個聲音這樣說。
或許是負負得正的緣故，當無數種猙獰、醜陋、兇猛的特徵，簡單粗暴地疊加到一起之後，最終誕生的怪物之王，反而充滿了一種無法用筆墨形容，令人心神激蕩，忍不住頂禮膜拜的壓迫感和吸引力。
就連孟超都不得不承認，倘若，僅僅是為了征服、殺戮、破壞和毀滅的話，這樣的形態，的確比地球人的形態，要「完美」得多。
但是……
他隱隱覺得怪物形態的胎兒非常眼熟。
似乎，不久之前，才剛剛見過。
想起來了！
是那副鑲嵌在聖山神廟的大門上，充當第一道試煉關卡的浮雕！
是浮雕上那頭被無數古代圖蘭人奉為神明，頂禮膜拜，融合了無數凶獸特徵的怪物！
或許，也正是聖光陣營的九環魔法師，以生命為代價留下的警告里描述的……「恐怖魔王」！
孟超瞬間驚醒。
意識到此刻自己遭遇的，也正是前世的「胡狼」卡努斯所遭遇的一切。
從某種意義上講，前世從「胡狼」進化成「末日魔狼」的卡努斯，的確變成了「恐怖魔王」，在整片異界都掀起了駭人聽聞的腥風血雨。
但這頭烜赫一時，強橫無比，曾經不可一世的「恐怖魔王」，最終還是失敗了。
他一手掀起的腥風血雨，非但沒能吞噬聖光之地，反而還倒灌回來，淹沒了圖蘭澤和龍城。
如果，今生的孟超，也放任自己心中的怪獸，在無限靈能的滋潤下，野蠻生長，畸形膨脹，直到和「胡狼」卡努斯一樣，成為新一代的「恐怖魔王」的話。
龍城和圖蘭澤的結局，難道會和前世有什麼不同嗎？
「不，不，不，光靠殺戮和毀滅，解決不了龍城的問題。
「這一次，我們不該淪為只知道征服和破壞的『異度天災』，更不該從高貴、驕傲的地球人，變成比末日凶獸更加醜陋的畸形怪物！
「我的確渴望無比強大的力量，好去逆轉未來、粉碎末日，但我希望粉碎末日之後的明天，異界能變成比地球更加繁榮昌盛，先進發達的天堂，而不是異獸橫行，怪物肆虐的地獄！
「這不是我的力量，我的道路，我的明天，我的方式，這根本就不是我！
「我是孟超，來自龍城，無比驕傲的地球人，永遠都是！」
剎那之間，孟超變得無比清醒。
清醒到能透過黑暗虛空，看到身在龍城的親人、朋友和同胞。
看到身為收割者的爸爸，治好了腿傷之後重新考取醫療護理執照的媽媽，在大學里刻苦攻讀的妹妹，以及在殘星會、武神殿、異界調查局、遺迹研究所、赤龍軍和大大小小的企業里努力奮鬥，學習和生活的市民們。
大家都在為了自己，家庭，龍城乃至地球文明的明天，竭盡所能地戰鬥著。
孟超發誓，他會以更加強大的姿態，回到龍城，和大家繼續並肩作戰。
不但要粉碎末日，更要創造無比美好的明天。
當然，是以地球人的方式。
這樣的覺悟化作了無比明亮的閃電風暴。
從他的靈魂深處狂涌而出。
億萬道閃電猶如億萬柄摧枯拉朽的利劍，一下子將顯露出怪物特徵的基因鏈轟得粉碎。
死神鐮刀般的刃肢，布滿了骨刺的怪尾，惡魔翅膀般的骨翼……統統剝落殆盡，煙消雲散。
孟超發現，自己的靈魂，又變回了那個晶瑩剔透，完美無瑕的胎兒。
隨著胎兒再不受任何干擾地飛速成長，長成一個憨態可掬的嬰兒，睜開清澈見底的眼睛，發出強勁有力，充滿希望的啼聲。
孟超的靈魂猛地一顫，從煥然一新的軀殼深處，緩緩覺醒過來。
「這是……」
孟超發現自己正以胎兒蜷縮在母體中的姿態，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和過去不同的是，他並沒有激活磁懸浮之力，去刻意對抗地心引力。
他的生命磁場和腳下這顆星球的星球磁場，就產生了玄之又玄的反應。
星球磁場猶如浩瀚而慷慨的海水，時而將他高高托起，時而又將他緊密包裹起來，彷彿他已經變成了這顆星球的一部分。
孟超可以聆聽到自己的血液，在千萬條血管裡面，如同潮起潮落般的奔流。
還有心臟、肺葉、肝臟、脾臟，腸胃，富有節奏的律動。
乃至細胞互相碰撞，清脆悅耳的聲響。
所有聲音都完美融合到了一起，彷彿在他體內，奏響了一曲大氣磅礴的交響樂。
也能以肉眼直接看到不同性質的靈能和輻射，猶如一條條五彩斑斕的河流，環繞著自己的身體緩緩流淌，甚至被自己的生命磁場所吸引，毫無阻礙地滲透皮膚，沁入血肉，滋潤四肢百骸和奇經八脈，直至細胞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