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一章 超凡時代的步坦協同
孟超發現，這樣的人往往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都和葉子一樣，還沒有泯滅最基本的情感，淪為純粹的殺戮兵器。
至少，他們還懂得仇恨。
仇恨那些摧毀他們家園的氏族武士們。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根據孟超的觀察，並非所有鼠民都痛恨毀滅家園，殺死親人的真兇。
在長途跋涉，闖過一重重的鬼門關，遠離早已毀滅的家園，餓了幾天幾夜，又獲得了老爺們施捨的一丁點食物，並且，相信了所謂的「祖靈在看著你們，奪取至高無上的榮耀」這套鬼話之後。
很多紅眼鼠民，都忘記了毀掉他們生活和一切的真兇是誰。
他們不再仇恨兇手。
只想加入氏族，成為新的兇手。
這不是圖蘭人獨有的心理。
地球人亦是如此。
地球歷史上，有無數軍隊都是用類似的方式，摧毀平民的家園，奪取平民的莊稼，殺死平民的家人，逼迫走投無路的平民跟著自己走。
這就叫做「裹挾」。
很多時候，一支三五千人的軍隊，經過一路燒殺搶掠，一路裹挾平民，很快就能膨脹成幾十萬人的大軍。
在這樣的軍隊里，人已經不再是人，而是徹頭徹尾的野獸。
所有受害者都忘記了仇恨，變成新的加害者，只想把自己承受的痛苦，再提升十倍后，投向新的受害者。
只為了一個最簡單的目的。
活下去。
哪怕能多活一秒，要他們做什麼都可以。
孟超不想把龍城的科技和武道，傳播到這樣的軍隊里去。
雖然在末日降臨之前，談論「道德」和「人性」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但就算從冰冷的利益角度出發，這種不斷裹挾、膨脹，純粹用殺戮慾望來支撐的軍隊，也是最脆弱的軍隊。
順風順水時，張牙舞爪，氣勢洶洶，風捲殘雲，不可一世，四面樹敵。
雙方僵持或者顯露敗績時，立刻全盤崩潰，旋起旋滅。
這是地球歷史，以及異界的未來，全都證實的事情。
而一支由擁有正常情感，知道該愛誰和該恨誰的「人」，所組成的軍隊，就算表面上沒有前者那麼猙獰恐怖，卻比純粹的殺戮機器更有韌性，能百折不撓，創造出更大的奇迹。
這就是孟超需要的。
他需要圖蘭文明在武勇和瘋狂之外，更多一分情感和人性，從而變得更加堅韌，才能抵擋住「聖光永恆照耀之地」的進攻，充當龍城文明的完美防線。
當然，這也不算欺騙冰風暴。
因為這些擁有情感和人性的鼠民，正是當前最適合冰風暴的仆兵。
雪豹女武士卻深表懷疑。
雖然她接受了蜘蛛是一名經驗豐富、手段高明的資深私獵者的事實。
但看到蜘蛛的滿臉皺紋，還有旁邊幾個雞鳴狗盜之徒，歪瓜裂棗的樣子，她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應該怎麼帶領這幫人去克敵制勝。
「這樣的仆兵組隊，真能發揮出強大的攻擊力嗎？」
冰風暴皺眉道，「你建議我，連新兵訓練營里，緊隨葉子之後，第二個跑完『光榮之路』，擁有蠻象族血脈，力大無窮的那個壯漢都不要選。
「就憑眼前這些人，能發揮多少攻擊力？」
「呃，他們的攻擊力恐怕不高，至少在短短五天內，我沒有點石成金的本領，不可能讓他們都像是天賦異稟的葉子一樣，脫胎換骨，突飛猛進。」
孟超說，「不過，到了競技台上，他們的任務原本就不是輸出，僅僅是『存在』，他們只要能各展所長，竭盡所能地活到最後一刻就好了啊！」
「什麼？」
這是王牌角鬥士從未聽過的全新理論，冰風暴瞪大了眼睛道，「他們不需要輸出攻擊力，只需要拚命活下去，那麼，誰負責輸出呢？」
「當然是您啊，冰風暴大人！」
孟超理所當然地說，「難道您不是整座血顱角斗場，進攻最為犀利的王牌嗎，您的『秘銀撕裂者』，不是曾經痛飲過無數角鬥士鮮血的神兵利器嗎？有了這樣的神兵利器，卻放著不用，反而要這些不堪一擊的仆兵，掄動他們的細胳膊細腿，豈不是太可笑了嗎？」
冰風暴深深皺眉：「所以，我煞費苦心地挑選了三十名仆兵，用大量食物和秘葯把你們都養得膘肥體壯，就是讓你們在我大殺四方的時候，躲在旁邊看好戲，為我吶喊助威嗎？」
「您誤會我的意思了，冰風暴大人。」
孟超微微一笑，裝作沒看到雪豹女武士脖子後面晶瑩剔透的茸毛，已經氣得一根根炸開，他不慌不忙道，「仆兵不是主力輸出，並不意味著仆兵什麼都不用做。
「就好像一把戰刀，真正見血的，是它的刀刃，並不意味著刀背，刀把，刀鞘，統統是無用之物，更不意味著沒有了這些東西，刀刃還能單獨發揮出最強勁的威力啊！」
冰風暴陷入深思。
「如果說，一名殖裝了圖騰戰甲的氏族武士，戰鬥力至少在100以上的話，還沒經過真正戰場磨礪的鼠民仆兵，充其量是戰鬥力只有5的渣渣，就算讓這些渣渣一擁而上，又有什麼用呢？」
孟超趁熱打鐵，「但是，決定一場戰鬥勝負的，可不僅僅是輸贏啊！
「只要能將這些渣渣，擺放到合適的位置，物盡其用，人盡其能的話，就算戰鬥力只有5，也能發揮奇效的。
「簡單來說，仆兵可以幫主將壓縮戰場上的地形，將空間塑造成最適合主將發揮圖騰戰技的樣子。
「仆兵還能對敵方主將實施騷擾，給己方主將創造稍縱即逝的戰機。
「當己方主將剛剛輸出了一招強橫無匹卻也消耗驚人的招式，急需寶貴的冷卻時間時，訓練有素的仆兵，也能奮不顧身地衝上去，幫己方主將爭取到幾個眨眼的喘息之機。
「總之，優秀的仆兵，能讓己方主將打得更舒服，更輕鬆，更有效率，也能讓己方主將，輸出最強大的攻擊力，更能幫己方主將，牢牢控制住戰場上的節奏。
「這，才是仆兵真正的作用！」
冰風暴聽得一愣一愣的。
更被孟超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強大自信深深震懾。
她從未想過，一名鼠民，也能釋放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自信，甚至令她，血顱角斗場的王牌，都下意識地低頭。
孟超有理由自信。
因為他剛才所說的，都是龍城的先驅者們，足足半個世紀的戰鬥、思考、總結和不斷推陳出新，才凝練出來的智慧結晶。
當部分人類覺醒超凡力量，成為強橫無匹的「終極人形兵器」超凡者之時，「未來戰爭，就是超凡者的天下，普通士兵終將徹底退出歷史舞台」的論調，就甚囂塵上。
但人們很快發現，就算超凡者再強，普通士兵仍舊能找到足夠多的用武之地，在未來千年內，繼續在決定文明生死存亡的戰場上，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那就好像，當坦克、飛機、大炮、武裝無人機乃至核武器陸續研發出來之後，都有「輕步兵已經落伍，勢必會被戰場淘汰」的言論出現。
甚至有不少激進且愚蠢的軍事專家認為，只需要靠狂轟濫炸就能徹底征服一個國家，再不用派遣地面部隊，辛辛苦苦打什麼巷戰。
然而，直到龍城穿越前的二十二世紀，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的時候，地面部隊，特別是輕步兵，仍舊是任何一支裝備了最先進高科技武器的軍隊，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
沒錯，在披掛了反應裝甲，搭載著智能火炮的主戰坦克面前，輕步兵的火力輸出，無限接近於零。
但通過精妙絕倫的步坦協同戰術，改變了過去數千年間，一直身為「主力輸出」的輕步兵們，卻能擴大主戰坦克的視野，保障主戰坦克的側翼，發現並敲掉敵方的反坦克手，並通過操控無人機等等手段，將主戰坦克的攻擊輸出，發揮到極致。
超凡者，就是新時代的主戰坦克。
而新時代的普通步兵，只要能圍繞超凡者，在戰術體系中找到合適自己的位置，就永遠不會過時！
冰風暴有些被孟超說服了。
但身為氏族武士的驕傲，實在無法讓她全盤接受一個鼠民的建議。
特別是剛才下意識的低頭，更令她有些惱羞成怒。
「我從沒見過，哪個氏族武士，這樣指揮仆兵。」她冷冷道。
「正因為如此，只要冰風暴大人這樣指揮仆兵，一定能出其不意，收到奇效。」
孟超漸漸摸清楚了冰風暴的脾氣，繼續道，「我聽別人講解過您的前三場團戰，發現您自身的戰鬥力不存在任何問題，毫不誇張地說，僅僅憑藉您的『秘銀撕裂者』，就能將敵方主將連帶著仆兵統統撕碎。
「但每次都是因為己方仆兵被打光或者崩潰，才非常遺憾地被裁決者判負。
「試想，如果廝殺到後半程的時候，您身後還能保留三五十名仆兵的『預備隊』，又有哪位裁決者，能在數萬名觀眾的注視下，強行判定您為失敗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