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深潛者
提到這座詭譎莫測的迷宮，「武神」雷宗超的面部肌肉又抽搐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孟超覺得他的生命磁場變得極不穩定，身形也模模糊糊，像是要分裂成各種不同的可能性。
幸好，他深吸一口氣，重新穩定起來。
「探索太古遺迹的過程，和潛入深海有些相似，越往下潛，承受的壓力就越大。」
雷宗超平復心境，繼續道，「在上萬米深的海底，相當於數萬頭大象站在針尖上的重壓，能將主戰坦克都徹底壓扁，能承受火箭彈正面轟擊的動力鎧甲，則像是易拉罐般不堪一擊。
「在太古遺迹深處，也有著和水壓類似的精神壓力，越往下探索，精神壓力就越大，分分鐘心靈指數暴跌，精神崩潰的。
「地底五百到一千米，就是當前人類技術和境界，可以探索的極限。
「在這一區域活動的探索者，就好像在深海中活動的潛水員一樣，被稱為『深潛者』。
「深潛者是整座龍城最危險的職業，比直面末日凶獸的獵殺者更危險百倍，他們隨時會在上千米的地底，遇到不可名狀也無法抵禦的詭秘。
「更可怕的是，抵達極限深度之後，深潛者的腦域中，經常會浮現出神秘莫測的聲音和支離破碎的光影，猶如女妖魅惑的歌聲，吸引他們繼續朝太古遺迹的更深處進發。
「一千五百米，兩千米，三千米……
「倘若說，在地底五百米到一千米活動，對深潛者而言，是『九死一生』的話。
「下潛到更深的地底，就是必死無疑。
「我曾經和一名深潛者組隊，在太古遺迹的地底八百米探索，結果，這位隊友聽到了神秘的召喚，跌跌撞撞，順著一條傾斜向下的縫隙，深入了地底一千多米。
「當時，所有深潛者身上都拖曳著融入了晶石粉末和怪獸骨粉煉製而成，柔軟而堅韌的保險繩，發現隊友消失在地縫深處，我們不顧一切往回拉拽，寧可叫他在拽回來的過程中遍體鱗傷，都要救他一命。
「然而，還是太遲了。
「當我們用了五分鐘時間，將隊友從縫隙中重新拽上來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塊石頭。」
「什麼？」
孟超難以置信，「一塊……石頭？」
「更準確說，是一座石雕，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面部表情、身體細節乃至衣服上的褶皺，都和他本人一模一樣，就連保險繩，也完好無損地捆綁在他身上。」
雷宗超眼角抽搐，聲音冒著一股寒氣，「而他的面部表情，也永遠停留在無比驚駭欲絕的剎那——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有人能將『恐懼』展現得如此淋漓盡致，叫人根本不敢去想，他在迷失於地縫深處的短短几分鐘內，究竟看到了什麼東西。」
孟超腦域刺痛。
眼前出現無數光怪陸離的光影碎片。
都是異界神魔的恐怖投影。
他不得不承認，和異界神魔相比，所謂「怪獸」，真是眉清目秀，人畜無害了。
太古遺迹深處的存在，會比異界神魔更加可怕嗎？
或者說，太古遺迹和異界神魔之間，究竟存在什麼樣的關係呢？
「這位深潛者還算是幸運的，至少，他在剎那之間變成石雕，除了片刻的恐懼之外，應該沒有承受更多的折磨和痛苦，但別的深潛者就未必了。」
雷宗超繼續道，「有些深潛者被腦域中的召喚蠱惑，鑽進地底縫隙深處，就此一去不回，沒人知道他們是否直接鑽進了地獄。
「有些深潛者掙扎著逃了出來，卻精神崩潰，整日癲狂舞蹈，吟唱著誰也聽不懂的囈語。
「還有些深潛者，表面健康，心智健全，也能通過心靈測試，心靈指數始終穩定在８０到１２０之間，回歸正常人類社會。
「卻沒人知道，他們已經變成了不定時炸彈，一旦爆炸，就會變成最可怕的迷失者，走火入魔，泯滅人性，犯下駭人聽聞的血案。
「經過無數次悲劇，眼睜睜看著無數非常優秀，很有前途的大好青年，都在探索過程中出現意外，令我們不得不含淚將他們控制甚至消滅之後，龍城的科學家和至強者們一致得出結論，地底千米以下的太古遺迹，尚且不是今天的地球科技，可以探索和解析的東西，我們應該將其封印起來，留給更智慧也更強大的後代。
「現在，遺迹研究所的主要探索和研究範圍，就是太古遺迹的地下五百米以內。
「就算蘊藏在淺層地底的太古技術，也不是我們一時半會兒能徹底消化吸收的，很多所謂的『黑科技』，都處在黑箱狀態，我們可以使用和複製，卻無法解析它的原理——這種基礎科學方面的差距，或許，要三五百年時間和天文數字的資金，再加上無數聰明的頭腦，才能彌補和追趕。
「很可惜，時間、資金和聰明的頭腦，都是我們非常緊缺的東西。
「當下的龍城，仍舊處在強敵環伺，朝不保夕的生存危機中，我們需要的是實用性更強，拿來就能使用的武器和修鍊方法，而不是虛無縹緲的太古之秘。」
孟超點點頭。
對於這一點，他倒是很能理解。
就算將勢力範圍擴展到整條怪獸山脈，龍城文明的資源仍舊相當緊缺，蛋糕就這麼大，你多吃一塊，我就只能少吃一塊。
投入超級裝甲飛艇研發的預算多一點，投入可控穿越技術項目的預算就少一點。
超級裝甲飛艇的研發，好歹是明確的，可控的，只要砸下大把資金就一定能出成果。
只要裝備大量超級裝甲飛艇，就能衝出怪獸山脈，為龍城奪取百倍資源，利潤回報率極高。
所以，九大超級企業，都願意投資超級裝甲飛艇項目。
但可控穿越技術的不確定性就太大，消耗的資源也太多了。
雖然「在地球和異界之間自由穿梭」，聽上去是很不錯，但誰知道吹得天花亂墜的願景，什麼時候能美夢成真呢？
倘若研發失敗的話，天文數字的預算和資源，就白白打了水漂。
這不單單是投資人會虧本的問題。
甚至會導致生存委員會的財政崩潰，推遲龍城對外拓殖的腳步，錯過千載難逢的戰略機遇期的！
所以，九大超級企業和生存委員會，一直對可控穿越技術項目組半冷不熱，很大一部分資金，都要靠項目組自籌。
而可控穿越技術，已經是所有太古科技中，人類相對能夠理解，實用性也比較強的一種了。
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既然當下的太古科技已經足夠地球人研究一陣子，繼續向下探索的成本和風險又高到不可承受，暫時封印起來，似乎是最合理的選擇。
「如果你想進入太古遺迹參觀和修鍊的話，我可以為你擔保，弄到一張許可權比較高的通行證，讓你在三五百米之內的淺層地底自由活動，經過幾十年的探索，我們在這一深度的安全性，還是比較有保障的。」
雷宗超道，「不過，有言在先，深入太古遺迹的危險係數極高，每深入一個層級，都必須接受相關的測試和訓練，就算這樣，也不能確保１００％的安全。
「倘若你的腦海中，真的冒出來稀奇古怪的聲音和畫面，吸引你不斷深潛，最終被神秘力量糾纏，變成半人不鬼的怪物，那麼，就算你立下無數戰功，是龍城最年輕的血章獲得者，我們也會毫不猶豫將你消滅，我甚至會親自出手，給你一個痛快。
「明白了這一點，你仍舊想深入太古遺迹嗎？」
孟超沉吟片刻。
心說，我的腦域深處，已經「冒出無數稀奇古怪的聲音和畫面」了。
太古遺迹之旅，是勢在必行的。
倒不是說他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瞬間領悟太古文明的全部奧秘。
只不過，有兩件事，是必須搞清楚的。
第一就是自己的重生之謎。
「斷魂刀」羅武的兒子羅海曾經告訴過他，就在高考前夕，他從末日歸來的那天正午，超凡塔底下的遺迹研究所里，曾經發生過一次大爆炸。
好像有一座實驗室連同裡面的項目組成員，統統被炸得粉碎。
孟超不相信巧合。
他相信，只要能重建這座實驗室，就有可能破解重生的奧秘。
第二，就是「太古的詛咒」，也就是交叉十字眼刺青。
他想知道所謂的「詛咒」究竟是什麼。
身上植入交叉十字眼刺青后，除了覺醒「血脈」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副作用。
破解詛咒的方法，難道真要交叉十字眼的植入者們自相殘殺，直至最後一任嗎？
事關小妹白嘉草的安全和幸福。
不管多危險，他都會搞清楚的！
想到這裡，孟超重重點頭。
「雷師，多謝您的提醒，但我還是想深入太古遺迹，去看一看這股徹底改變人類文明面貌的力量。」
孟超認真道，「我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的。」
「我相信這一點，孟超。」
雷宗超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道，「那麼，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