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畫皮
伴隨著笑聲，孟超發現，妖神「漩渦」正在大量出汗。
略帶黃褐色的汗珠，混濁而粘稠，從億萬個毛孔中同時湧出，遠超常人激戰後流淌的極限。
當然，妖神「漩渦」原本就不是正常人類。
而是接受過最先進基因調製的生化武器。
他——它就像是一座正在融化的蠟像。
原本酷肖孟超的五官，漸漸變得模糊不清，變成半透明的蠟液，緩緩流淌下來。
隨著表面的「蠟液」剝落殆盡，被孟超用血魄戰刀牢牢釘死在牆上的人，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這是一個尖嘴猴腮，臉色慘白的年輕人。
眉眼間還浮現著幾縷驕縱和桀驁之氣，卻因痛苦而極度扭曲。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驟然繚繞的上百根血絲，全都根根斷裂，又被不斷放大的瞳孔吞噬，最終，瞳孔和眼球永遠凝固住。
而隨著更多「蠟液」從身上湧出、剝落、流淌，他的身形也整體縮水了１０％。
伴隨骨骼和肌肉的抽搐，身高和肩寬都不同程度降低，原本胸膛上掛滿了裝甲般的肌肉，現在，卻變得略顯單薄和傴僂。
此刻的他，再看不出半點和孟超的相似之處。
而且，孟超還在他的脖子到胸口，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刺青。
兩根交叉的黑色骨骼，被一柄利刃貫穿。
這是黑骨幫的刺青。
還非常囂張地採用了夜光顏料來繪製。
以至於在黑暗中，這枚刺青散發出了非常妖異的熒光，像是妖異燃燒著鬼火的骸骨，實在沒有認錯的可能性。
若非黑骨幫的重要人物，不可能紋這麼囂張的刺青。
孟超覺得自己的頭髮變成了螞蟻窩——頭皮發麻到了極點。
隨著龍城的秩序日益穩固，人類內部的暴力行為也漸漸減少，各大幫派都在謀求轉型，用更合法和安全的方式來賺取超額利益。
早期龍城最強大的九大幫派自不必說，早就搖身一變，以「九大超級企業」的名義，組建生存委員會來統治龍城。
如金牙幫、毒蠍幫、野狼幫這樣巢城裡的幫派，雖然礙於實力不如超級企業? 仍舊要受制於人，不免經常幹些臟活和濕活，但骨子裡? 卻都渴望洗白自己? 從傳統幫派? 轉型為集餐飲、娛樂、商貿、藥品研發、生化調製、武器製造於一體的超級企業。
就連地下皇帝「霸刀」金萬豪，也並不是一個暴虐成性，動輒喊打喊殺的人。
金牙幫、毒蠍幫這樣的巢城大幫? 在對待外來豪客的時候? 甚至比很多企業更守規矩——道理很簡單，巢城裡的賭場、野味餐館、怪獸角斗場還有人類最古老的行業，光靠巢城內部羸弱的消費力? 根本支撐不住。
如果沒有數千萬市民來捧場? 再強大的幫派? 都要活活餓死的。
然而? 黑骨幫卻是所有幫派里的異類。
在絕大多數幫派都謀求轉型? 朝著企業化、集團化、合法化、社團化的方向發展時? 唯獨黑骨幫仍舊倔強維持著秩序崩壞的黑暗年代，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特質。
黑骨幫是金牙巢城最不吝嗇使用武力的一個幫派。
亦是最霸道、最強硬的一個幫派。
強硬到了連金牙巢城的管理者，「霸刀」金萬豪都頭疼萬分的程度。
只不過，黑骨幫聚集了一票悍不畏死的高手? 實力僅次於金牙幫。
黑骨幫主號稱「鬼熊」? 亦是從喪屍危機一路殺到怪獸戰爭? 縱橫沙場數十年? 仍舊屹立不倒的老一輩強者。
除了「霸刀」金萬豪之外，放眼巢城，誰的帳都不買。
在巢城這麼混亂而複雜的環境? 就算金牙幫、毒蠍幫聯合其餘幫派全力鎮壓黑骨幫，也只會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而黑骨幫在外界，又得到九大超級企業之一，寰宇集團的支持。
寰宇集團的死對頭擎天集團，是龍城最早，也最強大的勘探、採礦、冶鍊和武器製造集團。
寰宇集團作為後來居上的挑戰者，自然要採取更激進，更極端，更有侵略性的戰術。
黑骨幫身為寰宇集團安插在巢城裡的馬前卒，橫行霸道到今天，依靠的，絕對不是僥倖。
剛才，妖神「漩渦」說，孟超殺死的人，是黑骨幫主「鬼熊」熊威，最寵愛的小兒子。
直到此刻，孟超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這時候，他又聽到一陣「哧溜哧溜，哧溜哧溜」的聲音。
緊接著，看到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面。
從黑骨幫少幫主身上流淌下來的粘稠蠟液越來越多，也越流越快。
原本只是在重力作用下匯聚到他的腳下。
但隨著大量蠟液融合，卻從混濁粘稠的黃褐色，變成晶瑩剔透的半透明質感，像是軟體動物一樣朝四周伸出觸手，宛若擁有了生命！
孟超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生命體。
鏈刃一甩，深深刺入這團生物的體內。
這團生物卻像是粘稠的膠水，身體緩緩分開，又在鏈刃前面重新合攏，絲毫不受影響。
孟超第二次甩動鏈刃。
這次激活了火焰和電弧的靈磁力場。
熊熊燃燒的火焰和劈啪作響的電弧，一股腦兒轟入這團生物體內。
非但沒能破壞它的細胞機能，反而像是給它充電一樣，令它的速度陡然加快。
它發出一陣「嘰嘰嘰嘰」的怪聲，像是在譏笑孟超的徒勞一樣。
隨後，如同流水般飛快遊動，朝迷宮深處的黑暗涌去。
從它無影無形，變幻莫測的體型來看，無論通風管道、下水道、門縫，還是任何一條寬度超過０.１毫米的縫隙，它都有辦法溜進去或者逃出去。
「這才是妖神『漩渦』的真面目！」
孟超恍然大悟。
明明自己是昨夜才臨時起意加入獵殺小隊，而且自己的最新體型，根本沒人知道，為什麼敵人還能在短短几個小時內，製造出以假亂真的偽裝。
因為，妖神「漩渦」的本體，分明是某種接受過尖端生化調製的軟體動物，可以隨心所欲模擬成任何人甚至任何生物的樣子。
當然，因為沒有骨骼，本體質量也相當有限，它不可能憑空塑造成人類的模樣。
只能附著在其他人身上，化作一層栩栩如生的外殼，或者說，一層高度智慧、無比恐怖的「畫皮」。
而這，也正是它最陰險的地方。
它先是吞噬了黑骨幫主最寵愛的小兒子，又操縱黑骨幫少幫主的身體和孟超戰鬥，並引誘孟超殺死了「自己」。
於是，孟超的血魄戰刀，便端端正正插在黑骨幫少幫主的胸口，並徹底燒毀了對方的心臟！
眼看妖神「漩渦」即將遁入黑暗。
孟超第三次甩出鏈刃。
這次，卻不是直接甩向妖神「漩渦」，而是甩向周圍一具屍體。
這裡是剛才追兵和偷襲者激戰的主戰場。
「響尾蛇」向威的屍骸旁邊，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
追兵猝不及防遭遇突襲，很多人都來不及將彈藥統統傾瀉出去。
孟超的鏈刃如靈蛇般纏繞住一副塞滿了手雷，沉甸甸的武裝帶。
尾指輕輕一勾，武裝帶就被挑飛到了妖神「漩渦」的頭頂。
火焰和電弧再度碰撞，觸發了所有手雷的引信。
轟轟轟轟轟！
幾十團火球連帶數千枚高速旋轉的鋒利破片，劈頭蓋腦砸向妖神「漩渦」。
就算是接受了尖端生化調製的妖神，也要遵循最基礎的生物法則。
如同粘稠液體的形態，固然令它千變萬化，捉摸不定，卻也極大削弱了它在攻防兩端的能力。
在孟超的前世記憶碎片中，妖神「漩渦」並不是以戰鬥力著稱，從正面摧毀龍城的絕世凶獸。
而是暗影中最詭秘的刺客。
這一世，它還沒進化到終極形態，孟超斷定，它絕不可能刀槍不入。
果然，數十顆重疊的火球中，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
妖神「漩渦」勝券在握，掌控一切的譏笑，終於化作惱怒和狼狽的嘶鳴。
空氣中傳來極其濃烈的焦臭味。
像是把癩蛤蟆燒出蛤蟆油的味道。
當然，身為妖神，就算本體是軟體動物，也絕不是幾十顆手雷可以消滅。
當孟超將鏈刃纏繞在右臂上，旋風殺到時，正好看到一團被燒成黑黢黢慘不忍睹的東西，透過甬道牆壁上維修室的暗門，鑽進維修管道。
孟超剛剛為了將偽裝者置於死地，不惜兩敗俱傷地消耗，自然無力轟爆整條維修管道來抓住妖神「漩渦」的尾巴。
更別提，妖神「漩渦」還有手下，由通緝犯和前死神小隊成員組成的怪獸爪牙，肯定在黑暗中預備了致命的陷阱。
孟超沉吟片刻，放棄了徒勞的追逐，單膝跪地，仔細檢索手雷爆炸的現場，找到一些蛋白質焚燒后殘留的，黑黢黢的痕迹。
對方沒有依附於人體時的攻防能力果然不強，可以在物理層面上被殺傷，這一點，令孟超稍稍鬆了口氣。
他又回過頭尋找妖神「漩渦」留下得武器。
發現猩紅戰刀上鑲嵌了一塊品質不錯的紅輝玉，經過特殊工藝的煉製，乍一看，和紅輝玉晶髓的區別不大。
只可惜，因為過度填充靈能，戰刀也斷成兩截的緣故，這塊晶石早已碎裂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