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被困住的靈魂
話音未落，所有褶皺都瘋狂蠕動。
從褶皺中還激射出一束束長滿棘刺的觸鬚，朝兩人的周身要害狠狠甩來。
彷彿腸道般的「肉壁」本身，也急劇收縮，像是要將兩人緊緊包裹在裡面。
而前後兩頭都湧出大量消化液般的粘稠酸液，彷彿要將兩人連皮帶骨，侵蝕殆盡。
夢魘般的場景，足以摧殘絕大多數人的精神防線，令他們的心靈指數歸零，甚至被活活嚇死。
但孟超這個怪胎，顯然不在此列。
擁有經過末日淬鍊的靈魂，又收割過上萬頭奇形怪狀的怪獸，能在解剖室裡面不改色吃紅油腦花和爆炒牛寶，這點兒小場面，還嚇不倒他。
當然，幻象攻擊往往配合物理攻擊一起使用。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令被攻擊者難以分辨，防不勝防。
這就是呂絲雅最擅長的領域了。
身為靈敏者的她，在孟超的提醒下，立刻意識到自己陷入幻境。
也就能敏銳分析出，究竟哪道攻擊是干涉神經系統造成的幻象，哪道攻擊才是真實存在的。
「是這裡！」
呂絲雅對準貌似空無一物的黑暗開火。
孟超毫不猶豫，配合她火力全開，還將七八枚燃燒彈統統丟了過去。
伴隨烈焰升騰，幻象在扭曲的尖嘯聲中四分五裂。
酸液，絨毛，觸鬚，肉壁，統統消失不見。
他們腳下再度出現堅固的高層。
高野和深淵魔眼在不遠處劇烈翻滾，用撞擊扑滅身上的火焰。
「怎麼辦？」
呂絲雅用眼神詢問孟超。
對方急於逃跑未必有心情和時間將他們置於死地。
但憑他們兩個的力量，想要擊殺兩大妖神，似乎也稍微困難了一些。
「死纏爛打，像條狗皮膏藥一樣，纏住對方！」
孟超心中一動，道，「這傢伙製造的幻象如此拙劣，它一定透支到了崩潰的極限，絕對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厲害，我們可以纏住它的！」
製造幻象，也是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要潛移默化，慢慢來的。
明明片刻前還是地底隧道，一眨眼就變成了蠕動的腸道——這麼不科學，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都知道是假的。
一旦被人看出幻象的虛假，這道幻象就算是失敗了。
孟超不相信深淵魔眼這種ＢＯＳＳ級的精神攻擊系異獸，會不明白這麼基礎的道理。
只是，它已經沒辦法營造出那種自然過渡，亦幻亦真的幻象了。
「整整一個晚上，通過腦電波微操了至少上萬頭怪獸，又挨了師娘和羅大師的雙重重創，還被燒得焦頭爛額，這頭原本就沒有發育成熟的未來妖神，也到了油盡燈枯，強撐最後一口氣的程度吧？「
孟超心想，「從頭到尾，它只吃了一個周天水來補充靈能，考慮到它今晚策劃的龐大陰謀，是遠遠不夠消耗的。
「所以，輸贏不重要，接下去能讓它消耗更多靈能，榨乾它的最後一滴體液才重要！」
雙方都意識到這一點。
是以，深淵魔眼不再發動無用的幻象攻擊，也不再嘗試入侵孟超過於詭異的心靈。
而是將全部精神力量，都用來向高野下達命令。
同樣焦頭爛額還傷痕纍纍的超級沙蟲再度膨脹起來。
如同見到獵物的眼鏡王蛇般，沖孟超和呂絲雅高高昂起脖子。
兩人都感受到了比過江隧道里更強大十倍的威壓。
望著對方高速旋轉，能直接絞碎一輛裝甲車的進食腔，兩人不約而同，艱難吞了一口唾沫。
接下來，孟超卻做了一個讓呂絲雅目瞪口呆的動作。
他把肩扛式火神炮甩到背後。
又丟掉了手中鋒利無比的刃肢。
張開雙手，站在高野的血盆大口面前。
「高野，清醒點，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真的心甘情願，淪為怪獸的傀儡嗎？「
孟超怒目圓睜，發出雷霆般的暴喝。
「……」
呂絲雅知道這麼關鍵的時刻，她不該向孟超吐槽。
卻還是忍不住，咬緊牙關，從牙縫裡小聲道，「孟超，你究竟想幹什麼？」
「噓，我在嘗試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這條尚未喪失全部人性的超級沙蟲。」
孟超頭也不回地小聲道，「神境強者到來之前，這或許是我們唯一能留住它的機會。」
「不會吧？」
呂絲雅難以置通道，「你不會是要把過江隧道里，和超級沙蟲分身講過的道理，擱這兒再重複一遍吧？明明那時候，你的垃圾話攻擊就完全無效了，不管你怎麼巧舌如簧，人家還是把你打得爹媽都不認識啊！「
「……那不一樣。」
孟超道，「都說了，那是分身，空有粗大的神經索和堅韌的髓鞘，卻沒有真正的靈魂。
「而眼前這條超級沙蟲，才是高野的本體，才擁有專屬於人類的，驕傲的，不屈的，神聖的靈魂。
「我的肺腑之言，足以說得喪屍都潸然淚下，只要眼前這頭龐然大物的醜陋身軀里，還蘊藏著哪怕一絲一毫的人性，他都會被我感動的。
「是這樣，沒錯吧，高野，我相信你，也請你相信，相信著你的我吧！」
孟超眼底涌動著真誠而熾熱的光芒，朝超級沙蟲伸出雙手。
對方的回應是張開血盆大口，噴出一團腐臭的風暴。
風暴在半路上被瞬間點燃，夾雜著衝擊波，噴到孟超臉上時，已經化作咆哮的焚風，一下子將他吹飛出去七八米，狠狠撞到岩壁上。
「哎呀！」
孟超慘叫，吐血墜地。
「……我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評估你的智慧高低，以及行動模式。」
呂絲雅急忙將他扶起來，單膝跪地，肩扛式火神炮瞄準超級沙蟲，臉上一半警惕，一半狐疑，「你的大腦是因為超負荷運轉了一晚，所以進入某種……『冷卻狀態『了嗎？」
「我，我沒事。」
孟超吐出一口粘稠的鮮血，來不及用靈能查探自己的傷勢，小聲道，「雅姐，掃描一下深淵……那頭『異獸主腦『的體溫，快！「
「什麼？」
呂絲雅微微一怔，完全不明白眼前的局面，和異獸「主腦」的體溫有什麼關係。
不過，考慮到孟超這個晚上正確率驚人的戰術預判，她還是發動靈敏者的能力，認真凝視了深淵魔眼一眼。
「奇怪，這東西的溫度在不斷提升？」
呂絲雅喃喃道，「它好像很虛弱，很難受的樣子，我能感受到它的痛楚和憤怒，還能感受到它和超級沙蟲之間，存在某種……微妙的精神連接？「
「那就是說，我猜對了，它果然一刻不停地控制著高野！」
孟超臉上，展露出自信的笑容。
在原本的歷史上，高野還要經過至少一兩年時間，一系列的調製，才能完全變成「妖神，地震」。
因為自己打敗了林川和白幽靈，改變了北線攻勢的結局，逼迫怪獸文明拿出了還不成熟的秘密武器。
今晚發生的一切，完全違背了高野的本性和意願。
為了讓他能絕對服從異獸的指揮，深淵魔眼肯定在一刻不停地催眠、控制著他。
而這種控制，自然要消耗大量靈能和精神力的。
偏偏深淵魔眼的靈能和精神力都消耗到了極限。
剛才將精神力從孟超腦域中猛地抽出來時，它和高野之間的精神連接，就出現了短暫的不穩定現象，被孟超敏銳捕捉到。
「向我發動攻擊，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吧，高野？」
孟超抹去嘴角的鮮血，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跌跌撞撞站了起來，再次來到超級沙蟲面前，「或許，現在屬於人類那部分的你，就好像罹患了漸凍症一樣，你的靈魂，被束縛在一具醜陋的身體裡面，又被這頭怪獸，漸漸剝奪掉了這具身體的感知和掌控權，被迫向我發起進攻。
「我想告訴你的是，無論這頭怪獸的洗腦和控制能力究竟有多麼強大，現在的它，都到了最虛弱的時刻，這也是你唯一能掙脫它的束縛，重新找回自我和尊嚴的時刻！
「你不是曾經告訴過我，人類的外形並不重要，承載靈魂的血肉之軀無論是什麼樣子都無所謂，只要擁有人類的靈魂，能運用全部力量，為文明做出貢獻，那就是未來的人類，應有的樣子？
「那就證明給我看。
「現在就證明給我看，在這具無比醜陋的身體里，仍舊殘存著一抹無比高貴的靈魂，無論你的神經，細胞和基因變成什麼樣子，也不管這頭怪獸究竟往你的心靈里灌注了多少毒液和謊言，你終究都是你自己，來自地球，生於龍城，願意為人類而戰的高野！「
這番話就差沒聲淚俱下。
簡直連孟超自己都感動了。
高野看上去也十分感動。
於是他再度張嘴，從進食腔深處噴出大片碎石，猶如呼嘯的子彈，射得岩壁火星四濺，也射得孟超抱頭鼠竄。
「不會吧？」
呂絲雅驅動戰鎧，幫孟超擋住幾枚碎石，不敢相信地說，「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騙我一起追下來，就是為了說最蠢的話，挨最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