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基本盤
秦虎的話，如霹靂巨石，在孟超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腦域深處，模模糊糊，又出現了幽靈旅訓練營中，曾經將他「假割喉」的黑骷髏教官的身影。
這次，黑骷髏教官要告訴自己什麼呢？
秦虎沒發現孟超的雙眼變得異常深邃，還在唾沫橫飛地說著：「孟老弟，我真應該好好感謝你，是你點醒了我。
「原本，我一直渾渾噩噩，只想著刻苦修鍊，拚命廝殺，削尖腦袋往上爬。
「卻不想想，就憑我這麼個無權無勢的地境巔峰，又一把年紀，靈脈和根骨早就定型了，境界再突破，還能突破到哪兒去！就算真被我衝上天境，區區四星超凡，放在修鍊世家和超級企業的眼中，也算不了什麼，人家的鳥毛都比我幾把粗，我怎麼和他們斗？」
呂絲雅微微皺眉，輕咳一聲。
「呂小姐，對不起，你是知道我的，一介武夫，心直口快，話糙理不糙嘛！」
秦虎繼續道，「直到功力盡失，孟老弟又向我闡述了一番做人做事的道理，讓我多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我才豁然開朗，大徹大悟，真的，我悟到了！
「和豪門大宗的天境、神境強者去比，我秦虎連個屁都不算，好歹屁還有點兒臭味。
「但是，和殘星超凡以及普通人比，我的經驗，人脈，技能，資源……方方面面，優勢一下子就凸顯出來了。
「所以，我壓根兒不應該去和天境、神境強者競爭，而是要下沉到中低端市場，去團結並領導所有的殘星超凡，只要全城有一半，不，三分之一殘星超凡願意加入我們殘星會，和我們打通信息、商品以及需求渠道，那就發達了！
「呂小姐，你見多識廣，就說說，這個商業模式，能不能跑通吧？」
呂絲雅沉吟片刻，點頭道：「被你這麼一說，的確很有可能性和想象空間，連我都有些心動了，所以，這就是你願意捨棄紅輝玉礦脈幾十年開採權益的原因？」
「嗐，什麼幾十年開採權益，虎爺我貪，但絕不傻。」
秦虎雙手一攤，道，「我現在功力盡失，淪為廢人，給我再多錢又有什麼用？三歲孩子拎著滿滿一箱真金白銀招搖過市，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會帶來災禍的。
「錢這玩意兒，不花就是廢紙，擦屁股都嫌硬，與其放著幾十年的紅輝玉開採權等人來覬覦，不如一次兌換出來，投資殘星會，換成殘星超凡們的信任和友誼。
「有朝一日，如果我能獲得十萬名殘星超凡的信任和友誼，誰說虎爺我不能以另一種方式東山再起？」
呂絲雅輕笑一聲：「十萬殘星超凡？你的胃口可真不小。」
「十萬還是保守估計，呂小姐，您知道最近一個月，殘星會已經收到多少入會申請了嗎？」
秦虎不等呂絲雅回答，就翹著鬍鬚道，「五萬，整整五萬！」
呂絲雅動容：「這麼多？」
「當然了。」
秦虎道，「你不是孟老弟這樣的殘星超凡，也沒像我一樣功力盡失過，你根本不了解我們的心理。
「如果沒有覺醒超凡力量，品嘗過開山劈石，斬虎屠龍的滋味也就罷了，明明覺醒了，偏偏是個『殘星』，我們心底的鬱悶、懊惱、渴望，是比任何人都強烈的，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什麼見過光明，忍受黑暗的？」
「如果我沒有見過光明，原本可以忍受黑暗。」呂絲雅說。
「對，就是這個意思，對殘星超凡而言，只要有一線可能，都希望修復靈脈，提升戰鬥力，在超凡者圈子裡昂首挺胸，揚眉吐氣！」
秦虎道，「偏偏超凡者圈子裡，對殘星超凡不止是忽視，簡直是歧視，覺得就貫通了三五條主脈，能施展出一兩項技能，根本不是真正的超凡者，殘星超凡在學習，就業，升職……方方面面，都受到；不公平的對待。
「所以，殘星超凡都很渴望擁有自己的組織，能夠抱團取暖，並且聯合起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龍城有很多超凡者組織，比如獵殺者協會，馭獸師協會，機械師協會，收割者協會，等等等等，但這些組織，大多局限在單一行業，交流的都是行業內部信息。
「超凡塔呢，又太大，太龐雜了。
「只有咱們殘星會，是專門為殘星超凡設立，又橫跨各行各業，能輻射全城大部分領域。
「加入殘星會之後，既能修鍊極限流來提升戰鬥力；又能和不同行業卻同病相憐的會員們交流信息，創造商機；還能排遣心中的鬱悶，正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大家怎麼會不積極響應呢？
「我和你說，呂小姐，現在殘星會才剛剛走上正軌，連總部大樓都沒裝修好，等這裡煥然一新，咱們再幫殘星超凡漂漂亮亮解決一兩件實際問題，搞定幾個大訂單，別說十萬，二三十萬會員都是輕輕鬆鬆的！」
呂絲雅連連點頭，正欲開口，忽然感覺孟超有些異樣。
身為靈敏者的她，敏銳感知到，孟超的生命磁場，就像火山爆發，特別是大腦……
「孟超，你沒事吧？」呂絲雅關切道。
「沒事，我突然想到一些不相干的事，不用管我，你們繼續。」孟超輕輕揉搓太陽穴，緩解冰錐刺骨般的痛楚。
腦域深處，前世記憶碎片，如支離破碎的鏡面，反射出黑骷髏教官的面孔。
「在我們幽靈旅訓練營里，大家最先接受的，就是刺殺訓練。」
孟超彷彿聽到黑骷髏教官在自己耳邊吼叫，「但是，在我們龍城征服異界的道路上，刺殺卻是最後一步，是臨門一腳，是一錘定音，是發起衝鋒的號角！
「異界百族經歷千萬年的血戰，很多種族就是為戰爭而生的，光是刺殺他們的首領，沒有任何用處，他們很容易就能推選出一名新的首領，說不定，更加狡猾和殘暴。
「在刺殺異界智慧生物的首領之前，必須先滲透到他們的文明裡去，煽動混亂，激化矛盾，並且在異界文明內部，扶植『親地球派系』，組建對龍城友善的組織。
「龍城人的數量畢竟太少，想要征服全異界，不依靠異界土著組織是不行的。
「下面，我簡單向大家介紹一下，滲透和組織的基本方法……」
「孟超？孟超！」
呂絲雅叉開五指，在孟超眼前拚命搖晃。
孟超深吸一口氣，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眨了眨眼，把眼底深邃的光芒，都收斂得無影無蹤。
「你確定自己真的沒事？」
呂絲雅滿臉狐疑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表情，既陰險又可怕？」
「不會吧？」
孟超揉了揉面孔，勉強笑道，「我明明就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大學生，有時候還特別善良和幼稚呢！」
心底卻豁然開朗。
他發現自己從末日歸來后犯了一個錯誤。
就是太想走上層路線了。
沒錯，覺醒前世記憶之後，就想找到統治龍城的絕世強者，通過影響他們來改變未來，這是很合理的思路。
問題是，第一，絕世強者不是這麼容易找的。
無論超級企業的掌門人，還是生存委員會的資深議員，又或者終日在超凡塔深處閉關的神境強者，都不是自己輕易能見得到面，說得上話。
第二，絕世強者肯定有自己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不會這麼容易受他影響。
就連小小的呂絲雅，也不可能對他言聽計從，而是有著自己的野心。
就算自己推心置腹，焉知這些絕世強者，一定會按照自己的劇本起舞呢？
第三，越是絕世強者，越是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受到各種掣肘，正所謂高處不勝寒，很多時候，龍城的發展方向，並不是某幾個強者就能說了算的。
「或許，龍城的未來並不是生存委員會的議員們、超級企業的掌控者們、超凡塔里的絕世強者們決定的。
「而是由千千萬萬普通市民來決定的。
「我應該改變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絕世強者，而是千千萬萬的普通人？」
該抱的大腿，孟超肯定還是會毫不猶豫去抱。
但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倘若沒有一雙健碩有力的臂膀，又怎麼抱得住那些粗壯至極的金大腿呢？
「如果我僅僅是一名普通大學生，就算機緣巧合，阻止再多陰謀，揭露再多真相，真的受到絕世強者的接見，人家也不會把我當一回事吧？
「但是，坐擁數十萬會員的『殘星會會長』，那就完全不同了，不說平起平坐，至少能讓絕世強者們更有耐心聽我發言，也會更認真思考我對未來的看法。
「秦虎說的沒錯，我是殘星超凡，和所有殘星超凡都感同身受，同病相憐，我們天然是同一陣營的盟友，用林川的話來說，我們才是同類！
「這些殘星超凡，以及他們所守護的普通人，才是我真正能依靠的力量，我和呂絲雅最多是互相抱大腿的關係，但他們，才有可能成為我血脈相連的基本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