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莽撞了
孟超有了底，冷靜道：「沈經理，既然說不清東西究竟是誰摔壞的，照規矩，我們有責任，願意賠償差價的一半。」
「一半？」
沈榮發像是聽到笑話，鼻孔噴出聲音，「小朋友，你大學還沒考上，口氣倒是不小，東西這麼一摔，品相起碼降低兩級，差價二十來萬，一半就是十萬，多少人辛苦一年都賺不到十萬，到你這裡，就是輕飄飄一句話？」
他看看兩名保鏢。
兩名保鏢嘿嘿笑起來。
孟義山拉住兒子：「阿超，你別管，這是爸的事。」
「老爸，這些年你辛苦了，既然兒子回來，你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享福。」
孟超跨出一步，擋在父親面前，盯著沈榮發，「是不是我爸摔的，大家心裡有數，我懶得浪費口水和時間，把帳算清楚就完了。」
賬算清楚，他馬上拉走一整支收割隊，外面大把賺錢機會，何必跟姓沈的癟三糾纏。
「你什麼意思？」
少年淡定自若的神情激怒了沈榮發，他像浮出水面的河豚，胖臉鼓起來，「我有人證，難道沒監控就能抵賴？而且，不是你爸想要強行把靈化神經球買下來，我不肯，他拉拉扯扯，東西怎麼會摔壞？」
頓了一頓，沈榮發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好像和孟超吵架是丟了身份。
他重新對準孟義山：「老孟，你還想在圈子裡混，就要知道收割者的規矩，你先動了心思，想把材料據為己有，又把東西摔壞，抵賴不肯負責——這兩件事傳出去，別說我這裡，到別處你也休想找到活幹了。」
孟義山渾身一震：「我是想花錢買下來！」
「那你就買嘛，我不是都答應你便宜兩萬了么？」
沈榮發忽然變臉，笑吟吟道，「咱們談妥的，你簽三年的二級合同，東西你馬上拿走——咱有交情嘛！」
孟義山看看黑黢黢的靈化神經球。
品相完美的話，二十八萬，真不貴。
但現在這個品相，就算調製成脊神經再生劑，藥效大幅降低，能否立刻治好兒子的傷呢？
「你還想啥，越猶豫，靈化神經球暴露在空氣中的時間越長，功效越差了啊。」
沈榮發眼珠一轉，「這樣，你和我多簽兩年，我再預支你八萬塊，你拿去多給兒子買點兒補品，說不定就金榜題名了呢？」
這番話擊中孟義山的命門。
他想到兒子去年受傷后，躺在病床上輾轉反側。
又想到三年前兒子剛考上重點高中，跑到自己和妻子面前，假裝沒考好，等自己和妻子安慰他時，這小子突然拿出錄取通知書炫耀，氣得兩人拿笤帚追著打。
還有更久以前，兒子為了全家的未來，瘋狂修鍊，有錢人家的孩子練一個小時，他就練兩個小時，三個小時，練得抽筋，都自己找毛巾咬住，不讓他們聽到哼哼聲。
「……別說了。」
孟義山咬牙，「預支十萬，我簽！」
「十萬，就十萬！」沈榮發眉開眼笑，急忙將早就準備好的平板電腦遞過來，「都是通用條款，不用細看，在這兒按個手印，簽個名就行。」
老父親還沒接住，就被兒子劈手奪過來。
「這是什麼？」
孟超掃了一眼，瞳孔收縮成了兩個針尖，「二級危險資源回收作業員的工作合同！」
痛！
好痛！
頭好痛！
「二級合同」幾個字像是燃燒彈，點燃腦海，讓他在火光熊熊中看到幾幅噩夢般的畫面。
他想起來了！
前世母親被鬼眼金翅烈焰蟲燒傷，父親為了賺取高額的醫藥費，就和沈榮發籤訂了「二級合同」，去收割那些劇毒、強烈腐蝕、容易屍變、有爆炸風險的高危怪獸。
沒想到一次作業時出了意外，他也受了重傷。
就在孟超想為父親提取醫療保險去治病時，卻發現沈榮發這個王八蛋，每個月說是扣除父親的工資去繳納高危工種的特殊保險，結果，繳的都是普通保險，裡面的差價，被他中飽私囊！
那是孟家前世最黑暗的時刻。
孟超找沈榮發算賬，這傢伙東躲西藏;起訴「九鑫」，發現合同本身就被動了手腳，很多條款非常不利於受僱人，官司打得很艱難。
這件事令妹妹對司法體系徹底失望，說出「法律就是保護有錢人，窮人只能靠自己，不擇手段，才能在這個殘酷的異界生存下去」這種話。
她會變成黑夜魔女，這件事是極重要的催化劑。
孟超的眼珠徹底紅了。
平板電腦在手裡「咔咔」作響。
沈榮發瞪眼：「老子的東西，你也敢搶？」
咔嚓！
話音未落，平板電腦就在孟超手裡粉碎。
碎片激射，火星四濺，還有幾枚尖銳的零件，深深刺入掌心。
「孟義山，你兒子無法無天！」沈榮發狂怒。
身為超凡者的小舅子，他平時在公司里橫著走路，被他捏在手裡的收割者，喘氣都要陪著小心，哪見過這種愣頭青？
他指著孟超尖叫：「給我把這小子丟出去！」
兩名保鏢如狼似虎撲上來。
孟義山曾見過這兩個保鏢，為了搶奪材料，將另一家公司的五名收割者打得鼻青臉腫。
他立刻迎上去：「你們敢！」
兩名保鏢一推，他倒退四五步，跌坐在地。
「爸！」
父親坐在地上的模樣，和前世記憶中躺在病床上殘缺不全的樣子重疊到一起。
孟超的腦袋「嗡」一聲，眼前一片血紅。
兩名保鏢揮舞著電擊棍朝他肩膀砸下。
「給我滾開！」
孟超暴喝，專家級《莽牛決》炸裂，身形先收縮后膨脹，胸腔內發出咆哮，如同暴怒的犀牛。
砰！
第一名保鏢被他扎紮實實撞到胸口，仰面栽倒，鮮血狂噴。
滋！
第二名保鏢的電棍捅到孟超肩膀上，但盛怒中的他根本沒察覺，往前跨出一大步，重重一撞，一掀，將這名保鏢掀飛二三十米，渾身骨頭都快摔碎，哪裡爬的起來？
孟超被電得頭髮豎立，渾身骨骼爆響，滿臉戾氣噴薄。
「火種，兌換《波紋勁》，衝到『專家級』！」他在心裡惡狠狠叫道。
腦中頓時浮現各種細節，如驚濤駭浪般湧入血肉和神經末梢。
他朝沈榮發跨出第一步。
怪力拔地而起，從小腿肚子一路涌動到腰胯之間，雙腿彷彿兩個打樁機，狠狠轟擊地面。
他跨出第二步。
源源不絕的力量順著胸口到兩條臂膀，一路顫動到了指尖，周身肌肉變成滔天巨浪，將一場狂暴無匹的海嘯，轟進燃燒的掌心。
只三步，他就跨到沈榮發麵前，居高臨下，滿臉猙獰。
沈榮發嚇成一團，五官都縮到鼻孔四周瑟瑟發抖：「有話……」
「和你祖宗說！」
未來版《波紋勁》，專家級，去你媽的！
孟超的右臂劃出一道鞭影，手掌像是燒紅的鋼鐵，朝沈榮發的胖臉甩過去。
啪！
第一個巴掌，就讓在場所有人脖子一縮，臉頰生疼。
沈榮發兩百五十多斤的胖大身體，被抽得如陀螺般轉了三圈，半張臉都快燒起來了。
啪啪！
連續兩個耳光，將姓沈的位置擺正，腦袋腫得像顫巍巍的紅燒豬頭。
啪啪啪啪啪啪！
孟超左右開弓，閃電連環，耳光如疾風驟雨，聽得人牙酸蛋疼，偏偏精確控制力度，沒把沈榮發抽昏，直抽得他口吐白沫，痛不欲生，連哭爹喊娘的力氣都沒有。
一輪《波紋勁》酣暢淋漓打完，孟超余怒未消，後撤兩步，橡膠工作靴的鞋帶都被崩斷，掄起大腳，一腳深深踹進沈榮發的小腹，把姓沈的當成足球，踹飛十幾米。
砰！
沈榮發撞在冷藏車的車廂上，冷藏車晃了三晃。
這傢伙好似爛泥般癱軟，表情一半痴獃，一半痛苦，褲襠里一片濕漉漉的腥臭，不斷擴大。
「阿超！」
直到此刻，收割者們才如夢初醒。
大家看著孟超，就像看著一頭「末日級」的凶獸。
孟義山朝兒子撲過來，死死抱住他：「夠了，你想吃牢飯啊！」
孟超深吸幾口氣，漸漸冷靜下來。
「爸，你沒事吧？」他仔細打量父親。
「我當然沒事。」孟義山艱難扯出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可你怎麼辦？」
收割者們也紛紛嘆息，年輕人，太衝動，拳頭拔出去容易，又怎麼收得回來？
「莽撞了。」
孟超自己也有些懊惱，「真要弄姓沈的，等月黑風高，怎麼炮製不行？算了，打都打了，要不再上去補幾腳，今天過足癮，下回絕對要冷靜，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我是一名溫文爾雅的高中生啊！」
打定主意，他活動十指，朝沈榮發走去。
沈榮發上吐下瀉，鼻孔「嘩嘩」噴血，見他還要過來，叫得像個失心瘋的太監。
孟義山和老兄弟們急忙阻攔：「阿超，你瘋了，你想要他的命啊！」
「爸，我錯了，我改，我下回一定改，今天你讓我再踹他三腳，就三腳，要不兩腳，實在不行，一腳也行，最後一腳，下回再也不踹了，我保證！」
孟超和老爸玩拔河，七八條壯漢拉不住他一個。
「住手！」
就在這時，一個面白無須，好似菜花蛇般的男人，滿臉陰沉，快步趕來。
後面還站著一個渾身籠罩在斗篷里，斗篷浸透怪獸鮮血的魁偉巨漢。
「顧主管，虎爺！」
眾多收割者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