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學成才
孟超勻過了氣。
知道自己來得唐突，他只能恭恭敬敬為老者端茶遞水，遲疑了一下，問道：「這位老前輩，不打算動手？」
寧雪詩聽了這話，俏臉抹上怒紅：「偷師還挑三揀四，區區一級超獸，就要我爺爺親自出手？」
「一級超獸？」孟超愕然，表情古怪。
寧雪詩皺眉：「你該不會連七眼狼蛛都不知道吧，那根本沒必要給我們添亂，你看不懂的，別浪費時間了。」
孟超眼睜睜看著超獸正在死去，只能硬著頭皮說：「我知道它原本是七眼狼蛛，但現在已經不是了，現在的它，是一頭正在進化中，卡在一級和二級之間的『七眼龍狼蛛』。
「雖然外觀仍舊保持七眼狼蛛的形態，內部卻有很多器官都開始變異，新生的器官非常脆弱，比成熟的『七眼龍狼蛛』更難處理。」
「什麼？」
寧雪詩傻眼，進化中的超獸？
少女扭頭，用口型向爺爺求助。
老者陷入沉思，表情也凝重起來。
「小夥子，你怎麼知道？」
他目光炯炯看著孟超，「老夫剛才仔細檢查過，它的外表並無絲毫異變，你一路跑來，看都不看一眼，如何能肯定，它正在進化？」
「聽出來的。」
孟超解釋，「這頭超獸還沒死透，不是還在發出尖嘯么？『七眼狼蛛』和『七眼龍狼蛛』雖然是同一族群，終究差了一個級數，他們臨死前的尖嘯，有著細微不同，並不難分辨。」
「並不難……」
寧雪詩和爺爺都被噎了一下。
「你唬誰呢，我爺爺都沒聽出來，你一個實習生，能聽出來？」寧雪詩雙手叉腰，目光警惕，彷彿孟超是什麼騙子。
老者卻不敢小覷，謹慎道：「還沒請教……」
「我叫孟超，家裡正準備開一間資源回收公司。」
孟超不放過每個拓展人脈的機會，向兩爺孫行禮。
收割者的禮節，倒是一絲不苟，十分標準。
老者對他稍稍有了幾分信心，微微點頭，矜持道：「老夫寧舍我。」
「……」
兩人大眼瞪小眼，三秒鐘后，孟超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原來是寧前輩，如雷貫耳，久仰大名。」
「少來這套，你根本沒聽過我爺爺的名字吧，連『白髮鬼手寧舍我』都不知道，你算哪門子的收割者，還能聽出七眼狼蛛和七眼龍狼蛛的嘯聲不同？簡直開玩笑！」寧雪詩憤怒了。
「雪詩，收聲。」
寧舍我的涵養很不錯，「孟小友耳力一流，讓老夫大開眼界，卻不知你的師承……」
「我自學成才，幾十年的老收割者了。」孟超坦言。
老人深吸一口氣。
「你們公司領導電話多少號？」他很和藹地問。
孟超乖乖閉嘴。
後退兩步，就地蹲下，比劃了個手勢：我不說了，請開始你們的表演。
寧雪詩肺都氣炸，發誓待會兒就叫這小子好看。
可現在，七眼狼蛛的最後一絲生命正在飛快流逝，她必須爭分奪秒，才能收割最新鮮的材料。
少女排除雜念，當孟超不存在。
正欲操作，寧舍我忽然上前。
「我來吧。」
「爺爺？」
「我先打開外殼，吸乾淨黏液看一看，如果器官沒有變異，你再接手。」
寧雪詩狠狠一跺腳，氣得天旋地轉。
寧舍我雙持解剖刀，駕輕就熟地入手。
只是隨著手指輕顫，刀尖也有細微抖動。
「原來寧老爺子受傷了。」孟超喃喃自語，「怪不得。」
這句話點燃了炮仗，寧雪詩旋風般衝到他面前，柳眉倒豎：「你懂不懂規矩，這時候能亂說話嗎？」
孟超臉一紅，收割者精細操作時，最怕被人打擾，自己犯了行規，的確不該。
他想了想，覺得小姑娘雖然脾氣大了點，但老爺子為人不錯，值得助一臂之力。
「寧小姐，能不能給我看看你們的傢伙事兒，我需要九根最細的牛毛探針，三根繞指柔的盤針。」孟超壓低嗓門，「對了，你們賬上，有沒有三十萬現金？」
寧雪詩滿頭霧水。
「是這樣，處在進化中的『七眼龍狼蛛幼體』，結構太脆弱，特別是新生的毒囊，囊膜薄如蟬翼，稍微一碰就會破掉，毒液流得滿肚子都是，所有材料都會報廢。」
孟超滿臉誠懇地解釋，「寧老爺子是神經方面出了問題吧，未必能獨立完成整台操作，所以先熟悉一下你們的工具，臨陣磨磨槍。」
這番解釋是火上澆油，寧雪詩氣得磨牙：「就算爺爺受了傷，也是『白髮鬼手』，區區一頭七眼狼蛛怎麼難得住他？而且，我還在這裡，憑什麼讓你出手？等等，三十萬現金，這又是什麼錢？」
「自然是請我出手的費用。」
孟超掰著手指頭給她算，「以老爺子現在的狀態，收割的品相肯定不怎麼好，加在一起，最多價值三五十萬，但有我助一臂之力，憑我的經驗加上老爺子的技術，雙劍合璧，應該能把最值錢的毒囊完美剝離出來，光是毒囊就能賣五十萬以上，所有材料加在一起，將近兩百萬了。
「這裡面有一百多萬的差價，因為我還在實習，又是助手，大家相識就是有緣，七折八扣，只收三十萬，就算我為社會做貢獻了。」
寧雪詩目瞪口呆看著孟超。
片刻之後，深吸一口氣，正欲爆發。
忽然聽到爺爺的聲音，非常罕見地發顫：「雪詩，過來。」
少女急忙回到爺爺身邊。
幾分鐘內，爺爺像老了五歲，滿頭白髮都失去精氣神，一縷縷耷拉下來，貼在冷汗涔涔的額頭。
順著老人頗有些散亂的眼神望去，寧雪詩看到七眼狼蛛打開的甲殼裡面，一團團猙獰的器官，如畸形變異的腫瘤，散發著刺激性的氣味。
只看一眼，余怒都凝結在臉上，少女失聲道：「這器官不對，這不是七眼狼蛛！」
「的確不是七眼狼蛛，而是極為罕見，正在進化中的七眼龍狼蛛。」寧舍我苦笑，滿臉黯然。
一頭尚未達到二級的低階超獸，屍骸價值幾百萬的事，寧舍我還不放在心上。
換成神經完好無損時，他發動超凡能力，裸眼透視就能看穿它的器官分佈和結構。
可現在，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堂堂白髮鬼手，要栽在這玩意兒身上。
寧雪詩張了張嘴，忽然想到孟超的話，神色駭然。
此時，孟超也走到兩爺孫身後，踮起腳尖朝七眼龍狼蛛的腹腔里看了一眼。
他記得收割者的規矩。
就算寧雪詩回頭看他，他還是一言不發，反而抿緊了嘴。
「……小哥，請講。」寧雪詩鬱悶了半天，咬牙道。
「還行。」孟超道。
「什麼還行？」寧雪詩瞪大眼睛。
「就是這頭七眼龍狼蛛進化得還行，很常見，沒鬧什麼稀奇古怪的超級突變。」孟超鬆了口氣。
很常見……
兩爺孫一臉懵逼。
「你，你真能幫爺爺完成收割，只收三十萬？」寧雪詩心裡繞了幾百個念頭，不敢相信地問。
「五十萬！」
寧舍我死死盯著孟超，「小夥子，你要真能幫老頭子一把，不用處理多麼完美，只要中規中矩，毒囊保持70%的毒液量，老頭子立刻給你轉五十萬！」
孟超吹了聲口哨，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翹起。
「我還沒超凡，力量和感知都一般般，無法直接收割超獸，只能——」
孟超本想說「只能指導你完成作業」，話到嘴邊，硬生生吞下，換成，「只能當您的助手。」
「那你當第一助手，遞送器械，噴射消毒液，暴露切割面，做好切口標記，監控器官腐敗程度……我孫女當第二助手，行不行？」
「行。」
孟超點頭，從自己的腰囊里擠出消毒凝膠，細細塗抹了雙手，又調到噴霧模式，從頭到腳噴了一遍，站到寧舍我右邊的助手位置。
寧舍我凝神靜氣，開口道：「三號……」
不等他說完，四號刀柄配七號菱形刀片，就送到手裡。
寧舍我微微皺眉。
小夥子理論知識一套一套，沒想到第一件器械就遞錯了，難道只是個夸夸其談之輩？
「我知道您想用三號刀柄配十二號鉗式刀片，先把書肺剝離出來，無論在『七眼狼蛛』還是成熟的『七眼龍狼蛛』身上，這都是絕對正確的經典操作，偏偏正在進化中的變異體，它的囊狀書肺上多了很多葉狀褶皺，您仔細看，結構非常脆弱，和周圍牽連很緊密，貿然動手，恐怕會損壞品相。」
孟超用一根探針虛虛指點，「我建議從書肺後方的導管開始，逆著脈絡來剝離，先把周圍掏乾淨，最後再對付書肺，放心，這些導管倒是比過去堅韌得多，不容易斷裂的，寧老，您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