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農夫與蛇

  也許每一個合格的伐木工的身體里，都會住著一個半吊子木匠的靈魂吧。


  所以眼前這座伐木小屋就修建得相當堅固，也相當實用。


  這是修建在了三棵品字形的大樹中間的，藉助三棵大樹的樹榦做支撐，還保持著與地面有一米高的空隙，最大程度保證了伐木小屋的通風與乾燥，另外還可以避開一部分毒蟲，蛇類。


  伐木小屋的主體都是由一根根碗口粗的圓木搭建捆綁而成，沒有釘子，但看起來極其牢固。


  屋頂也是一層圓木，上面蓋了厚厚的乾草，又鋪了十幾厘米厚的泥，最後才鋪上一些石塊，樹皮之類，防止泥土被雨水沖走。


  不客氣的說，這比領地里的木屋質量還要好，也會更舒服。


  果不其然，等李斯文走進去之後，就發現裡面很乾燥，空間頗大，甚至還有一個石頭壘成的火灶，旁邊放著一堆乾柴，此刻這裡就點起了火，也不知是怎麼設計的，煙霧迅速散去，只留下溫暖。


  三個伐木工都在坐著或躺著休息，那個民兵則在很認真的用一塊磨刀石打磨他的長矛，居然有那麼幾分殺氣。


  李斯文在靠門口的角落蹲下，一副我是萌新的樣子。


  沒人說話，直到那民兵打磨好了長矛，才緩緩開口，「不管領主大人今晚能不能回來，明天一早我們就必須回去一趟，有狼也沒辦法，不吃飯，明天都會餓，而且村子被水淹了，我們也得去幫忙，守住村子，才有希望。」


  「可我們——沒殺過狼，就，就會砍樹。」裡面一個三十歲許的伐木工小聲道。


  「那你能找到吃的？」民兵回頭，惡狠狠的盯著他。


  這個伐木工頓時不吭聲了。


  「或許明天一早，領主大人就會回來呢？」又有一個伐木工帶著希望問道。


  民兵這時候沒說話，他也不願意想，更不敢設想領主大人無法回來的後果。


  「啐，孬種，劉二，曹大你們就是個孬種，照我看，狼的腦袋沒有木頭硬，木頭我們能砍，狼為啥砍不死？反正我要吃飯，哪怕被狼吃了，也好過餓死！」


  之前給李斯文指點的伐木工就惱火道。


  「沒錯，得吃飯，而且我們有六個人呢。」最後一個伐木工開口道，聲音很輕，但很堅決。


  「六個？你是說這個只會種地的小雞仔？」那個叫曹大的伐木工輕蔑一笑，指著李斯文，「我一隻手就能打他十個。」


  「就是，我一腳就能踹飛他。」那比較年輕的劉二就更加肆無忌憚的蔑視了。


  「都閉嘴吧，他能砍倒一棵樹，或許力氣不行，但有長勁，已經比那些小雞仔好多了。」那個民兵開口了，顯然剛才也是觀察過李斯文砍樹的過程的，至於他所說的『長勁』應該就是體力屬性。


  此時這民兵就看向李斯文，

  「小子，那把斧頭暫時借你了，現在磨一磨，明天能砍灰狼一斧頭，都算你賺的。」


  李斯文默默搬過磨刀石，而其他四個伐木工也都不說話了，各自閉眼休息，這些傢伙長年累月伐木，比農夫們更懂得休息和維持體力，不過他們肚子里咕咕咕的叫聲還是很尷尬。


  李斯文卻不餓，甚至直到此刻他的體力值都在緩慢回升，之前狂吃了那幾十斤魚肉還在生效，這就是高蛋白食物的好處了。


  拿起生鏽的斧頭在磨刀石上輕輕打磨著，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這些傢伙大魚的事情，但最後他還是決定不說，因為只要明天從麥田那邊走，就必然能看到那些水坑裡的大魚，假若這一夜沒被野狼給吃掉的話。


  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有雷聲隱隱，伐木小屋徹底漆黑一片，嘩啦啦的雨聲蓋住了李斯文打磨斧頭的聲音，這樣獨特的環境反而讓他徹底放鬆起來，也沒有因為黑暗就停止打磨，漸漸的，他閉上了眼睛，心靈一片平靜，像是在享受一首悠揚的小夜曲。


  不知某時某刻，李斯文心中像是得了某種靈光，下意識的就抽取了一點靈魂值加點到靈魂之上。


  這一回，甚至沒有多大反應，就好像一滴雨滴融入到整個雨夜之中，一滴一滴，一片一片，他甚至有些忘記了自己是誰，只覺得自己就是這紛紛夜雨中的一縷雨絲，一抹清風，在與這夜色共舞。


  「滴答，滴答！」


  雨聲綿綿不停，在伐木小屋外響起，也在李斯文的心中同步。


  這世界，如一汪水坑，漣漪盪起，可見微弱星光。


  「星光？」


  李斯文一驚，突然醒過來，才發現四周仍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那四個伐木工，還有那個民兵都發出了粗重不一的鼾聲，外面的雨卻是已經停了。


  哪裡有什麼星光？

  只是當他打開屬性欄卻陡然一驚，黃色小球里蓄滿的14點靈魂值竟是蕩然無存，只有在他的靈魂屬性後面有數據變化。


  「靈魂開發度——15%」


  再看體力，早就15滿值了，那麼，剛才自己沒有做夢？


  可是那種化身雨滴，與夜色共舞的感覺尤其讓他回味無窮，比和女朋友約會還要爽一萬倍。


  所以他此刻竟是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衝動，他要到外面去，而不是在這空間狹窄，空氣混濁的小屋裡，外面才是他的天地。


  悄悄站起身，從幾根木頭上輕巧跳下，誰知那民兵竟是無比警覺的醒來，立刻低聲喝問，「你去幹什麼？」


  「我，我想試試斧頭鋒利不？」李斯文頗為尷尬的回答，被這一打擾，他之前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夢境一樣碎掉了。


  「白痴！」


  那民兵罵了一句，就不管了。


  李斯文尷尬的走了幾步，就苦笑，看來他剛剛真的是在做夢啊，怎麼能看到星星——


  一點冰涼的雨滴從樹葉上落下，將他冰個激靈，再走幾步，迎面就是一汪水坑，很澄凈，一點星光映襯其中，這和他方才夢到的一幕何其相似。


  剎那間，李斯文剛剛碎掉的感覺就像是被重新拼接起來，他盯著那水窪，水窪里倒映著星辰，滴答，滴答，雨滴落下，水面漣漪掠動，伴隨著這漣漪，四周的一切忽然安靜起來，不，是依稀的浮現在他的心間。


  大樹，小屋，鼾聲，微風，野草，露珠一切都好像近在咫尺，觸手可尋。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在漣漪的波紋之中，那麼李斯文自己就是在這漣漪的正中央，他沒敢動，怕再次驚碎了這美夢，嗯，他還以為這是美夢。


  直到窸窸窣窣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接近，李斯文想都不想，回頭就是一斧子掄下去。


  美夢沒有被驚醒，但他卻是看到了一條拳頭那麼粗，數米長的黑蛇，身體還保持著進攻的彎曲姿勢，腦袋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