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吼叫不一定喊醒那個人
男孩見到他進來，自己往房間裏麵走去，少了之前的局促感，但是神情依舊不自然，低垂著頭，乖巧的坐在沙發上。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你治好自己就可以了。”沈恒眸色冰涼，對著男孩說道。
“我……治不好了，但是你可以……”他一抬頭與沈恒淩厲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沒敢繼續說下去。
沈恒疏鬆了一口氣，坐在了男孩的對麵，目光也柔和了一些，但語氣依舊嚴厲，“易康，如果你不願意進行治療，我會跟夏歡說明白，讓她終止對你的治療。”
“她，可以幫到你的，不好嗎？”易康小心翼翼的問道。
“現在是你的問題，我不需要別人的幫忙。”
易康低垂著頭，厚厚的頭簾遮住自己的額頭，謹慎的目光，“可是你帶她過來，不也是為了自己嗎？”
他是一個自閉症患者，但是他的靈敏度卻高於常人，當沈恒說幫他治療他的心理疾病，並且將那個女孩帶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們之間的互動，他有過猜忌，並不是單純的為了他的疾病。
可沈恒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更確切的說他在逃避自己內心的想法。
沈恒的心思很容易被他戳穿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定律，也是因為易康不會對其他人說，才會讓他就算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也不會感到驚慌。
“你不是想要正常人的生活嗎，慢慢接觸其他人，難道你還是不願意從自己的世界裏麵出來？”
“我……害怕。”
“聽叔叔阿姨說，你要結婚了？”沈恒盯著易康問道。
他微微頷首，露出一絲開心的神情，他原來也是可以結婚的。
“那個女孩不介意嗎，你們可以正常的交流嗎？”
“可以。”
“所以你是為了她，才想要讓自己變得更普通一些？”
“嗯。”
“她的背景你都在知道，她為什麽跟你結婚，你也清楚？”沈恒知道易康是一個特別單純的人，一旦有人願意陪著他，他能感受到這個人對他有一點點的好處，他便會全心全意的對待那個人。
就像幾年前他迷路在街頭，不敢求助任何人，差點被車子撞到，是他過來幫了他，從此之後他易康對他才會如此信賴。
他們之間語言交流的很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彼此安靜的待在一個空間裏麵，但並沒有尷尬與不舒適的感覺。
“她就是經常……過來送花的女生，她，人很好，我父母也很放心。”易康滿足的說道。
沈恒覺得他的父母會同意，隻是因為他們很疼易康，他們年紀越來越大，易康以後就是一個人了，所以他們才會急切的想要給他找一個伴侶。
在一年前，他們就開始幫他找相親對象，不過那些女孩一開始雖然被易康吸引了一下，後來知道他性格自閉，不再願意，有的甚至隻是為了他父母提供的財產。
“是薛紫璿？”他多少在易阿姨那裏聽到了這個女孩的名字。
“是的。”
“你是已經想好了？”
“嗯。”
沈恒看著他，說道：“易康，我知道你很聰明，我不會傷害你，我希望你是真心開心的。你願意為了那個女孩開始接觸外麵的人，這很好，但是我更希望你是為自己的以後，這樣叔叔阿姨才會放心，好嗎？”
易康輕蹙眉頭，“下次她過來……我會回答她的問題的。”他抬眸看向了他，“我也隻回答關於我自己的問題。”
“謝謝。”
他起身準備離開，易康朝著他的背後說道：“她也是你在乎的人嗎，她或許也可以幫到你。”
“不確定的事情，還是不要有太多的期待。”
易康沒有明白過來，他所說的不確定的事情是什麽，是他的病情，還是其他方麵。
被沈恒拒絕了之後，夏歡時常拿起了手機看一下，說不定對方後悔了，可惜除了垃圾信息，什麽也沒有。
早知道她就不要將喜歡說的這麽明顯了，或許他們之間還能成為朋友，這樣下次她去給他那位朋友治療的時候，還是他過來接她的時候，會不會顯得有些尷尬了。
她最討厭這種安置窒息的尷尬感，所以現在有些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半眯著眼睛，泛著困意。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一下，夏歡悶聲說道：“直接進來吧。”
下一個病患過來是下午兩點多的時間，現在不過是中午十二點半左右，她準備好好的午休一下，消消身上的乏力。
“夏醫生？”張川看著她閉著眼睛，趴在桌子上，喊了一聲。
她抬起頭，看到是張川的時候，又重新的趴下，問道：“什麽事情，張警官？”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的休息了？”
“你已經打擾到了，不過你可以說快一點，這樣或許我還能繼續睡一個回籠覺。”她沒有什麽精神氣的說道。
張川拿出了幾張照片還有一張紙放在了夏歡的麵前，“你看一下這個。”
“什麽？”
“簡赫的弟弟，簡凱，他自述了關於自己的父母幾年前葬身於火海，那場火到底是什麽引發的。”
夏歡拿起來看了看，照片裏麵的小男孩十一二歲，安靜的坐在輪椅上麵，身材消瘦，目光空洞，從他的眼睛裏麵幾乎看不到什麽希望的光芒。她又打開了那張紙條，眸色深沉，有些字備注了拚音，但是字跡俊秀，是一個心思靈敏的孩子。
“你看著他寫出來的？”
“嗯，他一開始是拒絕的，看的出來，他是在害怕簡赫。簡赫也是半年一次看望他一次，不過天院長說簡凱都會找各種理由不想見她。”張川陳述著，隨後擰眉，“那場意外的火災是她引起的，如果這些一旦成立，那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犯。”
“之前你說她帶著血漿放在了沈恒小區的電梯裏麵，是嗎？”
“對。”
“那你們為什麽不因為這件事情對她進行徹查？”
“對她進行一次詢問了，她說這禮物是沈醫生托付她買的，後來沈醫生因為一些理由，不想要了，她覺得這個東西晦氣，也不知道沈醫生住在哪層，便放在了電梯裏麵，但是田地裏麵後來出現的問題，是她意料之外的。”
“你們相信了她的話？”
“但沈醫生的確見到她……”
“你們懷疑沈恒，難道不應該是簡赫嗎？”夏歡有些怒意道，他們怎麽對簡赫如此的相信。
“他們都在場，我們沒有辦法隻相信一個人的對話，但是目前我對簡赫的懷疑更多一些。”
夏歡看了他一眼，那還是對沈恒保持懷疑的態度，她盯著桌子上的照片，想起了什麽，“我先給田阿姨打個電話。”
“欣欣已經被少年教育機構帶走了。”張川說道。
“什麽時候？”
“從她失蹤之後，被你找回來之後，我們決定讓她進入特殊學校。”
“那田阿姨呢？”
“教育機構裏麵也有保潔的工作。”
“這樣也可以吧，總比田阿姨一個人帶著欣欣，不知所措的強。”她放下了手機，問道：“那我可以去看望欣欣嗎？”
“那是封閉式教育。”
“好吧。”
張川將桌子上的資料整理放進了一個袋子裏麵，他看了一眼夏歡，說道：“我下午要去一趟監獄。”
“看望周茜？”
“她現在的情況，有些不穩定，陷入了很大的自責之中。她被關進了監獄以後，她的父親就沒有人照顧了。”
“簡赫去過嗎？”
“去過，但是當時我在她的旁邊，”張川皺眉，“她很奇怪，說的那些話，她讓周茜不要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情。”
夏歡諷刺的笑道：“她是為了讓周茜有一顆跟她一樣的鐵石心腸，不會為自己的錯誤感到後悔與難過。”那樣的一種人格，是不需要有憐憫心的。
“以前有聽到這樣人格的人，但是第一次遇到，那樣的人，在她的世界裏麵，什麽才是對的，什麽才是錯的。”
“如果你養了很多年的小狗死了，你會難過，她不會；如果你在街頭看到了一個流浪漢，身無分文，在炎熱的街道上乞討，被人攆走，一般人都會延伸同情之心，她沒有。我們的世界，她不認同，而她的世界，對我們來說那是地獄般的存在。往往這些人表麵與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比一般人活的更加的精致，更懂得生活，他們聰明，理智，思維敏捷，可是一旦他們發現了自己的目標，他們手段殘忍，你可以將他們認為是沒有心的人。他們缺乏一般人所擁有的感情，他們分泌不出這樣的情感來，這才是最可怕。”
“那欣欣……”
“現在她被你們救治，年紀還小，可以逆轉的，不是誰生來就是魔鬼的。”夏歡看了一眼時間：“我今天下午隻有一個病患，晚一點時間也去看望一下周茜。”
“我等你一起吧。”
夏歡準備著下一個病患的資料，聽到他這麽說，抬起頭看了過去，“你幹嘛要等我，我說不定什麽時間過去。”她忽然間想到了明清說的話，為什麽不考慮一下張警官呢，她也不過是腦子裏麵閃了一下這個念頭，渾身抖動了一下，還是不要了。
張川看向了窗戶外，說道：“外麵的陽光太辣了，等會兒再走。”
“那隨便你吧。”
誰知道他們等到了那個事件點，小娜走了進來，對她說道：“歡姐，下午的病患說天氣太熱了，就不過來了。”
他們看病還真是任性呀。
夏歡看向了張川，“我今天下去沒有預約的病人了，可以提前出去，張警官還是要在這裏吹一會兒空調再走？”
“都行。”
“還是先走吧，早知道不去了，我就可以回去好好的睡一覺了。”夏歡自言自語的說了一聲，跟張川走出了醫院外。
夏歡到了監獄，再次看到周茜的時候，她整個人的臉色變得蠟黃的，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她喊了她的名字，她才反應過來。
“你很懊悔，是嗎？”夏歡已經從她的神態中看出來了，章平可以厚著臉皮起訴她，但是醫院提供她的處膜受到侵害的報告，還有她不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患者。
她明明可以將傷害她的人用法律的手段送到他送到監獄裏麵來，但現在進入監獄的卻是她自己，她也喪失了自由，可能就是毀在兩個字上麵，衝動。
在她看來是衝動，在夏歡看來，不過是某人的誘導而已。
“夏醫生，我父親還好嗎？”
“你覺得他現在會很好嗎？”夏歡靠近了玻璃片，看著周茜的眼睛，“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一個錄像視頻，或許你現在看完，會有其他的想法。”
“錄像視頻？”
“簡赫對你進行心理治療過程的錄像視頻。”夏歡看向了張川，對方打開了電腦。
有時候想讓一個人看清事實，並不需要抓住她的肩膀，對她吼道，讓她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