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削了皇商之名
花九是怎麽從紅酥那胡姬酒肆回來的,她不知道,喝了酒,她酒量不好,似乎趴在息子霄懷裏難過了半晚上。
她迷迷糊糊的,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個在難受什麽,隻覺世事艱難,人活一世太苦,息子霄本來就是嘴笨,很多話都說不來的,隻得哄著她,像誘哄小孩一樣。
然,隻一晚上的時間而已,早上花九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眉心細皺了下,就有懊惱的神色,再次覺得喝酒誤事,要是平常,她再怎麽心頭有事,也不會像昨晚上那樣失態,還撒潑來著,也幸好是在息子霄麵前,要換了個人,她便想殺人滅口了。
息子霄瞧著花九的模樣,便知她沒事了,可他心裏沉重,不能給予花九安穩的生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夠強大,連自己的夫人都互不周全。
“你別想些有的沒的,”花九不用看都知道息子霄有何想法,她自行從床上下來,坐到妝奩麵前,挑了螺子黛準備描眉,“我想過了,之前我們都太偏聽了二皇子的話了,他不是也說,天家每代隻會出一個那種人麽?若這一代中那人不是閔王呢?他那話說的真好,悄無聲息地就給我們種下懷疑的種子。”
息子霄上前,接過花九手裏的眉黛,他指腹挑起她下頜,抬手就欲幫花九描眉,“我知道,我隻是有擔心,這種事,隻防萬一。”
淺色的眼瞳像琉璃般的剔透,細看了便仿佛能看見有冰霧再漫天氤氳的飄蕩,清冷又安寧,花九就那麽抬起頭,感受著眉黛在眉骨上劃過,還有息子霄溫暖的手沿碰觸,她嘴角就翹了起來,“總歸在京城呆不久了,應該不會有事。”
“恩。”息子霄應了聲,他低了低頭,表情無比認真,務必要將花九那細眉給描的精致又完美。
“你若描的不好,我可不依!”花九調笑。
“別動。”息子霄眉心都皺起了,仿若在他心裏,給花九描眉也是件天大的事。
花九斂了笑,她目光從息子霄斜飛入鬢的眉緩緩而下,狹長的鳳眼,若懸膽的鼻,薄唇,好看的唇線,讓人瞧著就想親一口。
事實上,花九也這麽做了,待息子霄描好眉一鬆手,她便猛地拉低他脖子,在他嘴皮上啃了口。
許是沒料到花九的動作,息子霄愣了下,隨即他輕笑出聲,大掌撫到花九後腦勺,微用力,就加深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
一吻方休,花九眼眸帶水潤,唇尖嫣紅,息子霄順手將她從妝奩前抱起來,他坐了上去,讓花九坐他身上,邊為花九挑選花鈿,邊道,“昨天閔王說,要給你我新婚賀禮,估計晌午就知道了。”
“新婚賀禮?”閔王二字讓花九意識回籠,她不解的問。
息子霄點頭,將一串紅珊瑚珠銀片卷花的花鈿釵到花九發髻,隔遠點看,覺得少了點什麽,便又挑了對同紅珊瑚珠的耳鐺,戴花九小巧的耳垂上,才滿意地暗自點頭,“他說之前,我們成親,在邊漠離的遠,現在補上。”
花九任息子霄給她裝扮,拾掇整齊後,她才起身,“那便看看吧。”
結果還不到晌午,鳳靜就打馬過來,跑的很急,一進門就先喝了好大杯的清水,喘勻了氣才道,“阿九,你猜閔王給了你們什麽賀禮?”
花九正在調香,息子霄幫她將香料碾磨成細粉,她聽了鳳靜的話,眼皮都沒抬一下,“不知道。”
鳳靜鄙視地看了息子霄一眼,這種事他也幹的那麽開心,沒見嘴角都一直微翹著,“花家被削了皇商之名了。”
話落,花九的手邊動作一頓,她抬頭眼底微有詫異地看著鳳靜,“你再說一次?”
“閔王暗示某些大臣,於是今早朝,就有大臣上奏,說前段時間花家香鋪香品讓人毀相貌的事,還說現在的花家名不副其不實,要求削了皇商之名,甚至取消年底的香品朝貢名額,皇帝準了。”鳳靜索性將事情詳細說了遍。
花九眉心微皺,這便是閔王送她和息子霄的賀禮?
還真是得了好還賣乖,說什麽賀禮,好聽罷了,即便沒這名頭,閔王也是要出手將花家給踩到底子裏去,省的再給二皇子翻身的機會。
花九冷笑一聲,什麽都沒表示,便繼續她的調香。
鳳靜哪能猜不出花九那冷笑的意思,而且之前息子霄也跟他大致說了下他們的心思,他想了下還是道,“不是我偏幫閔王,是我覺得,阿九你和息七即便有什麽打算,再閔王沒動作之前,還是要藏好些才是。”
“自然藏好。”息子霄回答道,沒到最後一步,他也不願跟閔王有針鋒相對徹底撕破臉的一天。
花家被削了皇商之名後,沒過幾天,便有花府的下人來找花九,隻說老夫人病危,請花九回去一趟。
即便花九一百個不願意再踏進那府門,但總歸她還是姓花,這點情分不講的話倒會落人口實了去。
於是她便帶著息子霄再次回了趟花家,木樨苑還是木樨苑,朱砂桂已經綻放的繁華盛大,滿院都是靡靡桂香,要往年,拉夫人這個時候都在考慮木樨盛會要怎麽開了,但今年,花九一進廳裏,就看到老夫人病歪歪地躺在榻上。
她臉上無光,鬆弛的眼皮耷拉著,眼白渾濁的很,一看便是行將就木沒幾日可活的了。
“祖母。”花九輕喚了聲,她站在廳中間,也不上前去,表情淡淡的,說不出好或壞,息子霄就更沒表情了。
花業封也是在場的,還有三房的人,花明軒在皇宮裏沒回來。
聽到花九的聲音,廳裏一下就安靜了,花業封隻才數日的功夫,他人便已經削瘦了一圈,胡子邋遢著,衣裳皺巴巴的,還滿身的酒味,甚至他看著花九的雙眸都泛起有血絲,但出奇的,他既沒怒罵出聲,也沒哀求什麽,就那麽輕描淡寫地瞟了花九一眼,又繼續回過頭看守著老夫人。
許是聽到了花九的聲音,老夫人轉了下頭,看著花九的方向,唇皮囁嚅了幾下,居然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祖母說,讓你高抬貴手,放花家一馬。”花業封無奈,隻得代老夫人開口。
花九臉上還沒其他的神色,她看著老夫人,心安理得沒半點愧疚,“祖母,削皇商之事,不關阿九的事,我沒必要騙你什麽。”
聽聞這話,花業封騰地起身,他瞪著花九,終於一直壓抑的怨恨和怒意嘭的爆發出來,“如果不是你,花家能到這個地步,你還說不關你事!”
花九早已對花業封沒半點的奢望,這會聽他說這種話,自然沒有半點的不好受,端的是已經鐵石心腸,而且她說的是實話,“不管你信也不好,不信也罷,從你站到二皇子那邊開始,花家的結局便早就注定了,現在,父親如果執意將所有的因果都怪到阿九頭上,那我無話可說。”
花九說完,也不給花業封回話的時候,她最後看了眼老夫人,朝她行了一禮,拉著息子霄旋身就離去。
出了花家的大門,花九連頭都不回,她隻往自家院走,息子霄看了看她,終是什麽都沒說。
花九已經不需要勸慰。
沒出五日,就傳來花家老夫人仙去的消息,春生過來回稟的時候,花九淡淡地應了聲,表示知道了,臨到發喪下葬那天,花九也沒跟息子霄說聲,自己就到花家靈堂,單單上了柱香了事,花家的人包括花業封也沒來攔她,隻是那種仇恨的眼神,恨不得吃剮了她一樣。
這是將所有的罪孽都歸咎到她身上了,活生她就該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花九沒心思在意花家那麽多,隻因最近,閔王在京城大出風頭,連帶著息子霄也忙了起來,似乎閔王要準備將息子霄暴露到人前,走哪都讓跟著一起。
閔香那邊,閔王手裏自然有百般忠心早調教好的人,盡數塞到閔香去,一時之間,閔香成為花家衰敗之後,大殷調香行界的頭把交椅,二皇子損失了這把,躲家裏養傷,除非皇帝召見,他硬是不出門,就連閔王故意邀他狩獵出遊,二皇子也給推了。
大皇子也避其風頭,見了閔王,不管對方如何激將,他也笑臉迎人,隻說六弟身手了得,閔王何其聰明的人,他自然不會為這點表麵上的風光就給迷了心智去。
實際上,閔王一直暗地裏侵吞二皇子和大皇子手下的勢力,一邊將閔香操持的有聲有色,花九是早沒插手了,隻適當的時候,默了幾張玉氏的配方給閔王送去,怎麽說她和息子霄現在還在閔王手下,不舍點東西出去,讓人眼紅垂涎就不好了。
對此,閔王對花九那是大加讚賞。
花九從那之後,便再沒去過閔王府,一來,不想遇見閔王,二來,她也不大出門了,隻說養身體,實則,她一直在理著飛花閣的事,基本現在是哪裏有閔香,哪裏就有飛花閣。
而息華月那邊,也來信說,閔王有派人接觸過他,被他給婉約地拖住了,飛花閣沒閔香那麽賺銀子,閔王倒也沒有多加為難,總歸現在有了閔香,飛花閣對他來說便是雞肋了,可有可無而已。
京城的事態,看似一切在穩步中按著閔王的計劃發展,花九和息子霄以防萬一的事似乎也沒發生,那些二皇子說過的話,就像是一場囈語,就在花九以為那都是做不得數當不得真的時候,息子霄有天晚上麵色有沉地回來。
他說,“閔王要金合歡,要我去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