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想當年,玉氏
品香小會順利的不可思議,會調香的都當眾調香展示了一番,不會的也拿出收藏的珍品出來大家品鑒一番,整個牡丹園中最大的涼亭裏香味便沒斷過。
花明軒是當場調製的香品,他什麽也沒準備,隻隨手摘了在清晨露氣中含苞待放的白牡丹和紫色牡丹,眾人見他將那紫色牡丹揉碎了,提取出香液,整個動作舉止間帶著舒適的流暢之感,有漫不經心也有無雙優雅。
花九一直站在閔王妃身側,她長卷的睫毛繾綣半合,卻將花明軒手下動作一絲不露的看入眼底,她這次回京,這也是第一次見花明軒,兩人俱是一言未說,形同陌路。
她不想是這樣的結局,但若是是他的意思,她也不會違背。
陌路那便是陌路吧,總也好過日後被她給連累,畢竟她和花家已公然對立。
最後見花明軒將那香液灑在白牡丹上,待凝成水珠,那牡丹原本隻是極淡的清香頃刻濃烈,香味持久不散,花蕊深處,一晃動,就有小小的水珠飛出,他這香調的極有創意,深的女子喜歡。
一香完畢,花明軒持著那白牡丹到閔王妃麵前,雙手奉上,“草民覺得唯有花中王者牡丹,才配的上王妃。”
閔王妃自是高興,她接過後,將發髻上的金釵拔掉,插上白牡丹,以香花為飾,一下就將閔王妃身上那種貴氣表現的淋漓盡致。
“明軒公子,這香調的本宮甚是喜歡,說吧,想要什麽賞,隻要是本宮能拿得出來的,絕不吝嗇。”閔王妃用帕子掩了下唇輕笑出聲。
花明軒拂了下衣袖,臉頰發絲下有清淡的微笑,他抬頭,那目光恍若不經意地從花九身上掠過,然後他道,“草民一時想不起有什麽想要的。”
閔王妃許是真高興了,竟也應允下欠著花明軒這一個賞。
在場的人還有在對花明軒的調香技藝嘖嘖稱奇的時候,閔王妃開口道,“阿九,該你了。”
那眼神中飽含期待,連帶這其他人也有憧憬起來,見識了花明軒的調香本事,也都想看看那傳聞中的玉氏調香,是不是更為奇特。
花九提著裙擺,朝閔王妃行了一禮,“如王妃所願。”
說完,她款款到涼亭中間,對著秋收耳語了幾句,秋收放下原本準備好的香料,轉身出了涼亭。
花九是在看了花明軒就地取材的調香法子後,摒棄了她原本的打算,因為有了他之前的出奇心意,無論她在調製出什麽,除非更為新奇的,要不然都是落了他的下乘。
她就著花明軒用過的香具,也不清洗,待秋收捧著一抱各色的牡丹花進來之後,就連閔王妃眼中都有狐疑之色。
花九將那些新鮮的牡丹花隻采了花瓣用,去了梗和蕊,按不同的顏色分開搗爛,取了香液之後按香味的不同來配伍,這過程漫長又仔細,但花九指間微翹,帶出光與影的斑駁韻味,迥異於花明軒的姿態,花九表現出女子才特有的柔媚,如果說花明軒調香是幅帶硬朗的水墨玉竹畫,那麽花九便是朱砂描繪的豔麗山水圖。
花明軒雙手環胸,斜靠在涼亭柱子上,這種情況下他便能如同所有人一樣,正大光明地看著花九,他看著她的手握住他剛才用過的香具,做著同樣的事,已如死水的心湖又晃蕩開一絲極淺的漣漪,帶著苦澀和甜蜜交織,說不出的味道,隻覺這一瞬間就嚐盡人世百態滋味,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驀地就垂垂老去。
他能有的感情已經越來越少,經此之後,便再不可能愛上其他任何一人了吧?
花九調製的是半透明的香膏,粘稠地像是動物油脂,她在指腹摳了一塊,靠近閔王妃,帶著淺笑的道了句,“王妃,得罪一下。”
然後在閔王妃沒回過神來之際,她就將手上那香膏在閔王妃發髻間的白牡丹花瓣上一抹,因為是半透明,根本看不出來,也沒任何的香味散發出來,正當所有人都疑惑間,倏地從涼亭外就有色彩斑駁美麗的蝴蝶飛了進來,繞著涼亭飛舞了一圈後,停靠在閔王妃發髻的白牡丹上,扇動了兩下翅膀,就那麽不動了。
容顏飽滿貴氣的王妃,嬌豔欲滴的牡丹,耀人目光的蝴蝶。
宛若畫中仙子,步步生蓮,身引蝴蝶。
花九接著將剩下的香膏一一塗抹在閔王妃的曳地裙擺處,就有更多蝴蝶飛了進來,美麗異常的繞著閔王妃盤旋而飛,最後漸次棲落在王妃的裙擺有香膏的地方。
加之白牡丹散發的幽幽香氣,閔王妃就似神女下凡,美豔不可方物。
閔王妃臉上有激動的神色,她看了眼裙擺的蝴蝶,小心翼翼地起身,試著走了幾步,那些蝴蝶根本不飛走,就像認定了閔王妃一般,而裙擺的搖曳,讓她像行走在雲端。
涼亭裏爆發出陣陣稱奇的掌聲,就連站的最遠的花明軒看到這幕,他嘴角都帶起了一絲笑意,那笑意直竄眼底,就成深沉的寵溺。
“玉氏果然不凡,”永和公主讚了聲,“王妃都成仙女了。”
“不知這香可會出賣?”禦史何家的何彥這當很煞風景的開口,這話一落,涼亭就頓時就沒了聲音了。
花九低笑了聲,才低眉順眼的道,“承蒙各位看的起,實際花氏這香要大成,需的建立在明軒公子的香品上才可引來蝴蝶,如若不然,那也隻是個失敗之作而已,所以,這不是花氏一人之功。”
眾人跟著應和,連連恭維起兩人來。
“阿九,你這香品可是玉氏記載所出的?”閔王妃插口問道,實際這問題也是在場之人都想問的。
花九唇邊有隱晦的譏誚,還真是急不可耐的就想將她給推到光亮之下哪,想到這裏她麵上越發的純良無害,“回王妃,自然是玉氏配方所記載的一種。”
“這真是奇方啊,果然不愧玉氏之名,想當年,玉氏那是……”楊屾語氣古裏古怪地開口道,他一開口,這涼亭中就仿佛有股陰冷之氣,讓人很不舒服。
然他話沒說完,花九便眼尖地看到閔王妃臉上的笑意一冷,暗含警告地看了楊屾一眼。
花九瞥開視線,當沒看到,她這才一錯開眼神,就發現那何彥一直在看著她,與花九對視上,他竟還輕佻地朝著花九眨了一下眼。
花九眉頭一皺,爾後舒緩開,倒向著何彥大大方方地露出了個純如冰水的笑靨,那杏仁眼眸彎著,就和花芷臉上有時候的笑一模一樣,她太清楚花芷不過,琴棋書畫一樣不懂,勾搭男人倒是好本事,從前世起就一直如此。
那何彥果然一愣,似乎沒想到花九會朝他笑,他回過神想說什麽的時候,花明軒不知何時站到了他前麵,剛好擋了他所有的視線。
“阿九,你可是不知,本宮手下還有那麽幾個香品鋪子,可是年年虧哪,這下你回了京倒也好,可願意幫我看著?”閔王妃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開口,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連花九都沒想到,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連忙道,“承蒙王妃看的起,阿九自當義不容辭。”
花九半點不拒絕,事實上也容不得她有推辭的餘地,既然已經選擇站到了閔王這一邊,這種事是遲早的而已,隻是誰也沒料到閔王妃當著所有人的麵提出來。
花明軒眸底有寒,他看著一口應下的花九,差點就想上前將她給提當起來搖一圈,這種事怎麽能隨便就應下,然而,他還是及時止住了自己的腳,他驀地想起息子霄,花九他是了解的,她不會想參與到皇子爭奪的漩渦中,那便是為了那個男子了。
心底的頹然和失敗感像死灰一樣無限擴大蔓延,他趁著沒幾個人注意的當,就悄悄離開了涼亭。
後腳離開的還有楊屾,他細長的眼眸看著花明軒的離開,又看了看正在接受閔王妃手裏契約的花九,唇邊有諷刺的冷哼,他便朝著花明軒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花九看著手裏薄薄那幾張紙,她便算是將自個給賣了,有人上前恭賀閔王妃,她聽不清這些人在說什麽,隻臉上掛著疏離的淡笑,不驚不喜,仿若這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