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我帶你回家

  斷刀鬼兩指夾著花九的脈門,他抬眼就看到逐月下馬而來,蒼白的臉色,和他一樣的玄色衣衫,身有傷未愈,反而顯得她整個人嬌弱的楚楚可憐。


  他鬆了花九,嘴角扯出一絲的笑意,眼眸灼亮。


  楊屾眼色閃了一下,他一把拉過花九,鉗製著,就朝息子霄吼道,“送匹馬過來!”


  息子霄不為所動,鳳靜自然也是冷眼看著,花九側了一下頭,諷刺地笑道,“楊屾,你以為你還能逃到哪去?喪家之犬而已,你若昨晚聽了我那交易,指不定今日就能回到京城。”


  “閉嘴!”楊屾喝了聲,“你打什麽算盤我會不知道,我若答應了你,他日回到京城,你以這事動作一番,便能離間了我和大皇子的關係,失了大皇子的信任,那我楊屾便真的再難翻身。”


  花九斂了眼眸,楊屾還真說中了她的心思,她昨晚還就那麽想的,若楊屾應了那交易,即便今日順利逃脫,日後她也定會以這事扳回一局,絕不給他半點生機。


  “放了她,我讓你走。”這當,息子霄開口說話了,他下馬來,拿著鞭子一抽馬,就聽的那馬兒嘶揚了一聲。


  逐月很自覺,她深知,因著她和斷刀鬼之間那所謂的關係,由她靠近再是合適不過,她遂上前牽著韁繩,引著馬緩步過去。


  斷刀鬼眼神越來越亮,他甚至不等逐月到跟前,就主動上前,接過她手裏的韁繩,輕喚了句,“月兒,可是要跟我一起回去?”


  逐月咬著唇不回答,她視線落在花九身上,“讓他放了我家夫人。”


  斷刀鬼順著她視線也看了花九一眼,似乎在想這事的可能性,好一會搖了搖頭,“恐怕不行,大皇子說了要她。”


  逐月麵色瞬間難看,她剜了斷刀鬼一眼,衣袖翻動,轉身就走。


  哪想,斷刀鬼唇邊的笑意一下加深,他驀地長伸手,就攬上逐月的脖頸,然後在眾人都反應不及的瞬間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裏,“你以為,你過來了我會讓你再回去麽?”


  逐月隻掙紮了一下,在聽到這話的當,便再也不動了,她低著頭抓著脖頸的那手背,有股寂滅的悲傷從她身上彌漫而出,像是攀爬的藤蔓,連斷刀鬼一起纏繞了進去。


  楊屾顧不上那麽多,他從斷刀鬼手裏搶過韁繩,想擄走花九一起上馬,但他根本就是文弱書生一個,常年為官出門做轎的人,動作之間笨拙的很,自己上馬都困難,何況還帶著花九,他還未上到馬上,正在猶豫是否放棄花九的一霎,斜刺裏,就有一人影子衝了過來。


  那人影狠狠得撞上花九,末了一肘子擊在了她的小肚子上,楊屾順勢鬆手,但那人力氣極大,甚至還將楊屾在馬上的半個身子給拉了下來,自己一下爬了上去。


  逐月離的近,但她根本來不及,在背脊靠在斷刀鬼胸膛的刹那,從她衣袖中劃過一柄匕首,那匕首迅疾無比地紮在斷刀鬼肚腹上,她瞬間脫離他的桎梏,然後撲向了花九。

  然而,還是晚了步,在她手指觸及花九手臂的那刻,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手肘打在了花九身上。


  息子霄眼瞳一瞬睜大,電光火石間的動作在他眼裏都成了最緩慢的定格,他隻看到花九痛呼了聲,細長的眉皺緊,咬死了唇,捂著肚子緩緩倒在地上,淡色的杏仁眼眸卻看著那匹狂奔而逃的馬迸發出從未有過的仇恨眸光。


  他無法動作,身邊似乎是鳳靜和行雲追了上去,但他恍若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連怎麽到花九麵前的都不知道,隻是抱著她,看著她身下緩緩浸染出猩紅色的血跡,一團一團,像是簇錦而開的盛世豔色,就和鳳靜那天差點死在他麵前的猩紅色一模一樣。


  “是息泱,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殺了他……”花九揪著息子霄的衣襟道,身上的疼痛比不過心口的仇恨,撞她的人是息泱,她看的清清楚楚,誰也沒想到在這當他一個被廢了的人還會不管不顧,甚至反叛了楊屾。


  楊屾也是氣極,他眼見息泱竟然背棄他,也知道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他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九身上,攙起斷刀鬼,就想逃。


  流水一劍橫指,攔了兩人的去路,斷刀鬼半點不在乎的將腰腹間的匕首抽了出來,他看著逐月那張沒表情的臉,甚至將那匕首湊到唇邊,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那動作極為色情,就像是在輕吻情人的身體一樣。


  逐月撇開眼,臉色發青,斷刀鬼卻嘿嘿地笑了起來,他將目光移到流水身上,啞著聲音道,“你留不住我……”


  說著,他抽出背上的斷刀,氣勢如虹由上而下的那麽揮動,趁流水換招格擋間,夾帶起楊屾,搶了最近的一匹馬就翻身而上,瞬間遠去。


  流水憤恨地一揮劍,那地上就出現一道深深的劍痕,他回頭盯著逐月,“那是你的馬!”


  逐月依舊沒表情,半晌她臉上才出現絕望又悲哀的神色,“他不能死,我沒法看著他死……”


  承認了那馬是她故意留給斷刀鬼的。


  流水豎瞳中有冰寒的顏色,他嘴皮動了一下,想說什麽,就聽見“嘭”的一聲,卻是鳳靜和行雲將息泱給抓了回來。


  花九隻覺肚子很痛,那是一種被生生剝離的苦痛,由那點蔓延至全身,她聽見息子霄在不停喊著她,她知道孩子沒了,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那微弱生命的緩緩流逝,從她肚子裏消失掉,有無比的哀慟之情不可遏止的像颶風一樣從她胸腔呼嘯而過,留下滿地千瘡百孔的荒蕪。


  她從來清冷寡情,鮮少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但凡她有心在意的,最後總歸都沒有好下場,諸如丫丫,諸如她才剛剛有的孩子,“子霄……子霄……我們的孩子……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息子霄將身上的外衫脫下來,裹了花九,不想她看見自己身上流出的血色。


  當息泱落到花九麵前的時候,她原本被痛的有些模糊的意識瞬間無比清醒,她掙紮著坐起身,抓著息子霄的手,看著息泱就道,“殺了他,淩遲!”

  息子霄的手都被抓的生疼,但他隻點了點頭,一手半抱起花九,從腰間抽出軟劍,帶她一起緩緩走近息泱,帶著居高臨下的深沉怨恨。


  息泱想後退,但他雙腿被行雲生生打折,趴在地上根本動不了,“息七,侄媳,我是你們三伯,你們不能那麽對我……”


  花九不言,隻那雙眸子裏有深沉如墨的顏色,滴落入水後扔不化去的黑暗,息子霄隻抿著薄唇,手腕一轉,息泱的另一隻耳朵,頃刻被削去。


  他說,“擅自逃跑!”


  息泱慘叫,痛的差點沒暈死過去。


  劍光一閃,有半截手臂碎成一坨一坨地飛了出去,“這是我孩兒的!”


  息泱全身都開始抽搐,但他卻根本連暈迷都做不到,息子霄每動一劍,行雲就會上前,護住他心脈,再不濟會刺激他身上一些穴位,讓他清醒無比。


  漫天飛濺的碎肉和血,灑落的到處都是,息泱另一隻手臂沒了。


  “這是九兒的!”


  他手腕再一動,息泱大腿斷裂,“這是大哥的!”


  “殺了我……讓……我……死……”息泱臉上的神情扭曲的不像個人,他望著麵色不改的息子霄還有漠然的花九,隻恨不得頃刻就死去才安生。


  然而,到這一步,他連死都成了奢求。


  “哧”另一隻腿給沒了,地上已經被血給染紅了一大團,濃鬱的血腥味到處彌漫,即便有風吹來,也化不開,“這是息家人的。”


  這當的息泱就跟個人彘差不多,除了腦袋還在,就隻剩個殘破不堪的身子,他連慘叫的資格都失去,行雲不知道在他身上做了什麽手腳,唯有那種痛感清晰無比。


  鳳靜倚靠在馬邊,他看著息子霄一劍一劍將息泱削成碎肉,沒吭半句聲,仿若息子霄這血淋淋的動作就和切菜是一個道理般,生於望族,比這殘酷的刑罰他見的多了。


  息泱是早該就殺了。


  花九身子開始發冷,她知道有東西從她身體裏流了出來,她將頭埋進息子霄的脖頸裏,聞著另她心安的味道,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息子霄身上血腥的殺氣很重,他眼看著息泱雙目死灰地看著他,最後給了一劍,砍了他腦袋,至此他站立之地,滿是鮮血殘肢碎肉,說是修羅場都不為過,而他一身血衣,軟劍卻滴血未沾,光亮幹淨的像是冰晶,他懷抱著的花九,身上同樣有血跡,兩人宛若從來都生長在地獄之中,未見任何光明。


  他在黑暗中行走,她亦是,唯有彼此,才是對方光亮的信仰。


  “九兒,我帶你回家,”他摸了下花九的發,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很多很多個,長的像你,長的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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