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將身上的飾品給摘了
當春生跌跌撞撞地到鳳靜那跨院的時候,院裏還有殺伐的血腥味沒散去,她心頭一緊,就見鳳靜手臂帶傷地坐在院中。
她奔過去噗通一聲跪到鳳靜麵前,眼淚就掉下來,“婢子求公子,救救我家夫人吧……”
鳳靜一驚,“阿九怎麽了?”
“我家夫人……夫人不見了……行雲讓婢子過來找您……”春生努力壓抑著哽咽,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你說行雲叫那人斷刀鬼?”一聽這名字,鳳靜騰的起身,這一動作,手臂上的傷有滲出血來,讓他臉色越加的白了。
春生點頭,她雖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想也知道逐月被傷成那樣,行雲也奈何不了的人,該是有多厲害。
鳳靜的眸色很沉,他臉上天生的憂鬱氣質都化為寒冰,他就那麽站著想了好一會,然後朝卜老道,“流水回來沒?”
卜老這才驚訝了一下,“流水還沒回來麽?”
他也是沒注意,還隻當流水已經回來過了。
“果然是這樣……”鳳靜喃喃自語,“楊屾好謀劃!”
他說到最後,話語裏已經有惡狠狠的意味,然後轉身去了馬廄,拉出匹馬,隨手點了幾個人,跟卜老說了一聲,就駕的一聲疾馳而去。
春生木然地站在原地,看著鳳靜離開,那些馬從她身邊踏過,有漫天而起的風吹拂起她的發,割著她的麵頰,疼了臉沿,視線就模糊。
“姑娘,不嫌棄,就在這邊休息吧,等公子回來了就有你家夫人的消息了。”卜老安慰了春生一聲。
春生回身,她斂了下耳際的碎發,朝著卜老屈膝行了一禮,倔強地道,“謝謝老先生美意,婢子要回去了,回去等著夫人。”
她說著,轉身穩了穩腳步就往外走。
卜老看著她離開,歎了口氣,想了下還是回藥房準備草藥去了,要是人真回來了,少不得身上要帶傷。
這當,花九跟著那些黑衣人沒走多遠,便在某個巷子深處發現有頂軟轎,花九眉眼有譏誚之色,也不要那些人請,她便自發上轎,才一進去,那轎簾就被放了下來,底下連縫都給釘死了,就別提簾窗了。
花九也不挑,她找了舒服的姿勢坐好,這轎子裏也還鋪了軟墊,倒也不是太難受,唯有一點就是半絲的光線也沒有。
緊接著,她感覺轎子晃動了一下,就動了起來,估計是那些黑衣人充當了轎夫,開始起轎了。
花九摸黑取下發髻上的簪子,那簪子當初打製的時候,息子霄專門挑了鑄刀劍的那種堅硬鋼刃加在簪尖上,端是銳利無比,她細細地摩挲了一遍,看著簪尖上那點冷寒的暗芒,然後摸到軟轎有小縫隙的地方,將那簪子不費力氣地插了進去,再緩緩扭動簪頂的那銀片團成的蝶戀花。
做完這事,在暈暗的光線下,花九才隱晦地笑了。
息子霄給她打製的頭麵全是中空的,她隨時都將一些防身用的香品給灌在裏頭,那簪子裏也當然被灌了滿滿一簪子的香液,如果沒意外,至少兩三天的時間,那香液才會散發出幽幽的香味,如果息子霄或者鳳靜追上來,便自然能聞到那香液的味道,繼而找到她。
軟轎搖晃地直讓人想睡覺,花九撐著點頭,腦子裏想著,剛才有一黑衣人說過“三爺”這個詞,那便多半是息泱息老三了。
昭洲是息子霄的地盤,如果息泱想要將她弄出昭洲去,她倒要看看他怎麽玩花樣。
花九暈暈欲睡的時候,軟轎咯地一聲停了,有輕微地腳步聲上前,轎簾被一隻手輕輕地撩了起來,那隻手骨節粗大,很黑,一看便是男人的人。
有猛烈的光線照射進來,花九不適地眯了眯眼,在睫毛縫隙中她就看到息泱那張短須小圓眼睛的臉。
他看著她笑眯眯地道,“侄媳,好久不見。”
花九揉了下眼睛,嘴角咧開一絲笑,“是啊,三伯,好幾不見。”
“侄媳,請下轎吧。”息泱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卻轉頭看著花九,那模樣不知道的人還真當他是一可親的長輩。
花九手背在身後,悄悄地將那簪子收回,半掩進袖子裏,然後理了下衣衫,在寬大水袖的遮掩下,她將那簪子重新插回發髻間,步出軟轎,然而,她才一出轎,視野所及,就愣了一下——
廢棄的荷塘,隻有腐爛的淤泥,威嚴的佛堂,還有那佛堂後被纏枝青葉藤蔓爬滿了整個的牆壁,掩藏了那道曾經被封,現在被重新打開的暗門。
這裏赫然是息家的芙蕖小院,死了雲梳、柳青青、小桃的地方。
“三伯倒真會找地方。”花九冷哼了一聲,這小院是在息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被封了的,自那以後整個息家就沒人敢在過來,連這院子的後麵都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無人清理,這會倒便宜了息泱。
“侄媳,過獎了。”息泱厚顏無恥地將花九的話當讚美,他朝跟來的那幾個人一揮手,就隻留下了三四人在這院子守著,其他的就又從那道暗門出去了。
“三伯意欲何為?”花九不欲跟息泱多費口舌,她直接問道。
“自然是明天送侄媳到該去的地方,今晚上侄媳就在這院子好生休息一晚上,對了別怪我這個做伯伯的沒提醒你,別耍小心眼,這幾個兄弟可都不是會憐香惜玉的主。”息泱今日倍覺高興,花九能有落到他手裏的一天,如若不是忌憚楊屾的警告,他現在就要在花九身上將之前的香毒之仇給報回來。
花九聽聞這話,反而輕笑出聲,“三伯,你太高看侄媳了。”
息泱揚了揚頭,背負雙手就往那道暗門那裏走,他手搭那暗門門把上,忽的覺得今天的花九有哪裏不對,便又回頭細細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
花九心頭一動,她斂著袖子站在那,眉目遠如青黛,眼瞳淡然,“三伯,還有事不成?”
口氣已經很不客氣了。
息泱不說話,終於再仔仔細細將花九又看了幾遍之後,他知道哪裏不對了,往日的花九哪裏會在身上穿戴這麽多的飾品,他幾次見她,都是素麵淨顏,發髻間最多隻插一支簪子,一對花鈿而已,但今天的花九發髻間不僅有簪子,還多了對花鈿,脖頸上也掛了個拇指大小的精致銀鑲金鈴鐺,那鈴鐺隻是裝飾,沒有清脆聲響,戴在花九身上,倒也顯得她人比平時更活潑了點。
“侄媳,還是將你身上的飾品給摘下來,三伯給你保管的好。”息泱又回身,小圓的眼睛眯著,他突然就想起花九第一次對他下香毒的時候,可不就是從一鐲子裏倒出來的香粉麽?
花九白玉般的瞬間就冷了,她視線像利劍一樣直刺息泱,“我當三伯買賣做的多大,原來竟還貪圖晚輩的這點東西,真是個為老不尊。”
饒是花九的話在不客氣,息泱也不生氣,他竟還笑了起來,花九越是這般激怒他,便越是說明這些飾品都有問題,通過幾次的接觸,他再了解花九這心思毒辣的女子不過,“侄媳,還是不要讓三伯叫這幾位兄弟動手的好。”
花九眸帶冷淬毒光地看著他,冷哼了一聲,將手腕上、脖頸間、還有發髻上的頭麵都給摘了下來,一把扔到息泱的身上,“三伯就幫侄媳收管好了,要是日後少了一件,侄媳定不罷休。”
息泱一一將花九的飾品撿了起來,撩起前擺衣袍兜著,隨意地翻檢了一番才道,“自然,我也是怕明天路途勞頓,這些東西戴在侄媳的身上不舒服才如此下策。”
他說完,然後微仰起眼眸,睥睨了花九一眼,轉身出了暗門。
淡色的眼眸看著那道暗門嘭的一聲關上,花九唇尖抿緊了,她收回視線,將這剩下的三個黑衣人打量了一番後,徑直去了佛堂。
她記得,佛堂裏應該還是她以前搬出去時的模樣,她要想辦法,讓其他人知道她在這。
那三人見花九朝佛堂走,相互對視一眼,便各自找了地方藏了起來,任憑如何的看,都半點身影不露。
花九餘光一直注意這三人,眼見這一幕,她臉色沉了下來。
佛堂裏,久未有人來,居然都還幹幹淨淨的,半點灰塵也沒有,連佛前的蒲團都被清理過了。
隻一眼,花九便知道,息泱帶她過來之前,早便讓人給將這芙蕖小院清掃了一遍,周圍沒半點可供調製香品的香料,也沒木魚之類能發出大動靜的東西。
息泱這是算準她了!
當天晚上,息泱差人送了吃食進來,也不算虧待她,一葷一素一湯,她早餓了,結果才扒拉了兩口飯,心頭一惡心,就給全吐了。
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這一開始吐,就有不斷的酸水冒出來,已經沒任何東西能吐,但即便是唾沫,那也是吐了一地,花九難受的差點沒將胃給嘔出來。
好一會,她緩過氣,想喝口水桌上也沒有,她眉心突跳,就火大的想摔盤子。
深呼吸一口氣後,好歹忍住了,這要摔了可就沒飯吃了。
花九重新拿起筷子,一丁點一丁點地往嘴裏送飯菜,像個秀氣的不得了的奶貓,她吃的很慢,嚼的很細,有嘔意上湧的時候,就閉了嘴巴拚命地壓下。
這個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了肚裏的孩子,她便什麽都能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