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不嫁,不嫁
那日,花明軒來訪,花九並未多留他,她一夫君在外的婦人,不好多留其他男子,即便是兄長也是,免得傳出閑言碎語,若是以前她心中無息子霄,自然是不會太在意這些,現在她做事總要顧忌一下,雖不像以前那般孑然決絕,但正因有所牽掛之後,想要為之護著,才更讓自己內心堅韌起來。
行雲隨時關注著府衙那邊和息泱的動靜,但現在的昭洲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詭異平靜,壓抑的讓人心慌。
花九自然是不慌的,花明軒也是以靜製動,其他家族勢力眼見這兩人安分守己,一個在香行會鮮少外出,一個就閉門根本不出,便也跟著安靜下來,看事態如何發展。
京兆梁起梁大人,自那日跟著楊屾發了文書之後,對昭洲的現狀,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沒看見,昭洲曆來有小香都之名,此地的名門望族,是除了京城之外最多的,他一小小的京兆還惹不起,這事是楊屾做下的,雖楊屾官銜上壓他一頭,但他還沒有心思為了攀上大皇子就得罪昭洲這些人,誰知道哪家望族背後說不定就是其他幾個皇子在撐著腰。
梁起不看好這事,但也想不通楊屾這招是所謂何故。
花九的日子清閑了幾天,但她是半點不敢放鬆警惕,息子霄和鳳靜去了漢郡,半點消息也不知,一天早上她終於忍不住了,問行雲最近可有漢郡那邊的消息,才知原來已經有好幾天息子霄沒傳消息回來,他正準備著再有幾天還沒消息就派人過去接應。
花九就算心裏再擔心,也知道自己是幫不上漢郡那邊,想到這裏,她就決定等昭洲這邊安穩了,她就將暗香樓給開到大殷每個州郡去,日後免得再發生這樣的事,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隻能守在家裏幹坐著等。
花九心不在焉,隻得在香室裏調製一些無關緊要的香品,這個時候,她沒辦法將要參加調香初賽的那香品配方給完善了。
她數了數手邊的小瓷瓶,一共三個,一上午她就調了這麽點,要知道,這都是最為簡單的那種單香品,實在是心頭事多了。
“夫人,息府十姑娘來看您了。”春生的聲音在門外不輕不重地響起。
花九應了聲,算是知道了,她歎了一口氣,擱了手邊的活,理了下衣裳,就出了香室。
息芊芊還是齊劉海,可愛的圓眸子,眼珠子轉動間靈動又嬌俏,她見花九一出來,立馬就奔了過去,挽著花九的手臂,搖了下才道,“七嫂……”
花九微微一笑,“怎麽了?今天有空過來看我?”
“一直想來著,”息芊芊撅了撅嘴,“母親跟我說你很忙,讓我別來擾你,也就是這裏我聽說七哥出遠門了,所以就準備以後都多來陪陪你。”
“那好啊。”花九抽回手,視線一掃,就看院中隨息芊芊過來的還有一年約二十來歲的男子,那男子眉目疏離又清朗,唇角保持著上翹的弧度,整個人顯得就像是一條隨風飄逸的錦綢。
此刻他看著息芊芊,感覺花九在看他,才轉向了花九,“七嫂,你好。”
開口,就隨著息芊芊喊人。
哪想息芊芊不依了,她眉頭一豎,就像是凶巴巴但又根本毫無攻擊力的幼獸,“秦挽風,誰準你這麽叫的,七嫂是我的七嫂,不是你叫的。”
叫秦挽風的男子隻笑了一下,溫潤如玉,“你的七嫂不就是我的七嫂麽?你總是要嫁給我的。”
話落,息芊芊臉蛋一下就通紅,她似乎有羞憤又有惱意,“誰要嫁給你了……愛嫁誰……嫁去……我才不嫁給你……”
聽到這裏,花九笑了,息芊芊的反應也滿好玩的,而且看兩人的樣子應該是相熟很久,她遂轉頭對著秦挽風道,“敢問,這位公子是?”
“在下秦挽風,漢郡秦家,息淑是我堂伯母。”秦挽風朝花九行了一禮,恭敬又有禮。
息淑是息老太爺最小的幺女,之前花九隻知遠嫁出了昭洲,卻不曾想是嫁到了漢郡的秦家去了,要說這秦家她倒也聽息子霄提起過,也是絲綢商賈,在漢郡也算是大戶。
花九心中一動,這秦挽風是漢郡來的,就是不知是否清楚龍涎香玉髓的事。
“七嫂,別理他,他就是個二賴子,打小就愛欺負我,這次過來,也非的拉著我到處亂逛,討厭死了。”息芊芊心性一如既往的率真,嘟嘟囔囔地跟花九抱怨了一通,都是說這個秦挽風多麽多麽的不好。
“但是,你總應了他不是。”花九將兩人引進廳裏,戲謔地瞅了秦挽風一眼,就調笑息芊芊。
“七嫂,你怎麽也笑話啊,是他很煩人……”說著,息芊芊還橫了他一眼。
許是看出息芊芊很在意花九,秦挽風倒也老實,他站到廳中央,一撩袍邊,長袖雲卷雲舒而過,就對花九又行了一大禮,“挽風自小跟隨息淑堂伯母到昭洲,便已決定此生非芊芊不娶,七嫂放心,我會對她很好的。”
花九臉上的笑意更深邃了,“這話,秦公子該對四伯和四伯母說才對,女兒家的親事,還是得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秦挽風就笑了,他相貌斯文,這一笑就更加顯得飄逸如風,“我這次過來,就是來提親的,息四爺和四夫人已經同意了,但挽風還是覺得隻要是芊芊在意的人,我就該都將這話說一次。”
花九暗自點頭,這男子也是不錯的,她看得出對芊芊是很在意,“芊芊,如何?秦公子這般對你,現在可願嫁了?”
“不嫁,不嫁,不嫁……”息芊芊惱怒的一揮手,“他怎麽就對我好了,慣會欺負我,小時候也是,扯我辮子,那天還昧我絲帕,七嫂,你們都給他騙了……”
“小時候,那是你先咬我,不鬆口才扯你辮子,至於絲帕,那是交換信物,你收我的東西,我自然也要要你的東西。”秦挽風喝了口茶,半點不覺得不好意思。
息芊芊一噎,說不出話來了,如果她知道那天他從漢郡帶給她的蜜餞是什麽信物,她死也不吃,現在東西都吃進肚裏了,根本就吐不出來,“哪有用蜜餞做信物的……”
看著息芊芊哭喪的臉,花九很不厚道地笑了,這秦挽風也是,摸清了息芊芊的脾性,要送別的東西,在知道是信物後,肯定得被息芊芊一惱之下退回去。
這下好,送吃的,吃下肚的東西可是不能還的,息芊芊根本就說不清,也難怪她會惱,哪個女子不懷春,自然息芊芊也是想過一些風花雪月美事的,偏生的,這秦挽風就連送信物都隻圖實際,瞬間就壞了她心中對情愛美好的憧憬。
花九拍了拍息芊芊的手,“去,讓春生帶你去我的香室,我調了點小玩意。”
息芊芊才收了對秦挽風不滿,跟著春生出去了。
瞧著息芊芊走的不見了,花九臉上的笑意一霎就減了幾分,“芊芊怎麽說也是個少女,既然是少女就總是懷春的,秦公子若無事的時候,也可琢磨些討她歡喜的事,蜜餞做信物這種事,還是少做的為好。”
“挽風受教了,”秦挽風朝花九一拱手,麵目恭順,“實在是挽風擔心芊芊不會接受,所以才出此下策。”
“這倒也是,”花九手無意識摳著案幾邊角,沉默了一會才問道,“冒昧問下,秦公子是幾日到的昭洲。”
似乎不知道花九為何這麽一問,但秦挽風還是坦誠回道,“十天前。”
花九心頭一默算,息子霄去了漢郡有八九天了,這時間上差不多,“我一婦道人家,出門不多,但閑來多看了些遊記,對漢郡也很好奇,不知道這漢郡的調香行界和昭洲的一比,秦風公子可知又是怎樣的光景?”
得知原來花九是想問這個,秦挽風倒也能理解,他聽息芊芊說過,這位七嫂調香技藝了得,“不如昭洲,品類沒這邊多,技藝也不如昭洲這邊精細,但也有獨道之處,就拿漢郡獨有的探春花來說吧,此香花唯有漢郡才有,自然由此花調製的香品便是其他州郡所沒有的。”
這個花九倒是知道,她還興過空的時候移栽到小湯山試試的念頭,“府裏有個常年跑海外的三伯,最近回來了,我聽他說,前些日子漢郡可是出了一味絕世奇香料,不知秦公子可知此事,當時他一說就勾我的心癢了,隻恨不得立馬到漢郡去瞅瞅,也好長長見識。”
秦挽風眉頭皺了起來,他想了會才道,“漢郡內曆來沒海河,跑海外的商賈鮮少到漢郡,即便有,也隻有那麽一兩個,還是挽風都認識的,但從未聽他們說過漢郡出了絕世奇香料的事,而且,挽風雖是買賣絲綢,但漢郡大大小小的其他行當我也是知道的,若真出了此等香料,挽風不會不知道。”
花九心頭一凜,頓覺渾身上下都像被冰水給浸泡了一遍,冷的連骨髓都被僵住了,她麵色發寒,淡色的眸中就有尖銳的利芒紛紛閃爍。
“七嫂……七嫂……”秦挽風也看出了花九的不對,他連喊了兩聲。
“嗯?”花九回神,將外露的情緒一臉,臉上在扯開笑時,便不自然得很,“我今天有點乏了,就不招待你和芊芊了,改日等芊芊的七哥回來,再請你們過來吧。”
秦挽風也是就常年在外跑商的人,剛才花九的瞬間失態,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但他隻起身行禮拱手,“那挽風和芊芊就先告辭了,七嫂好生休息。”
花九連點頭應付的力氣也沒有,隻看了看他,算是知道了。
她甚至都不等秦挽風走遠,在他剛跨出門,花九就喚道,“行雲,進來!”
行雲進來,花九剛剛才秦挽風說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麵色生寒地像堅冰,“你立刻帶人去漢郡,不論死活,都將人給我帶回來,我這邊,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張。”
行雲道了句是,臉上也是狠厲的表情,他見花九沒多餘的吩咐,就急匆匆都布置去了。
整個廳裏隻剩花九一個人的時候,她伸手想端起案幾上的茶盞,奈何那手不受控製抖的厲害,隻初初拿起之際,那茶盞就啪的落地摔的粉碎,茶水濺了一地。
她左手死死按住右手,低喝出聲,“息泱,我定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