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人壇
深巷中,息子霄席地而過,長伸著一隻腿,讓花九坐他身上,頭靠著牆,聽著屋子裏從惡毒高昂到衰弱的哀嚎聲。
花九抬頭,望了望被高牆割的支離破碎的一方蒼穹,“花容說,不止我一人有玉氏配方,而且還能照著我防身的香品調製出抑製的香品來,我懷疑,花容其實也是會一部分玉氏配方的,隻不過不完整,所以才強逼著要我說配方。”
息子霄神色一下凝重了,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我會去查。”
花九點頭,似乎有疲累,將頭靠在息子霄胸口就道,“我早便花容背後另有其人,但這人絕不是二皇子,要不然,以花容的身份,有那般身手,在調香上還能壓花明軒一頭,不是靠他一個人就行的。”
“嗯,查出來,可以讓那人,和二皇子,狗咬狗。”息子霄抱著花九的腰身收緊了點。
這話,讓花九倏地就露出淺笑,“確實哪,花容一心想要做花家家主,無非就是為了財力而已,二皇子接受花業封的投靠也一樣是為了銀子,這又會是一場好戲。”
花九的笑,莫名就讓息子霄心尖都癢了起來,那是一種看好戲有算計的複雜笑靨,偏生,他還就再是喜歡她這神情不過。
起碼有半天的時間,待屋子裏不再有花容的哀嚎聲傳出來的時候,花九起身,想進去看看,熟料,才邁腳就被息子霄拉住,“別去,不好看。”
花九搖頭,臉上有倔強,“不,我要親眼見他的下場,如果不是你過來了,那般淒慘的就是我了……”
聲音低了下來,她怎麽能說當她一眼看到他站在窗外,隻是一個尾音的聲響,就讓她覺得心生了莫名的委屈,麵對花容從頭至尾她都未低頭,但隻看到他的一霎,心就有軟。
這一次,他也總算早了一回,沒獨自讓她麵對,也沒有讓她受一絲的傷害。
息子霄看不懂花九臉上的表情,但總歸是不好,“對不起,九兒,以後即便,為餌,也是我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對不起,這種情緒就像他本來就該對她說的一樣,來的突然,他也說的坦然。
花九吸了下小巧的鼻子,迅速地收斂了情緒,然後就往裏走——
屋子裏的場景確實不好看,花容為了折磨花九方便,硬是將整個房間都搬空了,隻餘一兩根凳子,然這會,這種方便便成了他的地獄。
入目便是各種汙穢不堪的赤裸裸,七具膚色不同的身體,其中膚色最為瓷白的便是花容,此刻他身上遍布青痕,有血跡和濁白的體液攪合在一起,形成紅白的對比,他頭發散了,遺落在地上,就仿若盛開到衰敗的美麗香花,花九不得不得承認花容皮相實在難得,就這般的折騰之下,他眉目的陰柔貌美,即便皺緊了眉頭,依然散發出楚楚可憐的醉人風情。
他聽到門口的響動,睜開眼,就看到花九的身影,那眼色一霎怨毒的能滴出毒汁來,他將牙齒都咬的咯咯作響,張了張嘴,吐出的卻是嘶啞無比的聲音,“花氏……阿九……”
花九麵無表情,杏仁眼眸清冷又安寧,仿佛看著的根本不是這等不堪的場景,而是俯視眾生,毫無感情,視野之中皆是螻蟻的漠然,“你還沒死,太好不過。”
混老大六人身上也毫無片縷,原本見花九進來,還有局促地想拿衣服裹在身上,但息子霄隻視線一掃,六人立馬噤若寒蟬,動也不敢動,大冷天的,就那麽赤身裸體地站在那,混老大更是雙臂早被廢,又經過半天的酣戰,早是根本站不起來,要不是旁邊他的人扶著他,隻怕他根本就要跪倒在地了。
花九根本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屋子裏也亂,到處帶著破碎的衣衫和臊氣,她嗅覺靈敏,要進去肯定自找罪受。
“夫人,您可說過,要留條活命……”混老大嘴唇都白了,他哆嗦著開口問。
花九恍若未聞,她拉了下息子霄袖子就道,“讓你解決,會不會太髒?”
息子霄二話不說,他自然也是不想進去的,就從破碎的門邊撿了六塊指頭粗細的木片,揚手一揮,就隻聽得幾聲梭梭的聲音,六塊木片精準的沒入混老大六人的眉心,六人瞬間根本來不及反應立馬倒地而亡,再無一絲氣息。
本來混老大幾人就是惡貫滿盈之徒,死了倒也根本不可惜。
末了,花九拿出幾兩碎銀,在泥巴巷多的是人為這幾兩銀子將花容背出來,息子霄也不知道花九還要幹什麽,但總歸不會那麽輕易的就放了花容。
隨後就見花九找了個雜耍的販子,這販子是專門到深山老林誘捕猴子之類的,訓練來表演,經常大江南北的走街躥巷。
而花九找的這個又更為特別,一進那販子訓練猴子的地,息子霄就眼尖的看到這場中不僅有猴子,還有一些長的畸形,或六根手指頭,或雙腿呈奇異弧度彎曲的孩子在訓練。
他心頭有數,這種販子不僅訓練猴子,還訓練人。
花九也沒跟那販子多說什麽,隻丟了錠銀子給他,然後指了指花容,那身材五寸釘的販子連連點頭,本就是不是什麽好人,再看到花容相貌之後,眼都放光了。
緊接著,花九小心的從袖子裏摸出粒香丸來,讓息子霄扳著花容的嘴,扔了進去。
花容咳嗽幾下,緩過勁來,張口就要朝花九詛咒道,然而,幾度張嘴,他都發不出一絲的聲音,而更另他心生恐懼的是,連他的視線都在模糊,隻依稀能看到自己麵前有人,具體模樣是如論如何都看不清的,最後他便清晰的感覺到被息子霄廢去的四肢處傳來被蟲子啃噬一般的疼癢,並越加的難忍。
“你不是也會玉氏配方麽?猜猜看,我給你吃的是什麽香品?這種香品,玉氏記載,吃下去的人,終身會身有清香,但是卻口不能言,眼不能看,隻剩下聽覺,而且隻要是出血有傷的地方,便日複一日的疼癢,這種疼癢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而讓你越加清晰的感知,怎麽樣?猜出來了麽?”花九的聲音很低,堪堪隻能花容自個聽清楚,這種可以的壓低,就像是最邪惡的惡鬼之言。
花容掙紮起來,但那販子上前一把將他拖過來,幾個拳腳就招呼了上去,然後朝邊上在看的幾個小孩道,“搬壇來。”
幾個小孩對這販子很是畏懼,手腳麻利地搬來一半人高的陶壇,那販子長的不高,但力氣極大,隻一支手就將花容給提了起來,然後手攀上他四肢一擰,將他廢的更徹底,再猛的一下塞進巨壇裏,隻留那張陰柔貌美的臉在壇子外麵。
整就是一個人壇。
看到這裏,息子霄不想花九再看更多不好的事,剛才他可是看得清楚,那販子的眼神在花容臉上梭巡了好幾圈,夾雜著下流,於是他拉起她就往外走。
臨走之際,花九提醒那販子,花容可是會拳腳的,要小心了。
那販子幾乎對花九是感激不盡,自是連連稱是。
出奇的,回到息府,段氏居然已經回來了,春生也早在大門口等了花九許久,才踏入院門,段氏見兩人是相攜而歸,她心頭一跳,也不知道花容是失手還是得手了,不過看到眼前花九言笑晏晏的臉,她知道多半是失手了。
“兒媳,你去哪了,我回來怎的你就不見了,讓娘好一陣擔心。”段氏起身,麵上露出擔憂之色,就朝花九走過來。
息子霄伸手一攔,就將花九給護在身後,他朝著段氏冰冷無情地道,“我以前,答應大哥,在他有生之年,不殺你,可是,你不該,將主意動到,阿九身上。”
他說著,在腰間一抹,平素圍身上看似腰帶的東西竟是一柄軟劍,劍尖微顫,利刃劃過冰淩一般的寒芒,息子霄就已經一劍指向了段氏。
段氏臉色頃刻煞白,當息子霄再不掩飾對她的殺意之後,她才心驚的意識到,自己這個便宜兒子或許從進府之初便想殺了自己,但礙於對息華月的承諾,一直對自己隱忍,這也說明了,為什麽從來不反駁自己,而這一次,花九被花容綁去,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息子霄寧可違背對息華月的誓言,今天也不會放過她。
“息七,你幹什麽……不是,我沒有對你媳婦幹什麽……”段氏有些語無倫次,畢竟她再如何有心計,也隻是一個婦人而已,麵對刀劍這種殺人的利器,還是會心生懼意。
“你自己清楚!”息子霄手腕一抖,那劍一顫,眼見就要劃在段氏的身上,但——
一隻柔若無骨的柔荑覆在了息子霄手背,阻了他的動作。
息子霄不轉頭看花九一眼,薄唇緊抿,就有不滿的意味,花九隻捏了下他的手背,示意他先放下軟劍才道,“你不能動手,一動手便是破了對大哥的諾,所以……”
她說到這裏,從息子霄掌心接過了那軟劍,一步一步朝段氏走去,“我替你做。”
段氏連連後退,撞上案幾,打翻了茶盞,麵上死灰,她歇斯底裏地喊著,“放肆,我是你婆婆……你這是……大逆不道……”
然她這話還沒說完,花九一揚手,那軟劍鋒利無比,一下就斷去了段氏一臂,血淋淋的灑滿地的猩紅鮮血,像大雪天怒放的紅梅,妖嬈綻放。
“啊……”段氏慘叫一聲,她捂著傷處,很快就有洶湧的血從她指縫流落到地麵,她看著地上自己那斷手,又恐懼又陰狠。
花九垂了持劍的手,吩咐早在門口看傻了的春生,“去,將我香室那明黃色的香沫子拿過來。”
春生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眼神中有駭然,但眼見自家夫人這般狠厲,猜都能猜到一定是段氏做了什麽算計了花九,要不然花九顯然不會動怒到這種地步。
不得不說,即便眼見花九削人手臂,春生心裏第一反應也是他人不對,她家夫人沒錯。
那香沫子很快拿來,花九揚手灑在斷肢上,那斷肢頃刻化為膿水,“婆婆,日後沒事多念念經,一心向佛的好,再有下一次,就是您另一條手臂了。”
花九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也是溫和安寧的淺笑,仿若根本不將這滿地的血放在眼裏。
息子霄從頭至尾眼也不眨地看著,他看到有血滴從他軟劍而落,聽著花九的一言一語,胸腔中第一次有了滿足的充盈感,以往的空泛瞬間皆無,他覺得,這樣為他手染鮮血的九兒,如何能讓他再舍得放手。
“侄媳,你做什麽?”聽到段氏慘叫的,息四爺以及息家其他人,頃刻趕了過來,第一眼就看到花九手執利劍的模樣,心中大赫。
息子霄上前收了花九手裏的劍,抬頭眉目不曾動一絲,“我和阿九,分家單過。”
息四爺一驚,這事雖然上次提過,但他實在不相信息子霄又再次提出來,“這是為何?”
“她!”息子霄一指段氏,“合夥外人,謀害阿九,我焉能,再放心,同宿一個,屋簷。”
息四爺的目光轉到段氏身上,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狠色,息府早有家規,決不可勾結外人,同宗相殘,“弟媳,息七說的可是真的?”
段氏疼的幾乎差點沒暈厥過去,她隱隱聽到息四爺在問她,便想也不想地開口,帶著無比的惡意,“是,隻可惜花氏你沒死在……外麵……我恨不得……你們兩個……去死……”
息四爺震驚,半晌,他眼眸深處有哀傷流露出來,息家走到這一步,他真是無能為力了,隨即他便對息子霄擺擺手,“去吧,我會在族譜上注明……”
息四爺讓步了,息子霄點了點頭朝他道,“謝四伯。”
“我不準……休想動我的東西……一絲一毫我都不準……你們……帶出去……”身後還有段氏怒吼的聲音。
但息子霄隻牽著花九,在所有息家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出了菩禪院,從此與息家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