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爭取今年就生個曾孫
春生按花九的吩咐,找了大夫來,替息子霄換了藥又開了方子,末了,眼見他被血都染透了的裏衣,花九便又叮囑春生去抓藥的時候買件長衫回來。
盡管春生對這死了又突然冒出來的姑爺很介懷,但還是按花九的意思去辦,而且她老覺得看著姑爺和姑娘相處的樣子,根本就不像陌生不認識的。
這一切妥當後,過了申時,外麵坊間已經很熱鬧了,有那帶著家眷特意出來逛的,也有那書生文人聚一起吟詩作對,企圖能引得一兩個深閨姑娘的注意。
花九的視線流連而過,並不停駐,一路看下來,倒也覺的還有興致,本打算今晚出來玩,哪想遇到了息子霄,他那一身傷,剛大夫換藥的時候,她沒避諱,全身上下就沒個好地了,不是刀劍的就是箭矢傷,她雖驚訝,但卻沒多少好奇,早便知道這個人是個複雜的,他要隻是商賈之家單純的私生子,又哪能得到公主下嫁的懿旨,恐怕他背後也是和那幾個爭謀奪權的皇子有關係。
她一直顧忌著不想被拉進那權貴的漩渦之中,免得一個不小心就成為犧牲品,但哪想,如今遠離京城,也依然除不去這陰影,也或許當她得到玉氏配方那日,便已經無法脫離這些。
了覺大師之前對她的忠告,她一直記著,不可言及他人,能香動天下……
但現在,二皇子知道,永和公主知道,寧郡王知道,或許昭洲這些事也瞞不過那些人的眼睛,隻要稍微一想,便能知其關鍵。
一路想著,便也到到了息家府門前,花九抬頭,看了看息府二字偌大的牌匾,“我從後門回去。”
她這麽說,便是不想讓人知道她出過府,畢竟她一直對外宣稱在養病中,那麽至少在麵上也要讓人看得過去才行。
從剛才起就一直與花九並肩,眼梢餘光就沒離開過花九的息子霄應道,“我見太爺,就回。”
花九可不管他回不回,即便回了,那菩禪院現在可是她的地,他麽?睡客房吧。心中念頭轉過,花九才拐入另一邊,視線末梢就看到有下人驚慌地到息子霄跟前,而那抹牙白衣裳的男子一瞬身姿冷冽,眉眼無情,恍若初見之時那不食煙火不懂紅塵凡情的模樣。
暗自搖了搖頭,花九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有好奇,她更不想輕易的因他是她的夫君而動想要去了解的念頭,感情的事,潑出去便收不回來,她不願自己最後落得個身心俱疲,怎麽著,她也得先看看息子霄日後的這棋是如何走勢。
“姑娘,他真是姑爺?”春生直到這會才問出來,她轉頭瞅了眼被下人迎進大門的息子霄問道。
“嗯,”花九應了聲,“你跟其他丫頭說聲,免得以後見了不認識,你們平時怎麽著就還是怎麽著,不會有變化的,不需要刻意。”
春生喏了記下,她嘴皮動了幾下,還有什麽話想說的樣子,但最後還是止了口,什麽也沒問。
“春生,”花九猛地喊了聲,她轉身,杏仁眼眸深邃如墨地看著,臉上的表情在正式不過,“我不會讓你們四人為侍妾,日後若有意的可跟我說,找好人家,我許你們風光大嫁為妻。”
聽聞這話,春生眼睛倏地睜大,她當然懂花九的意思,姑娘不會允許她們對姑爺生出旁的心思,自然也會護著她們不讓姑爺欺負了去,而且還是許好人家為妻,這對她們四人來說,已是莫大的恩寵,在深宅內院看的多了,她們又豈不知為人侍妾的悲哀。
當即,春生便跪了下來,她深深地埋頭叩了下去,“婢子四人,謝過姑娘的大恩大德,婢子不願嫁人,寧可一輩子伺候姑娘……”
這也是春生的真心話。
花九麵上有欣慰的笑意,雖然淺淡,但卻直達眸底,她伸手將春生扶起來,“你們四人是我花氏阿九的人,不管日後嫁或不嫁,那都得貼上我花氏的名頭。”
春生笑了,那笑滿足又有些許的不好意思,“姑娘,還是快回吧,您身子才剛大好。”
回到菩禪院,秋收早備好了飯菜,哪想,花九才吃上一口,祖屋那邊便有婢女前來說是太爺讓花九過去一起用膳。
花九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她自是知道叫她過去是為的什麽,看了滿桌全是愛吃的菜式,她就想歎氣,“秋收,給我熱著,我回來吃。”
落下這一句話,春生已經拿了兔毛滾邊的披風來給花九係上,另一邊夏長一手一個暖手爐給準備著,知道花九怕冷,便生怕她被寒著了。
到了祖屋,桌上飯菜雖已經上齊,但一大家子的人卻在裏間分兩邊而站,太爺今日穿了件深褚色五福暗紋的對襟長衫,大拇指戴了翠綠的玉扳指,整個人精神抖擻,他手邊的息老太太爺穿著同樣深褚的褙子,兩人相得益彰。
“息七媳婦,來了啊,”花九半隻腳才踏進來,就聽得老太爺道,隨後他一指站中間的息子霄,“這是你夫君,過來見見。”
花九先是給屋裏子所有的人見禮後,才到息子霄跟前一丈左右的距離站定,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並屈膝福了福,“花氏見過夫君,夫君能安然歸家,實屬大幸,日後花氏定日夜勤加禮佛還願。”
說著,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最後直至無聲,花九一直垂著頭,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隻當她一時激動,需要時間接受息子霄死而複生之事。
太爺看了眼息子霄,眼見他盯著花九看,也不吭聲,那臉上慣常的沒表情,連句軟話安慰下也不說,他就輕咳了一聲,對花九解釋道,“年前那被下葬的人,聽息七孫兒說是和他一起去預定生絲的其他商人,天太冷,那人禦寒衣物不夠,息七就將自己的衣服送予了他,那人急著歸家,才出了這等殞命的歹事,也幸好,你夫君不敢冒險被困雪山中,等尋了其他路途出來才歸的家。”
花九不知道這番說辭就息子霄說的,還是太爺添加的隻為說給她聽而已,但無論哪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家子的人如此輕易的就接受了息子霄的死和生,半點不意外。
也不知是根本不在乎還是覺得毫無所謂。
聽完,花九隻抬了抬眉眼,她臉上有安之若素的寧靜,她視線轉向息子霄就道,“那夫君,日後行商千萬小心了。”
息子霄薄唇抿著,下頜的線條冷硬,他在燈光之下的臉色有些白,狹長的鳳眼半掩,整個人似水墨畫中的菩提,隻餘枝葉被風吹拂而動的聲響,其他靜默的像一團暈染不開的墨跡,“謹記夫人所言。”
眼見他終於開口說話,老太爺似乎鬆了一口氣,他就擔心這兩人心有隔閡,如今花九掌著息香,他是不想輕易的就和這孫媳婦關係弄僵,上次封家那批香料的事,他那之後想起卻是操之過急了。
“好了,好了,父親,息七和他媳婦都見過了,我們就先吃飯吧。”息五爺站出來,臉上有笑意,本來他以為五房會單薄下去,這下,息七回來了,雖然一直不太受太爺喜歡,但如果兩人很快有子嗣,想必太爺看在花九的麵上,便不會不喜。
太爺點頭,他牽著老太太的手走下來坐到主位,銀白胡須的臉上略有欣慰的看著花九和息子霄就道,“息七剛回來,先在家休養一陣子吧,恰好息七媳婦也再調養調養,爭取今年就生個曾孫。”
這話一落,整個屋子裏的息家人都附和著調笑出聲,那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了圈,究竟是什麽意味,也隻有自個才知道。
花九在這種氛圍下,她頭垂的更低了,捉著襦襖下擺,就不自在地攪了起來。
息子霄眸色隻能看到花九的側麵,他目光敏銳地看到那青絲下小巧如貝的耳廓有微泛紅,嘴角有一點弧度,他一下抓住花九的手,就對太爺道,“孫兒領命。”
這下笑聲更大,花九心下有惱,他不是惜字如金麽?這會別開口的時候他還偏說什麽領命,想著,被握住的指尖動了動,就掐住他掌心那一絲的肉皮,用了力下去。
息子霄不為所動,甚至他臉上的表情都沒絲變化,他隻是暗自將花九的手握的緊了,扼住了她的小動作,然後就鬆開手走向息華月。
“大哥,我回來了。”他朝著息華月這樣說,連花九都聽出這語調裏有放柔放緩的調,隻這一瞬,就能看出兩人關係平素是好的。
“好了,先吃飯吧。”太爺發話,眾人都住了口分男女兩桌坐下,中間隔了一小巧的屏風。
“七嫂,怎麽樣?我沒騙你吧,七哥是不是很俊?”落坐的時候,息芊芊不知從哪冒出來,挨著花九坐,她低頭就笑嘻嘻地對花九小聲的道。
花九一直斂著的眼眸抬了下,臉上捉摸不透地笑意,“你是早知道你七哥回來了?”
哪想,息芊芊搖搖頭,那眼中神色閃爍了一下,都不敢直視花九,“我不知道,今晚看到七哥才曉得,不過,七嫂,要是旁人跟你說了七哥什麽不好的話,你別信啊,那都是騙人的,七哥早就學好了。”
“哦?”花九尾音挑高,“早就學好了?”
那學好之前,想來便是無限的風光霽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