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日後我暗香樓遍布大殷
臘月二十,難得的黃道吉日。
今日的昭洲南香坊市很熱鬧,
一大早就擠滿了人流,隻因今天是暗香樓開業的日子,據說暗香樓的新東家是當今皇帝欽封
的禦庭聖手不說,且這東家還本就是京城的調香世家花家出身,一身調香本事那是出神入化。
特別是今日為暗香樓開業而準備的寶香會,那三種奇香連外洲的人都引來了。
有銀子能
參加寶香會競買的自然要來捧場,沒錢的,來見識一下也是好的,日後和人提及,那也是倍
有麵子的事。
花九這日起的很早,因為今天是暗香樓重新開業的日子,一切準備就緒,就
看今天的了。
她挑了件薄紅的白花妝麵紋小襖,下配嫩黃色的馬麵裙,腰間一五彩絲絛係
玉扇的墜子壓裙,髻間隻堪堪簪了支素銀,渾身上下的穿著既符合她寡居的身份,又不會顯
得太過素雅而沒了氣度。
早早的她便坐著馬車到暗香樓後門處,尚禮出來將她迎了進去,
花九聽尚禮一一道來,邊點頭心裏邊飛快的思考,就怕有半點紕漏沒想到的地方。
“再將
樓裏裏裏外外檢查一遍。”末了,花九吩咐道,她始終覺得今日定會有人來壞場,為此她還
專門將京兆大人梁起給請來坐鎮,梁起也是上道的,當即撥了幾十個衙差一早就到暗香樓外
麵守著,甚至還專門派人跟混老大之類的地痞無賴先行打了招呼,自然花九也是給這些人使
了銀子的。
她才做到二樓專門司務的花廳,外麵就有夥計來報,說封家封墨和京兆梁起大
人來了。
花九起身相迎,好茶好點心的招待了不說,還讓春生準備了兩瓶的輪回香用綢帶
包紮了算作謝禮,三人自是賓主盡歡。
巳時初,尚禮來說,吉時到了。
花九便邀梁起一同
前往暗香樓牌匾前,為樓裏揭匾,按理這種事應該請香行會的會長才是,就像息香開張的時
候那樣,畢竟日後哪個香鋪的調香師父都是受香行會管製的,但花九今日偏生越過了昭洲香
行會的會長,踩著香行會的麵子請的梁起。
梁起自然覺得驚喜,本來他覺得能有一瓶價值
不菲的香品就很不錯了,如今還被花九邀約揭匾,當即一口應承。
倒是封墨眼色有深了一
點,但他一直臉上掛著溫潤的淺笑,翩翩君子的模樣。
重建後的暗香樓一改之前,有高翹
入雲端的簷廊,簷廊下掛著紅蘇的串串古典燈籠,有風而來,便隨之而動,但奇就奇在那燈
籠裏麵裝的不是燈,而是香囊,香囊裏麵塞了不知何物,但卻能讓人聞到陣陣沁人心脾的清
香,像極春雨過後青草的芬芳,端的是讓人精神一震。
便是那牌匾也是由兩根香花藤蔓纏
枝而上的柱子簇擁著,每一筆的刻畫都顯得精巧,而那紅綢布遮著的牌匾便讓人更為期待了
。
梁起站在右下角,他手上有跟細細的長竹竿,那竹竿竟也是用紅綢纏成了紅色,看著就
是個吉利的。
門前自然是熱鬧異常,有獅龍起舞,更有穿著黑色短襟衣衫的夥計端著木質
托盤,挨個免費發香囊,每個香囊裏皆有兩三粒的豌豆大小的香丸。
這還是尚禮的主意,
先行就將暗香樓的名聲造勢出去再說,花九不得不承認她找了個好掌櫃,腦子靈活,關鍵還
能讓她信任。
“吉時到!”尚禮今日也穿了一聲深墨藍的長衫,他站在梁起的下手,眼見
時辰差不多了便一揮手停了舞獅和嗩呐,高喊了一聲。
梁起應聲拿竹竿輕輕一挑,那該在
牌匾上的紅綢頃刻便飛舞起來,像是最美的蝴蝶撲翅,最後悠悠然落下,然而這一幕的喜意
還未升騰而起,便聽得吧嗒幾聲異響——
有兩三隻死透了的烏鴉從天而降,在紅綢的映襯
下無比諷刺。
眾人皆是臉色一變,周圍圍觀的更是立馬鴉雀無聲,誰都知道死烏鴉那是什
麽兆頭。
花九隻臉色寒了那麽一下,就言笑晏晏起來,她上前,伸手撿起那三隻烏鴉,還
在眾人麵前晃了晃道,“古時說,有大赤烏銜穀之種而集王屋之上,王喜,諸大夫皆喜,看
來是上天知暗香樓還未有徽,便賜下此鳥,以示提醒,來人,將這鳥刻在牌匾上,為我暗香
樓鋪徽,日後我暗香樓遍布大殷,那麽這大赤烏便自然也無處不在。”
花九這話說的擲地
有聲,明明是誰都知道不怎麽吉利的東西,但經由她這麽一說,倒真像那麽回事了。
“喏
,東家,來師父,立馬刻上。”尚禮也是機警的,花九這麽一圓過去,他立馬就找來會雕刻
的師父,搬出木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隻烏鴉的形象刻在牌匾之上,栩栩如生。
眼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牌匾上時,花九將那兩三隻死烏鴉交由春生,囑咐她親自去找個
隱秘的地方先收起來,她這麽吩咐時,身上頃刻爆發的冷意讓春生都打了個寒顫。
那淡色
眼眸之中更是掀起千萬層的冰凍之氣,仿佛她隻肖看誰一眼,那麽便能將人活活給凍的都站
立不住。
這事一揭過,尚禮趕緊大聲宣布,今日重頭壓軸的寶香會競買開始!
梁起進去參
加寶香會時,笑意盈盈地暗自對花九比了個大拇指,意為剛才那死烏鴉之事她做的漂亮,花
九微微一笑,視線掃過全場,就見人群之中有那香行會的幾人拂袖而去,顯然花九未請香行
會的會長就已經得罪了他們,唇邊的笑意加深,但眉目間的冷凝之色更甚。
最後她的視線
落在對麵已經關門的花香香鋪,眼尖的看到那門裏打開了一絲縫,有雙像老鼠一樣的眸子在
其中一閃而過,那種濃烈的惡意她不用對視都能感覺得到。
“姑娘,那花家香鋪之中的人
可是王衝?”這當,本應在堂子裏招呼賓客的夏初輕手輕腳地到花九身邊道。
“你認識?
”花九問,這會許是發現花九已經注意到了自己,那門縫後的一雙眼睛倏地抽離,然後那門
嘭的關緊了。
“婢子不認識,但是婢子有次無意間聽花容和花芷說話時,提過此人,這人
,是花容那邊的了。”夏初不知道這消息對花九來說有沒有用,但是今天這事,她算是看明
白了,在這昭洲,圍繞在花九身邊的水依然渾的很。
“原來如此。”花九呢喃了一句,如
果是這樣,那麽很多事就能想得通了,還有原本混老大給息二爺的那蚺蛇之毒,她一直懷疑
是從王衝那弄出來的,那毒起先便該是想用在她身上哪,而今日之事,恐怕也和王衝脫不了
關係。
他還真是命硬的很,這般踩他都沒弄死,在這當,他竟還明目張膽地來招惹她花九
,那便是已經從花容那邊得到了什麽保證或者承諾了麽?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不怕同時將
封家和息家給得罪透了,不過光憑王衝一人還辦不到將死烏鴉放到牌匾上去,畢竟暗香樓尚
禮可是日夜都派人守著,所以必定是還有內鬼在裏應才行的通。
其他剩下的事,尚禮安排
的很好,都不需要花九操心,隻他一人便遊刃有餘,寶香會的競買很成功,花九去在那會場
門口瞅了一眼,氣氛很熱鬧,那三瓶奇香的價格也遠遠超過了花九的預期,這樣日後香鋪需
要周轉的銀子也夠了,如沒意外,暗香樓很快就會成為昭洲首屈一指的香鋪。
當晚,香鋪
打烊之後,尚禮向花九報賬目時,卻被花九阻了。
“尚禮,你自己看著就好,我相信你,
”花九這般說,但她還是粗粗掃了眼賬本了事,有些事信任了人她便不會在有所疑心,“那
死烏鴉之事,你可有查過了?”
“已經查過了東家,隻是……”說到這裏,尚禮居然為難
的吞吐起來,這是很少見的事。
“說。”花九麵色已經寒了,她幾乎是立刻的就想到息府
裏麵的人,也隻有息府的人在暗香樓尚禮看在是她夫家的麵上,才會不加阻攔和懷疑。
“
小的有查到,昨天晚些時候,息二爺來過樓裏,他說是想看看東家您準備的怎麽樣了?要是
人手不夠,他也好幫著找點人來幫忙,小的一想著他是東家的二伯,就讓他隨意進出了,而
且據有夥計說,他在牌匾那逗留了很久。”尚禮小心翼翼的說到,他臉麵依舊很年輕,但已
有老成的意味,也隻有在花九麵前,他才會露出這樣和他年齡相符的表情來。
花九沒說話
,她搭著手,反反複複地摩挲著粉白的指甲,唇抿著,麵無表情,連那雙往日很明顯的淡色
眸子也隱在睫毛投下的暗影裏,什麽都看不清。
“我知道了,以後記住,這暗香樓是我花
氏阿九的,不管是任何人息家的也好花家的也好,想要看什麽東西,都需經過我的同意。”
花九隻說了這麽一句,她便起身離開。
有清冷的風拂過尚禮的臉頰,他就聞道一股好聞的
冷香,像大雪天初初綻放的冷梅,還有絲縷不知從何處飄揚的細細發絲從他脖頸割過,莫名
的,他就打了個顫,“喏,東家,小的記住了。”
他應聲的話還沒說完,再抬頭時,花九
已經走的不見人影,隻餘暗香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