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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想你所想,及你所及

  花九在迷迷糊糊中,隻覺得自己靠在一方胸膛,有幹青草的味,還有厚重的心跳,她向著有暖意的地方靠了靠,沉沉想著,她第一次見靜大人的時候,那是什麽樣的光景——


  她記得那會正值初夏,日頭雖不烈,但也是很曬人,她蹲在花田裏,穿著一身布衣,頭發綰成髻用布巾包著,小臉上全是被曬出來的汗水,不經意的用手一拂,便沾染上髒兮兮的泥土。


  用鄉野村婦來形容她,卻是在合適不過。


  他說,聽說你會栽種奇花?

  她一抬頭的瞬間,便覺有一股汪涼如清水的輕愁當頭籠罩下來,穿雲紋藍袍係玉帶的男子,袍上是金絲玉墜,俯視著輕聲在問。


  眯了下眼,她細細的打量男子五官,那眉眼口鼻不是極為出色的那種,湊到一起便也隻是平常不過,然而那眉宇之間摻雜仿若煙雨蒙蒙的愁,卻在刹那便能抓住人心底最深處的那一絲惻隱,繼而對他心生好感起來,情不自禁的便想靠近。


  然,她隻埋頭繼續手下的田地栽種,這般狼狽的自己哪能靠近美好,而且身為平洲張家婦的自己,即便夫君是個傻子,她這輩子也認了,她隻願有朝一日能種出震撼調香行界的香花,然後借此重新回到花家,親手討回這筆筆的血債。


  再然後,他說了什麽,她似乎已經有點記不得了,隻記得自那之後,他經常來找她,出奇的,張家的人並不阻攔。


  靠得近的,她願聆聽他所有的故事,於雨中品茗,末了聽他彈琴,對於最開始說的奇花,卻是閉口不談。


  直到一日,他與她說,他需要金合歡!


  她其實一直是不信他的,隻因她透過他眉目的輕愁,便看透那眸底的冷漠薄涼,那是一種從骨子裏滲出的寡情,任何人事都入不了他半分的心。


  於是,她掐斷不知從何時萌芽出的心動,說,做筆交易吧。


  最後的最後……


  她便隻記得那日大雪天中,花芷在她麵前紅唇淺笑,指著那幾個漢子說,玩死這個女人,必須玩死了!

  被碰觸的惡心,七手八腳地撫摸,還有粗魯地啃咬,聳動在她身子上的黑影,在冰涼的雪地中她什麽都感覺不到,雙眸望天,最後想起的卻是他的臉,以及談交易那日他跟她說——


  阿九,若有一日,我靜必讓你得償所願,想你所想,及你所及……


  好個得償所願,想你所想,及你所及!

  落到頭卻是命比紙薄,人比花賤!

  ……


  息子霄幾乎是飛奔的抱著花九衝進菩禪院,踹開房間門,將花九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也這時他才發現衣襟已經被淚濕了一片。


  “姑娘,姑娘,”春夏秋冬四丫頭也跟著闖進來,麵露焦急,但也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春生俯身喊了幾聲,見花九皺著眉頭像是昏迷陷入夢魘之中,她轉頭聲色嚴厲的對息子霄道,“息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息子霄哪有心情答,他垂眸看著那片因濕潤而顏色深沉的衣襟,就愣了半晌,他的印象中,花九從來便是手段狠辣,心機果斷,有仇必報的女子,他竟是從未想過,原來她在怎麽內心強大,終究也是一個深宅女子而已,她也會有痛到驚慌淚流的時候。


  “端熱水。”息子霄抬眼,那唇邊就有淩厲之色。


  春生沉默了一下,然後朝其他三個丫頭揮揮手,她卻是怎麽也不肯出房間,站在床尾,像防賊一樣的警惕著息子霄。

  夏長熱水端進來,水裏浸著一方帕,然後湊到春生耳邊小聲的道,“這刻如何是好,府裏好些人都看見姑娘是被息先生抱進來的?”


  話落,春生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姑娘和息先生走的太近,她早便覺得不對,生怕就發生今天這種情況,豈不料她千防萬防,最後還是發生了,想著,她便有些怨懟息先生,明知自家姑娘是新寡,行為之間還不注意點。


  “找大夫,說少夫人,受傷。”息子霄自是將夏長的話聽在耳裏,也將春生不滿的眼神看在眼裏,他也不要人碰,自顧自的叢銅盆裏絞了帕子,替花九擦掉臉上的淚痕,然後捂了下她的額頭,動作再是輕柔不過。


  春生咬咬唇,為今之計,也覺隻有息先生那說法能堵人幽幽之口,“夏長你去找大夫,並要讓府裏的人都知道姑娘在坊間受了傷,讓息先生給遇上了,施以援手。”


  夏長應了聲,臨走之際瞟了息子霄一眼,皺著眉頭就出去了。


  許是那帕子太過溫暖,不消片刻,花九白玉般的小臉上就升騰起絲縷的紅暈,襯得那嘴角都帶著蜜意的媚意。


  然而,息子霄的眼眸之色更幽深了,他沉吟一晌,以手背覆花九額頭,卻是燙的不行,“換涼水。”


  眼見這模樣的花九,春生自是知道怎麽回事,說起來,她們四個也算伺候花九好些時日,就沒見花九有生病的時候,這會倒覺得有些慌亂。


  冷水被換上來,也不知往裏麵加了什麽,手伸下去便能凍徹了骨頭,但,息子霄恍若未覺,他隻不斷更換著帕子,為花九降下溫度。


  直到那帶薄繭的手被冷的通紅,春生有點看不下去,上前幾步道,“息先生,還是讓婢子……”


  “噓。”息子霄豎指在唇邊,打斷她的話,示意她噤聲。


  春生一愣,視線移到花九身上,才發現自家姑娘似乎在說著胡話。


  息子霄的眉目有陰影,他望著那張素白有薄粉到不正常紅的臉上,他不確定剛才是不是聽到了花九夢囈中一個熟悉的名字。


  想著,他便起身彎腰,俯耳近花九的唇邊,青絲拂落,便一同遮掩掉兩人的臉。


  “……靜……靜……為何……不……來……為何……不……”


  斷斷續續的耳語拚湊成的一句話,卻恍如晴天裏的響雷,轟炸在息子霄耳邊,最終餘音不斷,就震的他有些發潰——


  她的說是靜?靜!

  想著今日他帶她到靜麵前,她那副苦痛到無助崩潰的模樣,息子霄深呼吸了一口氣,便覺胸腔之中有某個地方瞬間缺失,並帶著剛剛撕扯過的抽疼,讓他隻餘一股空曠到發寂的木從腳至頭。


  一旁的春生眼見不對勁,她剛想開口喚一聲,就見息子霄猛地坐將起來,嘭的打翻那黃銅盆,泛寒氣的冰水飛濺滿地,那盆還在地上跳了幾下,才漸落地。


  “息先生……”春生驚呼。


  熟料,息子霄從她麵前大步而過,半絲都不停留,隻那身上的寒意堪比萬層冰山。


  終於暈沉沉地睜眼,看著熟悉的紗帳,花九舔舔幹涸起皮的唇,就又不知今日是何年月的錯覺,她仿若又將前世的苦痛重新走了一遭,一直刻意遺忘的記憶被挖掘出來,便冒出血淋淋的黑血,這種帶著自殘的虐意,痛的久了居然還能品出一絲快意來。


  她其實從未忘記過那個雪地發生的事,特別是最後那一幕,那種淩遲的屈辱自是鏤刻進了骨髓,伴隨她每一次的呼吸都在刺痛著。

  平日裏,她隻是將之暗藏心底最黑暗的地方,壓抑著不去想,並以傾覆花家為活下去為目標,所以幾乎都到她以為自己是遺忘了,然而,再次遇見靜大人那一刻——


  所有的夢魘死灰複燃,並像重槌般擊打她的腦海,就讓那清晰的回憶起那種無邊無際的絕望。


  她其實也隻是個平常的女子,她其實也曾看中過貞潔清白,然而當這一切視為重之生命的信念轟然被人生生摧毀的時候,她不是不崩潰,她隻是還有未完之事,所有她不容許自己在這黑暗的記憶麵前畏懼退縮。


  但事實上,她根本做不到自己以為的那麽強大,在靜大人麵前,才一眼,她便已經無法在麵對那張眉目薄愁的容顏。


  “姑娘,姑娘,您感覺怎麽樣?”春生端著熱水一進門,便看見花九眼也不眨就那麽愣愣的看著某處的虛空,毫無神采。


  花九淡色的眼瞳緩緩移動,最後定格在春生的臉上,半晌之後才認出來,“春……春生,水……”


  “喏,馬上姑娘。”春生連忙放下手上的銅盆,動作利落地倒了本熱茶水,扶著花九坐起身,然後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唇邊。


  一杯茶盡,花九似乎才活過來般,她就那麽靠在春生身上,有些虛弱無力的問,“什麽時辰了?”


  “姑娘,您神智不清昏迷了整整兩日了,大夫說您受驚受涼,要好生休息。”春生替花九掖了下被角,身子放柔,讓自家姑娘靠的更為舒服一點。


  “哦,”花九低低應了聲,雖然很不願意去想起那個人,但她還是不得不想,隻因她知道是時候麵對那些肮髒又汙穢的過往,隻有跨過了這道坎,她才能繼續且堅定的走下去,“我記得我是在外麵坊間……”


  “是,婢女不知道您是怎麽昏迷的,隻是息先生突然抱您回來,然後姑娘您就受涼渾身發燙,還說胡話來著。”春生自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對息先生親自照顧一事半點不提。


  “我都說了什麽胡話?”花九視線落在癱軟無力的手心上,那斑駁的手紋縱橫交錯,就像一場不可抵抗的宿命。


  “婢女這就不知道了,聽不清,不過……”說到這裏春生頓了一下,就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息先生的反應說出來。


  “說吧,有什麽是不可說的。”如今花九覺得還有什麽是自己不能知道的,都這般境地,還能差到哪去。


  “是息先生,他似乎聽到您說的囈語,臉色很不好的就走了。”春生說完這話,便小心瞧著花九神色。


  花九眸色冷淩了一絲,她日前隻沉浸在再次見到靜大人的緬懷記憶中無法自拔,這會倒突然覺得息子霄帶她去見靜大人這所謂的朋友,實在是奇怪的很。


  如若是他以息七少爺的身份帶她訪友人那還說的過去,畢竟她也算是他名義上的內人,相互介紹給兩三好友,那很正常,但偏偏息子霄是以息家賬房先生的模樣帶她見得靜大人。


  先不說他與靜大人究竟相識多久,靜大人又是否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單在昭洲城大肆傳出有珍稀奇花出世之際,她便不得不多想。


  畢竟前世,靜大人可不就是為了稀世金合歡才找上的她,而現在火絨香花的提前出現,且那香花還是息子霄親自陪她到小湯山去采集的,那麽他的用意便再明顯不過——


  他這是要因為火絨香花而算計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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