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息家媳最賺
公主休息的房間內,算是驛站裏最好的一間房,通透的采光,寬敞明亮,一些永和公主日常用慣了的物什兒被重新擺出來布置了一下,雖比不上公主府的富麗,倒也別有溫馨。
雕水滴花烏木闊床上,粉色軟紗帳子高高地罩下來,依稀可見有一人影隨意半趟在裏麵。
“下官親衛秦平見過公主,公主長樂無極。”秦平低著頭一進門,一撩衣擺,單膝拱手就跪了下去,隨後半步的楊鑒仁和花芷還有花九亦跟著福了一禮。
“起來吧。”慵懶無力的聲音自帳子穿出來,那番語調,卻是永和公主的聲音無疑。
不僅楊鑒仁和花芷驚訝無比,就連花九都微微吃了一驚,她瞥了一眼站床邊的那婢女,隻見那婢女低眉順眼地站那,根本看不出半點異常。
“謝公主。”秦平起身,垂手而立,微微垂著頭,但花九眼尖的看見他隱晦地瞅著那帳子,似乎想將那軟紗看出個洞來般。
“秦親衛,一路勞頓,辛苦了。”從外麵看去,依稀能看見那帳中的人抬了下手,揉著下眉心,很是疲憊的模樣。
“回公主,下官不辛苦,為大殷安寧,在所不惜。”秦平瞧了半晌,也看不透帳中人的真容,他索性歇了心思,恨恨地瞪了眼楊鑒仁,暗道他多事,這下擾了公主休息,惹公主不愉了,他非得教訓他一頓不可。
“聽聞秦親衛要見本宮……咳咳……不知所謂何事?”帳中之人輕咳了幾聲,永和公主的聲音便弱了下去,儼然是撐著精神在應付般。
“別無他事,隻是想送上一份薄禮,聊表下官的心意。”秦平自然也是個聰明的,都說這麽幾句話,也沒人跳出來說有問題,那自然他得想辦法將這話也圓了過去,隻是心中對那所謂的“薄禮”肉痛幾分。
“既然如此,那退下吧,本宮乏了。”貴為公主,卻是不需要對一個從七品的親衛客氣,能讓他見一麵已是無上榮寵。
“是,下官告退。”秦平拱手彎腰,倒退著走了出去。
楊鑒仁和花芷亦跟著退了出去,然花九自是站著不動,她朝站床邊的婢女使了個眼色,那婢女自然明白,趕緊快步到門邊,掩了房門差人去盯著楊鑒仁和花芷,她便守在門邊哪也不去。
待整個房間隻剩下花九和床上那人時,花九小臉冷了幾分,“你是何人?出來!”
有低低輕笑聲從帳中傳來,然後花九便見一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伸了出來,然後緩緩撩起輕紗帳。
息先生那張白到略微泛淡青色的臉就出現在花九麵前,然後是刺人眼球的金元寶腰飾,還有他手上的金算盤。
“息先生,是你。”花九極淡的瞳色深沉了幾分,剛才和秦平一問一答的聲音當真聽上去和永和公主的聲音一般無二。
“是我。”息先生從床上跳下來,他又一手撥打起了那金算盤,也不知是在算些什麽。
“你怎麽會……”花九這話未問完,明明一個男子,卻能發出女子的嬌柔嗓音,還學的那麽相似。
息先生自然是知道花九想問什麽,他理了下剛才躺亂了的發梢,才輕描淡寫地道,“學的。”
眼見花九還是那副頗為不信的神色,這次他頓了一下,然後輕捏了一下喉結,再次開口便已經是永和公主的聲音,“學的。”
親眼所見,即使花九覺得有點匪夷所思,她也不得不認清事實,然後便覺得息先生這技藝卻是極為方便。
日後若想要裝作誰,豈不是學一嗓子便是。
對於息先生,花九是早便知道作為迎親的人,他是跟隨在永和公主出嫁的隊伍裏,隻是沒想到她替公主出嫁昭洲之事這麽快他便知道了。
“郡王妃、息家媳、張家婦,息家媳最賺。”片刻,算盤珠子撥動的聲音停了,息先生就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這麽簡潔的說話方式瞬間就讓花九想起了息子霄,貌似息子霄說話也是一向言簡意賅,杏仁眼眸微眯了一下,花九就對眼前的息先生生出些興趣來。
“商人,自然選擇最為賺錢的買賣,想必息家也是如此。”花九揚了揚小而尖的下頜回道。
這下,息先生卻是不吭聲了,他看著花九,第一次那眼色有興許複雜的意味泄露了點點出來,“真嫁?息子霄?”
花九點點頭,“自然。”
聞言,息先生抿了下唇,眼瞼半掩,竟有一種眼線狹長的錯覺般,“好。”
他這聲好,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花九怔了一下,隨後脫口而出道,“可否與我說說息子霄?”
聽聞這話,息先生那白的不正常的臉上露出一絲頗為古怪的笑意,但很快又消失,眉心皺了一點,“不知道。”
當花九從哪房間推門出來的時候,一直站一邊守門的婢女眼尖的發現花大姑娘的小臉上竟罕見的有一絲惱意,還頗有咬牙切齒的味道。
花九讓那婢女領了自己到被拘禁起來的楊鑒仁和花芷那間房,還在窗外,就已經聽到裏麵傳來爭吵的聲音。
其中還夾雜著花芷的歇斯底裏,偶有楊鑒仁的氣急敗壞。
嘴角一勾,花九就差點沒諷刺地笑出聲來,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概便是說的如此吧。
“這個,隱秘的放進去。”都到這般地步,花九也懶得再進去,省的招自己惡心,她取下手腕上的那素銀鐲子,指間一扭一合,便有一小搓指甲蓋大小的白色粉末落下來。
那婢女墊著腳尖靠近窗邊,然後冒頭朝裏看了下,隻見房間裏就花芷和瞎了眼的楊鑒仁兩個人,她便將手心的白色粉末一口氣吹了進去。
眼見,做好這一切,花九暗自點頭才道,“回吧,明日再來。”
第二日辰時,花九才剛剛在一眾婢女的伺候下,將公主那身嫁妝穿戴完畢,昨日那婢女便氣喘籲籲的進來道,“楊公子死了。”
花九隻略微挑了下眉,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被花二姑娘殺死的。”末了,那婢女又加上一句,然後她便突然想起昨天花九給她的那白色粉末了,心底有一種揣測不斷清晰擴大,最後都化為一種恐懼和不安。
將婢女的反應整個看在眼裏,花九也毫不在意,“將楊公子的遺體送回京城楊府,就說是意外拾得公子屍身,至於花芷,神智如何?”
那婢女緊張地吞了下唾沫,才小心翼翼的道,“尚且冷靜清醒。”
花九讚了一聲,不愧是花家的人,都這般田地還能冷靜,“替她梳洗妝扮,送上花轎,平洲張家的出嫁隊伍即刻啟程。”
“是。”那婢女應了聲,連忙退了出去,恨不得立馬消失在花九麵前一樣。
“嚇到了?”從門口正欲進來,差點沒和那婢女撞到一團的息先生明知故問。
花九不想理他,昨日她本是突然想起才開口問他關於息子霄的事,想著這路途上能了解一些是一些,哪想這人莫名其妙突然就冷了下臉,還跟她說不知道。
愛說不說,她花氏阿九別的本事沒有,但若論起揣測人心,她想要討好一個人知道點什麽,隻要進了息家,她不愁不知道關於息子霄這個人的支言片語。
似乎知道花九這會不待見他,但息先生就那麽摩挲著腰上的金元寶,也不說話就在隱晦的角度看著花九,見她親自翹起小指描眉,抹淡紅色胭脂,最後抿了一下微翹誘人的唇尖。
然後,他那雙半掩的眼眸之中有宛若黑曜石上的折射光點在跳躍,蔓延過狹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