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她寧願他恨她
“你還不說這香從何而來?”花業封抖著手裏花芷的衣物,一把就甩在楊氏身上。
楊氏微厚的唇緊緊地抿著,她眼瞼半垂,卻是一聲不吭,看似倔強之極,然隻有她自己才明白心底一陣陣的發苦是何滋味。
事情已到這地步,無論如何,她是不能開口說出此香的來曆,她這會才算是明白中了花九的算計。
這算計的當真好,一環扣一環,再她以為拿住花九把柄之際,卻不想花九卻早挖了一個大坑讓她跳。
“母親,你這是何苦呢?您和父親幾十年的情分,您隻要說了香品來曆,父親氣消了便定會寬恕於您和二妹。”這下,苦口婆心的角色輪到花九擔當。
楊氏隻冷冷地看了花九一眼,那深寒的眼神宛若利刀,恨不得當場就將花九給剮了。
“老大媳婦,你就說實話吧。”花老夫人撚著腕間佛珠,滿是皺紋的臉上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當,倏地從門口就傳來吳姨娘的聲音,“妾身知道那香品打哪來的。”
經過數日精心調養的吳姨娘,雙頰早已豐滿,麵帶薄紅,眉眼溫柔多情,端得是讓人看了就覺得舒服。
“當真?快道來。”花業封神色緩和了一點,從吳姨娘那窈窕柔軟的身姿出現在戒尺閣門口之際,花業封心中的怒火便減了一分。
這變化其他人沒看出來,但花九卻是清清楚楚看見楊氏瞧著,然後她臉色猙獰了一瞬。
吳姨娘知曉自個是個妾室,是沒資格進入戒尺閣的,所以她在門口角落站定,先是朝著永和公主行了一大禮,才緩緩道,“有一天早上,妾身早早的準備到大夫人的鳳棲閣請安,卻不曾想見到大夫人娘家哥哥從後門匆匆進來,妾身見那情形,便猜測大夫人可能是不想人知道自家娘家人來過,所以便躲到了一邊,這才無意拾得大夫人娘家哥哥走得太急遺落的香包,而這香包裏的味,和剛才妾身在二姑娘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說著,吳姨娘從袖子裏掏出個藍底繡白蘭的香包裏,花業封幾步衝到門口,幾乎是搶的一把抓住那香包,放到鼻端一嗅,然後,他幾乎氣的差點沒跳起腳來。
“好你個楊氏,讓你掌管中饋多年,你倒是掌的夫家還是娘家?”花業封這話說的可謂字字誅心,他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花芷所用之香,肯定是楊家送來的,而楊家為什麽還有一瓶傾城香?這便是讓他倍覺燒心的地方。
對於吳姨娘會站出來說出這一番的話,楊氏卻是怎麽都沒料到的,她怨毒地看著吳姨娘,臉上又帶了些難以置信,“你個賤妾,膽敢這般害我!”
話落,吳姨娘還沒說什麽,倒先是花業封忍不住了,當下他抬腿便是一腳,毫不留情得將楊氏踢翻在地,怒罵道,“賤婦,去叫你娘家哥哥來,我倒要親自問問,楊家的香是從何而來?”
楊氏當場一口血便吐了出來,再多的心寒和絕望都填補了此刻她心底的空茫和虛無,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不惜一切代價的嫁給他,起早貪黑的替他管好後宅伺候他,現在,竟連一絲的情分都不剩。
她這一生,謀算過許多人,卻唯獨沒有謀算過眼前這個男人,結果倒頭來,自己竟是萬劫不複。
“娘,你怎麽樣啊?爹,快叫大夫啊,娘都吐血了。”花芷趕緊爬到楊氏麵前,一把攬住她,抬頭就淚眼婆娑得朝著花業封道。
“別叫我爹,我沒你這麽個不知廉恥,品性不端的女兒!”花芷不吭聲還好,她一說話,便激起花業封腦海中的記憶,簡直抹都抹不去。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花芷哭喊著,“是公主品香小會那日,寧郡王說過,誰若用了那香,身有異香後,他便娶誰,女兒隻是想努力爭取嫁給心愛之人,又何錯之有,也是哀求娘,娘不得已才找二舅舅幫忙的,至於二舅舅為何有這香品,女兒確實不清楚,娘也是不知情的。”
花芷一口氣說完,便看著花業封,杏仁眼眸帶著哀求。
“咳咳……芷兒……別說了……”楊氏緩過氣來,她靠著花芷支撐著坐起,“今日之事,你要怎麽處罰,我都認了,不關楊家的事。”
聞言,花業封冷哼一聲,都到這時候,楊氏還這般說,叫他如何忍得下心頭那口氣,他自家得到的傾城香,那可是整整花了十萬兩黃金才買到的,而現在卻突然告訴他,楊家居然還有一瓶,這就好比珍藏了一件稀世珍寶,可轉眼,街邊便到處都有叫賣的,這種落差如何叫他甘心。
“父親,可否聽女兒一句,這事太過蹊蹺,公主府那日公主曾說過,她能得到那香卻是那賣香之人說過,要送予有緣人,就連配方也是,所以,女兒大膽猜測,莫非楊家便是那人所說的有緣人?”花九在這適時的當,插嘴一句,楊氏想要息事寧人,她偏不讓她如願,她非要在這火上再澆一罐油。
“確實,”永和公主一直站一邊閑閑地看熱鬧,這會她緊接著花九的話頭道,“送本宮香品之人,曾說,他一共出了兩種香品,一種是花家主購得的傾城香,一種是贈本宮的那種,而贈予本宮那種,是在傾城香的基礎上改動過的香品,所以隻調製出了那麽一小撮,而且也沒配方。”
說道這裏,永和公主頓了一下,她天生含笑的唇線上揚了一絲弧度,無人注意,“至於傾城香,本宮就不知道調製出了幾瓶,但那人說過,他的配方是要贈予有緣人的,該說的本宮都說了,剩下的是各位家事,本宮不便在場,就此做別。”
說完,永和公主一揮寬大的水袖,猶如蒼穹之上的雲卷雲舒,也不待花業封等給她跪別,便自行離去。
永和公主一走,花九便趁熱打鐵道,“父親,你也知道我與永和公主還能說上幾句話,她身邊的那白櫻管事女兒則較為熟悉一些,其實,幾日前,白櫻管事曾跟女兒說過一件事……”
話說到這,花九卻是停了,她神色頗為不安地看了看花業封,然後又看了看花老夫人。
“九丫,你直接說便是。”花老夫人立馬道。
聞言,花九素白小臉堅定了一下,然後她就看著楊氏道,“公主也是很眼紅傾城香,私下裏,白櫻管事便私自調查了一番那賣香之人,卻發現一件怪事。”
“什麽怪事?”花業封急急問道。
而這時的楊氏心底更是湧起不詳的預感,她半躺在花芷懷裏高聲道,“賤丫頭,休得害我!”
“母親,此話何意?”聽聞這叫罵聲,花九小臉帶著悲容,淡色的眼眸更是立馬就紅了,很是傷心的緊,“女兒隻是實話實說,白櫻管事去查時發現,那賣香之人曾在母親娘家楊府做過段時間的采辦小管事,坊間的傾城香出世後,那管事也就是這幾天才離了楊府,沒了蹤影。”
“此事當真?”花業封濃眉豎起,那雙眼更是瞪的老大,國字臉上竟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就連話老夫人也是如此。
花九以袖揩揩濕潤的眼角,不經意間,衣袖遮掩的一瞥,她便看到花明軒眼神深沉探究地看著她。
抿了抿唇,淡色的眼瞳內光華流轉,恍若氤氳薄霧彌漫飄忽,便再看不出花九眸底半分情緒。
“這事是白櫻管事親口對女兒說的,要不然以永和公主的地位尊崇,想要區區一香品配方,還用眼紅麽?除非,這配方一開始便在有權勢人家,連公主都欲得之而無法。”花九這話說的恍若全都在理,但細思量間,便不自覺被她帶著步子走了。
“有權勢人家?”花業封喃喃低語,他看著麵容狼狽的楊氏,倏地,腦子裏閃過一道光亮,直驚得他臉色扭曲猙獰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一連道了幾個原來如此,“我還奇怪你為何這般死護著你娘家,卻壓根沒想過,那配方興許本就是楊家搞出來的,楊氏,你好歹的心哪,十萬兩黃金,你怎麽就吞的下去口啊?”
花業封指著楊氏,便一通狠話,末了,他像想起什麽似地,看了一眼花九,然後對花明軒道,“明軒,去將傾城香拿來,讓敏長老品鑒一下。”
聞言,花明軒心中一動,顯然他也想到了某種可能,於是他連應聲一下都忘了,便急急出去取香。
這時候的楊氏,已沒半點往日裏的優雅貴氣,她示意花芷撐著她緩緩起身站起來,然後麵無表情得對著花業封道,“你休了我吧。”
幾十年的相濡以沫,隻今朝,她總算才看清自己愛過一場的男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花業封聽聞這話,他一向嚴肅正氣的國字臉冷笑一聲,對著楊氏一拂袖,卻是連話都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
如果說剛才感覺不到絕望,感覺不到痛苦,隻餘無邊無際的空茫,那這會,花業封的反應便徹底得讓楊氏崩潰歇斯底裏起來,“姓花的,你不休我,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後悔,哭著跪下來求我!”
其實,她寧可他對自己又打又罵,也好過這般的冷漠不聞不問,甚至連話都不想在說,她此刻寧願他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