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照顧你

  她坐到他身邊,將湯勺遞到他嘴邊,笑道,「來,張開口。」


  陸建峰哭笑不得,這種語氣,怎麼聽起來都像哄小孩,雖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他還是含住勺子,吞下了那口飯。


  兩人距離很近,他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她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邊,還時不時地用紙巾擦拭他嘴角,神情很溫柔,目光很專註,陸建峰全身的肌肉漸漸綳了起來,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抹複雜的情愫。


  一碗飯吃完,他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


  陳庭芳看到他額頭上的汗水,很自然地用手指摸了摸,柔聲道,「表哥,你怎麼出汗了,我弄熱水幫你擦擦吧。」


  陸建峰按住她的手,聲音乾澀道,「不用了,你已經出來很久了,早點回去吧。」


  陳庭芳神色一黯,語氣蕭索,「回去也無事可做,面對空蕩蕩的大房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紫蘇也不在,想想就傷心,還不如留在這裡,多陪陪表哥。」


  他眼眸底下泛起絲絲心疼,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既然不開心,又何必再委屈自己呢?」


  她苦笑搖頭,「表哥,我不甘心就這麼放棄,我為他勞心勞力這麼多年,比不上他死去的妻子,我無話可說,但是,我連他的孩子都比不上,他只當我是他們紀家的保姆,他只說我心狠,傷害他的孩子,可是他怎麼不問問我,我為什麼變成這樣?都是他紀博文害的!」


  他眼中的心疼更深,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耳邊的頭髮,就像小時候一樣,每當她受委屈,他都會默默地坐在她身邊,沒有任何安慰的語言,只是安靜地陪著她。


  她眼眶一酸,險些掉下淚來,連忙站起身,背轉過去,輕聲道,「我去打一盆熱水來。」


  等她打回熱水,臉上已經掛上了淡淡的笑容,她將毛巾在熱水裡打濕,擰乾,仔細擦拭著他的面頰,溫柔至極的動作,就如一根羽毛,在他幽深的心湖盪起圈圈漣漪。


  這段時間,陳庭芳每天都會親手下廚,煲湯做飯,再親自送到醫院,照顧陸建峰,有了陸建峰的開解,她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偶爾在廚房煲湯,還會哼唱年輕時喜歡的小曲兒。


  這日,她提著食盒,剛準備出門,一道憤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見陳庭芳那個賤人!」


  陳庭芳眼眸猛然一縮,冷哼一聲,是余秀,她清楚地記得余秀在醫院裡是如何羞辱她的,她沒有找她算賬,她居然還找上門來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陳庭芳將食盒往桌面上一擱,快步走到門口,沉著臉,犀利的視線,一一滑過眼前的三人,兩名保安,一左一右抓著余秀的手臂,十多天不見,她的頭髮竟然白了一半,她就跟潑婦一樣,撒潑耍賴,不停地踢打那兩名保安,見到陳庭芳,她停止踢打,憤怒地咆哮道,「陳庭芳,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陳庭芳沒有理睬她,而是沖著保安厲聲道,「你們是怎麼工作的,竟然讓閑雜人等闖入別墅!」


  兩名保安連聲道歉,「對不起紀太太,這個女人趁著我們不注意,闖了進來,我們馬上將她弄走!」


  余秀一邊扭打,掙扎,一邊尖叫,「陳庭芳,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我兒子是無辜的,你快點把他放出來……」


  她大聲謾罵,陳庭芳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叫道,「你們兩個,先把她放開!」


  保安為難道,「紀太太,這個女人瘋了,萬一她做出什麼事……」


  「沒關係,你們先放開她,我要跟她談一談。」


  保安將余秀鬆開了,但是絲毫不敢大意,站到距離余秀最近的位置,如果她敢做出傷害陳庭芳的事情,他們會第一時間將她制服。


  陳庭芳冷冷地盯著余秀,冷笑道,「余秀,沒想到吧,風水輪流轉,今天,你落到了我的手上!」


  經過剛才那番爭執,讓余秀很狼狽,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她獲得自由之後,沒有像保安預料的那樣,做出過激的行為,而是憤怒地盯著陳庭芳,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紀家沒有一個好東西,紀博文害死了我老公,你女兒又想害死我兒子,我就算死了,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陳庭芳根本沒有將她的威脅放在眼裡,冷笑道,「說我老公害死了你老公,你是得了妄想症吧?」


  「你才得了妄想症,要不是紀博文害死了我老公,搶走了公司,現在,紀氏集團就是我們家的,你有什麼好驕傲的,你這富太太的身份,也是偷來的!」余秀想起丈夫慘死,兒子被關進監獄,再想起自己孤苦無依,生活艱辛,心裡越來越絕望,越來越崩潰,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自己的悲劇,都是紀博文造成的,她要殺了紀博文,殺了紀家所有人。


  腦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地說著「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她發瘋了似的,突然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保安,箭步沖向紀家客廳。


  陳庭芳三人猝不及防,慢了一步,等他們跑到客廳時,余秀已經跑進了廚房,他們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快步追了上去,等追到廚房門口,看到的是一手抱著食用油,一手拿著打火機的余秀,她一邊將食用油往地面上傾倒,一邊風狂地叫囂,「不要過來,你們要是敢過來,我立刻放火!」


  「不要放火,冷靜一點,我們馬上退出去。」一名保安反應較快,對同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跑出去報警,他自己則拉著陳庭芳的手臂,慢慢地退出廚房。


  那名保安,悄悄藏到陳庭芳跟同事身後,打算退到遠一點的地方,撥打報警電話。哪知,余秀眼睛非常敏銳,留意到他的小動作,尖聲叫道,「不許動,你們三個,全都不許動,誰敢動一下,我馬上點燃這裡!」說著,她吧嗒一聲,按了一下打火機,一股火苗竄了起來,紅紅的火舌,隨時都能吞噬這裡。


  陳庭芳伸出手,緊張地安撫道,「不動,不動,我們都不動,余女士,你冷靜一點,把打火機放下,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余秀抱著食用油,一步步向他們靠近,逼得他們退出廚房,四個人,緩緩地往客廳移動,余秀一邊走,一邊倒油,食用油流淌一地,再加上這是木地板,只要點燃,火勢將難以控制。陳庭芳三人心都揪了起來,腦筋高速轉動,思考著用什麼法子將余秀手中的打火機奪過來。


  「不許動,你們所有人都不許動!」余秀威脅性地掃視一圈,除了他們,客廳里還有幾名被嚇傻的僕人,膽子小的,兩條腿都在哆嗦,心裡默念著「菩薩保佑」。膽子大,機靈點的,在最開始就逃出了別墅,焦急地打電話報了警,報完警之後,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便遠遠地躲開了。


  余秀視線落到陳庭芳身上,厲聲道,「陳庭芳,趕緊將紀博文叫回來,不,不止紀博文,還有紀雨綺和紀雲翰,我要讓你們全部都給我老公陪葬!」


  陳庭芳被她手中的打火機嚇得微微一顫,連忙道,「好,我馬上打電話叫他們,你冷靜一點。」


  在余秀的眼神逼視下,她不敢到茶几那邊拿座機,一名僕人小心翼翼地將座機遞到她手中。


  接通電話之後,陳庭芳強作鎮定,「文,博文,家裡發生了一點事,你馬上回來吧。」


  紀博文按了按額角,無奈道,「發生什麼事了?」


  陳庭芳悄悄看了一眼余秀,「有客人找你,你馬上回來吧。」


  「我現在有事,走不開,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客人,你先打發他離開。」


  陳庭芳快要哭了,聲音發顫道,「很重要,是很重要的客人,你如果不回來我們全都會沒命的……」


  她這句話剛說完,手中的座機已經被余秀搶走,余秀將電話狠狠地摔在地板上,緊接著,一腳踹在陳庭芳的肚子上,怒罵道,「誰讓你這麼說的,你想讓紀博文報警對不對?」


  地板上灑滿了食用油,本來就滑,陳庭芳又被她踹了一腳,身體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想要爬起來,又立刻被油滑倒,衣服弄髒了,頭髮弄亂了,整個人狼狽極了,她趴在地上,死死咬著唇瓣,恨不得將余秀扒皮抽筋。


  「喲,你幹嘛這麼看著我,不服氣是不是?」余秀心裡的火氣無處發泄,正好找到出氣口,再度抬起腳,一腳一腳踹在陳庭芳身上,客廳里瞬時響起女人痛苦的尖叫聲。


  在場的其他人,擔心刺激到余秀,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勸說,可憐的陳庭芳,只能硬生生地扛著她的拳打腳踢。


  再說紀博文,聽到電話里傳來砸東西的聲音,隱隱約約還聽到一個女人的怒罵聲,他心裡產生不好的預感,也顧不得公司的事務,命令司機以最快的速度驅車回家。


  紀雨綺下午沒有課,回家比較早,她快要進入別墅區的時候,接到小柔的電話,小柔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雨綺,不管你現在在哪裡,千萬不要回家,江天豪的媽媽跑到別墅鬧事了,她在客廳里澆了油,說要放火燒別墅,我跟另外幾個人逃了出來,已經報警了,可是警察還沒趕到,你千萬不要回來!」


  紀雨綺心裡一沉,快速問道,「小柔,現在情況怎麼樣?有多少人被挾持?」


  小柔急得都快哭了,「余秀好像在毆打陳庭芳,我聽到裡面傳來陳庭芳的慘叫聲,除了她,還有兩名保安,四個僕人……」


  「好,我知道了,你別著急,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召集逃出來的人,都躲起來。」說完之後,她立刻掛斷電話,打開儲物箱,在裡面摸來摸去,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小布包之後,看到的是一排排整齊排放的銀針。


  這些銀針,是她跟趙耀練習武功,學習人體穴位時,趙耀送給她的,沒想到今天會派上用場。


  紀雨綺將汽車停在別墅外面,悄悄潛入院內,小柔躲在花園裡,看到她之後,急得抓住她的手不放,低聲道,「雨綺,不要進去,太危險了。」


  紀雨綺輕聲道,「放心吧,我有把握,不會出事的,陳庭芳就罷了,裡面還有許多無辜的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出事。」


  說完,她拍了拍小柔的手,堅定地往後院的方向走去。她首先關掉了警報器,以免觸動警報,刺激到余秀。


  不能走前門,她順著梯子,爬到了二樓的陽台,再從陽台進入自己的房間,褪下鞋子,隨手抄起一個古董花瓶,悄無聲息地從樓梯上面一步步往下走。


  有幾個人是面對樓梯而站,看到她的瞬間,都情不自禁地睜大了雙眼,她微微一笑,將食指放到自己唇邊,示意他們不要叫出聲。


  余秀背對著樓梯,沒有看到紀雨綺,還在踢打陳庭芳,就算累得氣喘吁吁,她仍舊死死抱著那桶食用油,緊緊握著燃著火苗的打火機。


  比較機靈的那名保安,也看到了紀雨綺的出現,紀雨綺用眼神示意他看余秀手中的打火機,他了解地眨了眨眼,突然開口說道,「余女士,你手裡的打火機,好像快要沒油了。」


  余秀一聽這話,立刻停下揍人的動作,下意識地看手中的打火機,果然,長時間的燃燒,裡面已經沒有多少汽油了,不知能不能堅持到紀博文回來。


  她猶豫著,要不要將打火機關掉,節約汽油,但是如果關掉,又擔心其他人撲上來搶她的打火機。想了片刻,她終於想出一個好辦法,將每個人身上都淋上汽油,如果他們敢靠近自己,她立刻點燃打火機,扔到那人身上。


  余秀指著某個方向叫道,「你們都站到那邊,站成一排!」


  那些人心驚膽戰地站成一排,不知道她又打算做什麼。


  下一秒,他們就明白了,余秀像潑水一樣,將食用油潑到他們身上,厲聲威脅道,「你們誰敢靠近我一步,我立刻點燃打火機,將它扔到誰身上!聽清楚了嗎?」


  眾人沒有人敢反抗,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


  余秀很滿意,終於關掉了打火機。


  就在火焰消失的那一刻,紀雨綺飛快地揚起手,一枚細細的銀針,快速飛向余秀的右手手腕,銀針刺中穴位,她整個手臂一麻,手指一抖,打火機咣當掉在地上。


  余秀察覺到不對勁,趕緊彎腰撿打火機,其他人距離太遠,想要搶奪已經來不及,紀雨綺早有準備,一把抄起那隻古董花瓶,朝著余秀的方向用力扔去,花瓶正好砸中她的後腦勺,她身體晃了晃,撲通栽倒在地上,雖然眼前發黑,她還不死心地用手在地板上摩挲,想要撿起打火機,紀雨綺趁著她倒地的瞬間,快速奔向客廳,一腳將打火機踢到客廳門口。打火機咕嚕咕嚕滾到的紀博文的腳邊。


  紀博文看到眼前的一幕,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兩條腿使不上力,踢了兩次,才將打火機踢出房門,打火機飛到了路邊的草叢裡。


  緊接著,一群警察涌了進來,院外,還有一輛消防車,和一輛救護車。


  紀雨綺悄悄拔掉余秀手腕上的銀針,揣進自己口袋裡,沖著紀博文燦爛一笑,「爸爸,不要擔心,我沒事。」


  紀博文面色很難看,他沉默不語,徑直走到紀雨綺面前,沉沉的眼眸緊盯著她,擔憂,害怕,心疼,責備,各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眼眸里交織,只是礙於外人在場,想要說的話,沒有辦法說出口。


  眾位警察看到眼前的情況,都愣了愣,紀雨綺笑道,「各位警官,歹徒已經制服了,麻煩你們將她帶去警局。」


  帶隊的警官回過神來,連忙道,「好的,沒問題,小姑娘,是你將她制服的嗎?」


  紀雨綺俏皮地笑了笑,「謝謝誇獎,不過,全靠那隻古董花瓶幫忙。」


  警官豎起大拇指,「你很勇敢!」


  余秀被逮捕的時候,嘴裡還不停地嚷嚷著紀博文害死了她的老公,還說讓警察將紀博文也抓走,只是,沒有一個人搭理她,直接將她扭送到警車上面。


  陳庭芳被余秀暴打一頓,已經昏迷過去,兩名醫護人員將她抬上了救護車,紀博文和紀雨綺父女也跟著坐上救護車,陪同去醫院。


  車廂里,氣氛凝重,醫護人員給陳庭芳的傷口做緊急處理,紀博文雖然厭惡陳庭芳,但也擔心她的傷勢,父女兩人一時無話。


  快要到醫院的時候,紀博文望著紀雨綺,板著臉道,「以後再發生這種事,不許再魯莽地衝進去,要是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


  紀雨綺厚著臉皮蹭到他身邊,柔聲道,「爸爸,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紀博文沒好氣地說道,「你啊,總是這麼不聽話,嘴上說著知道了,下一次遇到這種事,你肯定還會衝上去!」女兒怎麼會知道,當他看到她將余秀打倒在地,搶奪打火機的時候,他的心臟都快從胸腔裡面跳出來了。


  知道敷衍不過,紀雨綺小心翼翼地說道,「爸爸,其實,我跟趙耀爺爺練過功夫,所以在對付余秀的時候,我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有危險的。爸爸,我沒有辦法看著她放火,裡面有那麼多無辜的人,我也不能看著她威脅爸爸。」


  如果紀雨綺沒有搶走打火機,將余秀制服,在紀雨綺歸家之後,余秀一定會放火,燒死所有的人。


  紀博文沉默良久,最後,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看到你這麼勇敢,爸爸是很開心的,可更多的還是擔心,你是我的女兒,是我跟你媽媽的驕傲,我們想看到你平安幸福,你明白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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