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原本亦笙和薄聿錚二人是打算待回門之後,便到法國去度蜜月的,亦笙總想將自己念書的學校,住過的地方,喜歡的古堡和雙旋梯都帶著他也一起去看看。
順道,也可以去拜訪Charlton夫婦,說來,這夫婦二人也算是他們緣分的牽線人了,這一回又特意發了電報來祝賀他們的新婚,更是極力的邀請他們到英國或者法國去。
這一日,雖仍有賓客,卻是少了許多,兩人獨處的時間便也空出了不少。
她突發奇想,便想要教他說法語,想了想,先從最簡單的你好說起,他一笑,開口便是一句標準的“salut”。
她睜大眼睛,“原來你會法語呀。”
他笑著搖頭,“隻是去法國考察軍事的時候,跟著劍釗學了兩句最簡單的日常用語。”
她又問,那“謝謝”呢,他笑著說了,發音依然標準,又問了幾個簡單常用的,他卻都一一說了出來。
她本也就隻打算教他這些最基礎的,卻沒想到他全都知道了,不由得有些泄氣,卻忽而心念一轉,唇邊帶出一個笑,眼中的慧黠裏麵又藏了些微的羞意,她笑著問他,“我再問你,Jet'aime,這一句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他搖頭,她唇邊的笑意不由得更是動人,一張麵容明豔又美麗,帶著微微的紅瀲,對他笑道:“那我教你,Jet'aime.”
“Jet'aime.”他跟著她讀,發音還算標準,又問,“這是什麽意思?”
她卻笑道:“你的發音不標準,我不告訴你,快多念幾遍。”
他順著她的意,微笑著又念了幾遍,她唇邊的笑意愈發粲然,眼中亦是光彩流轉。
他笑著看她,“可以了嗎?”
她笑眯眯的開口,“還不行,你得多練習,我隨時要檢查,什麽時候讀音標準了,我什麽時候告訴你這句話的意思,然後再接著往下教。”
他看著她帶著小狐狸般頑皮和得意洋洋的嬌俏神態,忍不住微笑著去吻她的額角,她卻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抬起臉來看他,“你可不許去問旁人,隻能我來檢查,要是犯規了,我可不理你了。”
他心底其實已經隱約猜出這句話的意思,於是隻是攬著她溫柔低笑,“好。”
到了晚上,馮夫人看過回門禮,再三確認沒什麽疏漏後,便又去替他們檢查去法國要帶的行李,卻沒想到軍政部臨時來了個電話,說是要薄聿錚後天到廬山參加緊急會議。
那電話是軍政部長親自打來的,語氣很是客氣,隻道是雖明知仲霆兄新婚燕爾,卻還來打攪,實在是事出緊急,又關乎重大,實在需要他一道出席來共商國是。
掛上電話,薄聿錚看著妻子未免歉然,亦笙雖然心底有些遺憾,卻是通情達理,微笑道:“國事為重,你去吧,我和爸爸媽媽先回平陽等你。”
他擔心她一個人驟然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會不習慣,於是開口道:“不然你先留在上海,等我開完了會再來接你一道走。”
她卻笑道:“哪有這樣的,況且你也不知道這會什麽時候才開得完。再說了,你信不信,要是爸爸知道了,第一個就會拿了鞭子把我往平陽趕,才不會讓我留在上海呢。”
他抬手撫上她唇角的微笑,“對不起,不能陪你去法國了。”
她搖頭,將臉輕輕靠近他懷裏,微微的發燙,聲音亦是輕輕的,“有你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到了次日回門的時候,盛遠航果然如亦笙所料的,隻說讓薄聿錚安心去廬山開會,又讓亦笙去平陽的路上好好照顧馮帥和馮夫人。
亦笙笑著,故意說道:“爸爸,我先不去平陽,就留在上海等他開完會,再一道兒走。”
盛遠航先是克製不住的心內一喜,理智卻又立刻回籠,心內歎息,麵上卻是開口教訓女兒道:“胡鬧,都結了婚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懂事。”
亦笙也不說話,隻是含笑去看薄聿錚,那意思是,你看吧,我就說了。
薄聿錚笑,卻是對著盛遠航開了口道:“爸,這原是我的提議,她當時就告訴我你不會同意,現在偏是故意這樣說。”
“這孩子。”盛遠航也不由得一笑,卻不免又是有些心酸。
他如何不想再多留女兒些日子,縱不能日日相見,可是畢竟想著相隔不遠,心裏總是安慰的。
可是,她既已嫁人,卻不隨夫家一道反而留在娘家,縱然是聿錚有事,可她公公婆婆會怎麽想,外人又會怎麽說,他再不舍得,卻更不願她剛嫁過去就處境艱難,對方又是那麽顯赫的人家,這萬一一步不慎,她往後的日子隻怕會很辛苦。
一麵想著,一麵轉向薄聿錚,“聿錚,我這個女兒任性慣了,又愛渾說,你多擔待著些。”
薄聿錚聞言正色看著盛遠航,聲音裏帶著鄭重和承諾的意味,“爸,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她的。”
按著規矩,新人回門是不能在娘家過夜的,況薄聿錚明日一早便又要飛往廬山,因此傍晚時分,盛遠航心內再不舍,也便是強忍著開口去催促他們回去。
亦笙到了此刻亦是難過起來,自己就要去平陽了,雖然丈夫和公婆俱是通情達理,但畢竟兩地相隔,她總是沒有辦法像姐姐這樣時常回家看看的。
又見了父親兩鬢的華發,他握著自己的手是那樣緊,略微的顫抖著,她心一酸,眼淚在眼眶裏麵一直轉,又恐惹了父親更傷心,隻好強忍著笑道:“爸,我去平陽之前又不是就見不到了,你快進去吧,別送了。”
盛遠航點了點頭,又拍拍女兒的手,半晌,緩和了下情緒,才開口道:“爸爸也沒什麽事,看著你們走了再進去,時候也不早了,快上車吧。”
亦笙聽父親這樣說了,又惟恐再待得久了會忍不住哭出來,便與薄聿錚一道向父親告辭,上了車。
卻直到車子開出很遠,父親的身影再看不見了,她也不願轉回身子,隻一直向後方遙遙看著。
正兀自傷心,卻被身側的他伸手攬進懷中,他輕輕的撫著她的長發,“想哭便哭吧。“
她不做聲,隻是靜靜的任他摟著。
他不由得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聲音卻是溫柔,“平陽和上海相距不遠,交通又很是方便,你若想家了,隨時都可以回來。”
她靠在他懷中,臉頰就貼在他胸前,她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慢慢的閉上眼睛點了點頭,滑下了一直強忍著的那一滴淚。
到了次晨,她一早起來,趁著他洗漱的當口忍不住再查看了一遍他的行李。
其實又怎麽可能有遺漏,他的私人秘書親自動手替他收拾好了,馮夫人又檢查了一遍,就是她自己,昨天晚上亦是又細細的一樣一樣看過,可就是覺得不放心,惟恐遺漏了什麽。
馮帥和馮夫人就在家中與兒子告別,她和馮維麟卻是一路送上了他的專機。
眼見得時間不早了,馮維麟便笑道:“就要起飛了,你們有什麽要依依話別的,就趕快些抓緊時間說,我呢,就不在這兒礙眼了,先下去了。”
一麵說著,一麵就笑著從機艙門出去了。機艙內薄聿錚的幾個秘書和警衛人員,見狀也紛紛避了開去。
待到隻剩下了他們兩人了,薄聿錚看著亦笙,含笑問道,“你有什麽要同我說的?”
亦笙臉色緋紅,微笑道:“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想不出什麽話來。”
該說的其實早就說過好多次,譬如叮嚀他照顧好自己,給家裏打電話,再說下去,不消他,她都要嫌自己嘮叨了。
就這麽一刻兒功夫,又是眾人都避開了去的,他又是那樣含笑看著自己,她略覺赧然,又確是不知該怎麽說,便笑著推說沒有。
他看著她溫柔嬌美的模樣,微微一笑,便將她拉進了懷中。
“那麽我說。”
他的嗓音低沉含笑,又略帶了些沙啞,她尚未反應過來,他的吻便覆了下來。
柔情似水,輾轉廝磨。
所有的眷戀與不舍,所有的繾綣與情重,都纏綿在,那相互交融著的呼吸與親吻當中,再也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