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不透風的牆(2)
陶驤看她,將燃燒的紙扔進煙灰缸裏,隨著火焰的熄滅,金潤祺的臉色鐵青。
“我雖不知道這是什麽,卻知道隻要我拿了,從此往後便受製於人。”陶驤掏出手帕來,擦著手。他擦的很仔細,仿佛手上真的沾了什麽髒東西。“潤祺,我知道你的心計。但是別用在我這裏。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不留你了。”
“牧之。”
陶驤站起來,金潤祺仰著臉看他。
“我讓人送你回去。記著,潤祺,有些事情不要去做。一旦做了,就是你我割席斷義之時。”陶驤說。
“你說過了,念著從前的情分,今天單獨見我一見。”金潤祺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她沒去擦,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陶驤望著她,不為所動。
她歎了口氣,轉過臉去,說了聲抱歉我不該失態,再轉回臉來對著陶驤的時候,已經笑容滿麵。“這樣總是可以的了吧?”
陶驤微皺了下眉,已經不耐煩。
金潤祺何等聰明的人,她微笑著說:“那麽我今日就告辭。牧之,我沒有看錯你。你的確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隻可惜我有這個心願,你並不給我機會。今天我遭到的,有一天我都會還給你。”
陶驤仰臉,笑了,說:“你並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
“我可能是第一個做到的。”金潤祺臉上的笑意也加深。她拿起自己的手袋,靠近陶驤一些,低聲說:“有些事情,如果陶太太知道,會怎麽樣?”
陶驤看著她,問道:“比如?”
“我還沒想好。”金潤祺微笑著,一步一步向後退。
陶驤沉聲道:“別打她的主意。”
“你這麽護著她、縱容她……隻可惜,她的心,從來沒有在你身上。有朝一日,她會給你最大的羞辱和最深的傷害。所以其實,我隻需要等著那一天就行了。”
金潤祺笑著,已經退到了門口,笑的眼淚落的如亂紛紛的雨滴,她指著陶驤,沒有再說話,轉身離去。
“阿圖!”陶驤叫圖虎翼進來。
“是,七少。”虎翼馬上進來。
“送金小姐回去。”陶驤側身,拿了煙。圖虎翼出去了,他拿著煙站在那裏,半晌沒有點。煙灰缸裏一團灰燼。
他走出去。
“七少。”馬行健守在外麵。
陶驤看到他,點了點頭,點煙的工夫,說:“你回來了。”
“是。”馬行健說著,看看他的臉色,“少奶奶從什川回來了。”
陶驤轉身往書房方向去,沒有說話。
馬行健見他不發話,也不貿然開口,隻是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說說。”陶驤說。
馬行健便將剛剛匯總上來的消息都跟他一一報上。最後說的是關於逄敦煌的。也提了七少奶奶見過逄敦煌。他說:“少奶奶今晚也在德祥樓。二掌櫃認出來少奶奶。逄敦煌是見過中川之後,返回去同少奶奶見麵的。談了些什麽不得而知。就這些。您要想知道更詳細的……”
陶驤一抬手,馬行健住嘴了。
“她自己回來的?”陶驤問。
馬行健搖頭,道:“不清楚。”
兩人正說著,圖虎翼和叢東升從外麵進來,邊走邊說,看到他們,齊聲喊了句“七少爺”。叢東升提著長衫下擺,快步上來,邊走邊說:“少爺,家裏搖電話來問,少奶奶是不是在這裏。少奶奶一早從什川出發的,這會子竟還沒到家。太太和八小姐回來的晚,這早晚剛到家,聽說少奶奶還沒回,急著問呢。”
陶驤看了眼馬行健,說:“我去回電話。”
叢東升不明就裏,等陶驤走了,也看馬行健。
馬行健不出聲,圖虎翼卻皺著眉,想起來什麽似的,也不跟叢管家和小馬說,追著陶驤就去了……
……
靜漪的車子剛下青玉橋,就見前方車燈閃爍著,看樣子不止一輛車。看到他們的車子到了,門上便有人先說著“快些告訴裏麵”……她略皺眉。
哈德廣過來問候:“七少奶奶一路上辛苦了。太太剛回來,知道七少奶奶還沒到,有點兒擔心。這就讓備車去迎一迎少奶奶呢,不想少奶奶這就回來了。”
靜漪點點頭,說:“路上車壞了一截子。”
哈德廣聽她如此說,忙說:“少奶奶受累。”
“不妨事。車子有點機械故障是尋常事。”靜漪見他嚴肅,怕他責怪張伯,“我這就去見太太的。”
她說著,也就從大門處下了車。帶著秋薇直奔了陶夫人的上房。
爾宜也在陶夫人處等消息。等聽著說七少奶奶回來了,這才都一顆心落回肚子裏。
“七哥剛還問怎麽回事呢。母親和我到家沒見你回,先問是不是去了七號。”爾宜嘴快,先說。
靜漪搖搖頭。
陶夫人看了靜漪,說:“歇著去吧。荒郊野外耗了整日,辛苦的很。有什麽事兒,明日再說。”
靜漪同陶夫人道了晚安出來,與爾宜相伴走了段路才分道揚鑣。待她回到琅園,就看到門口張媽、月兒和白獅一同在燈下翹首以待。
看到靜漪和秋薇,張媽才鬆開白獅的繩索。
靜漪麵對熱情的白獅,隻是摸了摸它的頭。張媽看她是有些倦了的樣子,隻對她們微笑下,並沒有開口說話。
她以為靜漪是舟車勞頓,特地囑咐月兒和秋薇手腳輕一些,不要吵到少奶奶。
靜漪上樓看到那些張媽帶回來的還沒來得及收拾歸類的箱籠,隻說了句等明兒空閑了再收拾,便早早打發了張媽她們去休息,自己在樓上起居室裏呆著卻是一動也不想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有響動。仔細聽時又沒有了,她剛以為自己聽錯,白獅卻起身跑下樓了。她叫了一聲“白獅”,它頭也不回。
靜靜地聽著,仿佛沒了什麽動靜,也沒有聽到白獅叫。
她站起來,走到樓梯口時,果然聽見下麵門開了,有說話聲,白獅那粗重的大爪子在地板上製造出淩亂的聲響來……過不一會兒,她才又聽到清晰腳步聲。
她心裏一頓。
這個時候,這個腳步聲,的確隻有陶驤。
陶驤抬頭便看到靜漪站在那裏。還是一身外出的衣服,看樣子回來都沒有換下來。花白綠的襖褂,天氣暖了,她還穿的這麽多。
“這早晚才回來,怎麽不說一聲?”她側了下身,看著他,問道。邊問,邊往後退,伸手要去拉鈴叫人來,被陶驤阻止了。
“我讓她們不用上來的。”陶驤說著已經上了樓梯,看靜漪隻是站在那裏望著他,眼神涼涼的。“怎麽不在什川多住幾日?”
靜漪瞅他一眼,說:“想提早回來,和你商議一件事情。”
陶驤點頭。
靜漪回身去拿了自己的手袋,打開來,取出一個信封。放在手上掂著,她並不看陶驤,過了一會兒才說:“這是學校通知我取得入學資格的信件。收到已經有一陣子了。沒同你講,是怕你分心。再說,我還沒有決定……”
陶驤接過信件來,邊拆,邊問:“現在就不怕了?我明天可就開拔了。”
他語氣輕鬆的很,看著信件,點了點頭。
靜漪在他臉上看到的是近乎微笑的表情。她怔了下。
陶驤望著她,說:“祝賀你取得這麽好的成績。”
“那麽……”
陶驤將信件還給靜漪,問:“你想去嗎?”
“想。”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陶驤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說:“那就去吧。從現在開始準備,早些過去,適應一下那邊的生活,也就好開學了。”
“家裏……”靜漪開口。
陶驤點了點頭,說:“由我去說服。”
靜漪低了頭。
他把這事攬過去,似乎就意味著她的壓力能小一些。但是她也不能確定,他說了這話,會不會反而她在家裏更加難以自處。作為陶家的媳婦,她的事情,陶驤可以拿主意;可是程家那邊,若是父母親得知,不曉得要說什麽了……她似乎看到父親和嫡母那不讚成的神色。
“實在不同意,先斬後奏也不是不可以。”陶驤將信放下來,似是含著笑說的。
靜漪抬頭看他。
“你真這麽想的?”她問。
他看了她,一點頭,說:“怎麽反而是你猶豫不決?”
她怔了下。
“我會安排好的。如果順利,我很快會回來,來得及送你走。如果來不及,也自有人做妥。”陶驤說。
靜漪目光隨著他動。思索著他話裏的意思。
陶驤見她不語,說:“我看你也是累了一天,不如就去休息。”
他說著,已經預備起身。仿佛他回來,也就隻是為了聽她說這件事。
“我看到她了。”靜漪說。
陶驤頓了頓,說:“我知道。”
靜漪並不意外陶驤知道這事。她看他鎮定地回答她,似乎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樣子,她忽的氣不打一處來,臉上就漲紅了。想說什麽,可是又想到金潤祺進入七號大門時那娉娉婷婷、婀娜多姿的身影,又忍住,臉就越來越紅。
陶驤看著她,問:“怎麽?”
“都說能出入七號的女人,哪一個都不簡單。可不是光臉蛋漂亮就行的。但是陶驤,就算和她有再深的淵源,也得顧著些身份。”靜漪站起來,冷冰冰地說。
陶驤本是架著腿,坐在沙發上的。
靜漪一起身,她身上花白綠的袍子抖的真如梨花雪一般。
“她還是訂了婚的人。你怎麽也得顧著些自個兒的聲譽。”靜漪說著,已經轉過身去。
“我的聲譽,我反倒不如你在意。”陶驤說著,人已經過來,“若說到這個,你也是結了婚的女人,難道你去見見誰、一起吃吃飯,誰就懷疑到你的品行和名節麽?”
“我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之下。所以我無論做什麽,都不必擔心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都會知道。”靜漪回身看著陶驤,“你看,連我還沒有和你說的事,你都一清二楚。你要懷疑我什麽,自己去查就是了。”
陶驤沉默地看牢了靜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