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關燈睡覺(1)
爾宜笑著箍了箍她的肩膀,說:“知道啦,七嫂,我會看著辦的。”
到了家,她們兩個腳甫一落地,還沒站穩,陶夫人的電話就到了。
靜漪和爾宜把聽筒放在耳邊,聽著聽筒裏陶夫人在電話裏訓斥她們,要她們兩個再三地保證從此以後再也不會這麽擅自做主……靜漪抬眼看爾宜,爾宜一個勁兒地對著她做哭臉,她想笑又得忍住。婆婆語氣雖嚴厲,也是關心。她小心地回了話,放下聽筒來才舒了口氣。
把爾宜送走,她又忙了好久才去睡。
秋薇難得沒有打瞌睡,伺候她上了床,她還借著床頭燈的燈光在忙著。
靜漪靠在床頭,望了秋薇好一會兒,才問:“大熱的天兒,你打毛活兒做什麽?”
“小姐要關燈睡覺不?”秋薇過來,把手裏正在編製的毛活兒給靜漪看,“我前兒收拾東西,看到這本書。還是大小姐那時候給你,讓你解悶兒的。小姐,那上麵有個花樣,我看不懂那些字……趕明兒你給我念念?那個花樣可好看了,我學會了,給小姐織毛衣……”
靜漪拿過秋薇正在織的毛活兒來看。
紅絨線,看樣子是要編圍巾。
“這叫什麽扣來著?”靜漪把毛活兒攤在床上,摸著,絨線很柔軟。若是冬天圍在頸上,會很暖和的。
“水草扣。”秋薇馬上回答,“小姐,我教你吧?回頭你也織,練練手……回頭圍巾能織好了,就能織毛衣。小姐你給姑爺……”
靜漪胡亂地把絨線團和半截子圍巾收拾起來扔給秋薇,“啪”的一下將床頭燈關了,說:“了嗦。睡覺。”
黑影裏,她隻聽秋薇了地摸索著,仿佛是在找她的地鋪。
秋薇躺下,到底是不甘心沒把話說完,念著:“也給姑爺織一件……”
“噗”的一下,一個居然的柔軟的枕頭被甩到了她臉上。
經過程靜漪的認真籌備,大約一個禮拜之後,八小姐陶爾宜的畢業舞會在銅獅子巷七號陶驤的私邸舉行。
陶驤這晚去七號比平時要早一點,舞會還沒有開始。
早交代了人負責安全,他進門時裏外地留意了下,並不見戒備森嚴,一切都有條不紊。
馬行健說:“少奶奶特地囑咐,把明哨換成暗崗。說來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別還沒玩兒痛快,先給嚇著。”
陶驤嗯了一聲。
這倒真像是她說的話、辦的事兒。
“陸歧來了?”他便走邊問。
馬行健說:“沒有。”
陶驤看他一眼。
“我馬上去催。”馬行健見他有不悅之色,忙說。
“不用了。我等他。”陶驤說著,先回房去換衣服。
馬行健跟著進來,替他收著東西。
今天是入夏以來最熱的一天,他整日都在司令部,身上的製服還是濕透了。
房裏放著兩套預備好的衣服,他看了看,一套是禮服,一套是軍製服,一旁的桌子上,放了白色的絲質手套,還有一副麵具。
麵具製作的很精巧。黑色的平絨布,上方縫了孔雀翎。蝴蝶似的,柔軟的很。他拿起來看了看,又依舊放回桌上。
“陸少爺有點急了。覺得您手軟,遲遲不肯動手,恐怕沒有替陸參謀長報仇的心。”馬行健見陶驤眉頭皺著,低聲說。
陶驤慢條斯理地洗著手。
馬行健繼續說:“前晚在東林巷蒲老的宅子裏有聚。陸少去了,見了不少人。有人讚成他,也有人不讚成……還是不讚成的多。蒲老沒表態。但是今天有消息來,南京有意讓他出任這邊省主席。蒲老倒是立即回絕了。”
陶驤擦著手上的水珠,問道:“理由?”
“年邁。”馬行健答。
陶驤將毛巾一疊,便是整齊地疊在了一處,隨手一擲,又準確地掛在了毛巾架上。他一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說:“傳我話,預備陸少愛吃的……那兩瓶洋酒備上。”
“那晚上……”馬行健想提醒陶驤,今晚還有舞會。
陶驤晃著頸子,掃了眼放在一旁的晚禮服,說:“你去吧。跟陸少又不是頭天認識,不用你們在。”
他看了看馬行健。這一絲不苟的下屬,比起阿圖來,到他身邊算晚的,貴在聰明沉穩,用著越來越得力。
“高英他們都過去了嗎?”陶驤拿起茶碗來想喝口熱茶。天熱,這茶還有點燙。他輕輕刮了兩下。
“是。都過去了。”馬行健說。
“你也去吧。”陶驤抿了口茶。皺了皺眉,“這茶怎麽回事兒?”
馬行健搖頭。送茶來的下人已經退出去了,他問道:“不好麽?”
陶驤皺皺眉,說:“好。”
好是好,可不是他常喝的。
他又看了看茶碗,剛剛隻顧了渴,沒留意,果然不是常喝的白楓露……他沉吟片刻,抬眼看馬行健。
馬行健說:“阿圖他們都不在,七少您身邊還是得留一個人的。”
陶驤又看看他,問道:“我不會記錯的,這些人裏,你歲數可最大。平時跟著我,沒機會去結識合適的對象。八小姐的同學,都是好的。”
“我就不去了,七少。您看,我比她們可大上不少。”馬行健竟笑了。
陶驤看著他,點點頭,說:“可是也不能這樣一味地等著,也許就錯過了。”
馬行健搖頭。
作為上司和下屬他們這是首次說這般的家常話,馬行健起初覺得不自在,陶驤從來不是能注意到這些小事的人。可是陶驤明白無誤地說了,在他聽來真有點怪。
“七少,我先出去。”馬行健說。
陶驤明白他這是想溜,也不勉強他了。
馬行健還沒出去,叢管家進來回事。原來是陶老夫人和老姑太太們都到了。陶驤說知道了,讓他先去回稟,就說自己有事情,要晚些時候才過去。
“是,少爺。”叢東升哈著腰說。
“另外帶話給少奶奶,就說我說的,讓她費心,照顧老太太們。”陶驤補了句。
“是。”叢管家一回身,專門對馬行健道:“馬副官,七少奶奶特別交待,說沒看見馬副官過去,讓看見你,問你什麽時候到。少奶奶說,既然算上馬副官了,馬副官不到,可就有人得坐冷板凳了。”
叢管家說著話就笑,馬行健臉上頗有點尷尬。他看看陶驤。
陶驤依舊坐著喝茶,說:“剛說他呢,偏不去。也不知道別扭什麽呢?從前跟我在外頭,什麽場麵也沒見過?都應付的很好。”
“馬副官,你可別怪老叢多嘴。你眼瞅著可是奔三十兒的人了。想必是你覺得八小姐的同學們年紀小,不合適。可和你歲數相當的,人家娃都五六個了吧?”叢管家束著手,正色道。
馬行健本不是扭捏的人,隻是有點猶豫。被陶驤和叢管家連番地說,也扛不住,隻好道:“我過會兒就去……”
“現在就去。我這不用你伺候。有的是人。”陶驤下了令。
馬行健也就隻好走了。
叢東升倒不著急走,和緩地和陶驤說著這兩日的一些事情。陶驤隻是聽,多數不回話。叢東升知道他脾氣,這就是他把事做的還算滿意的意思。
“少爺,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也來了。”叢東升回道。
陶驤聽了點頭。這個倒是沒料到,陶駿夫婦竟然來了。
叢東升見陶驤盯了手中的茶碗,忽的想起來,說:“忘了回少爺話,這個茶,是昨日少奶奶過來,囑咐給少爺換的,說白楓露雖然好,這陣子還是別給少爺泡白楓露了。少爺這陣子操勞,白楓露過寒,不如換普通些的茶。這茶少奶奶說是從南京帶回來的。”
“嗯。”陶驤點了點頭。
“少奶奶特別叮囑的,就是不合少爺您口味,您也多嚐幾回,免得抹了少奶奶的麵子。”叢東升恭敬地說著。
陶驤看了他一眼。
叢管家難得多說幾句話。當初他挑人來這裏伺候,看中的就是他口不多言。隻見叢管家此時回他的話,態度不但恭敬,還有點兒越來越恭敬的意思……陶驤眉一動。
“這留兩個人就好。你也過去吧。我和陸少吃飯,不用太多人在這,也別讓人來打擾。”陶驤交待著。
叢東升領命出去,留下陶驤自己在房裏呆著。
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這碗不知名的什麽茶,尚有餘溫。
這一處距離後花園遠,不知舞會是沒開始,還是音樂聲根本傳不過來,除了夏蟲鳴叫,他竟聽不到別的聲響……
後花園水閣裏,陶老夫人撫弄著她膝上的袖猴,拿著小望遠鏡,望著遠處花廳裏的衣香鬢影。都是正當妙齡的女孩子,個個兒與她的孫女爾宜年紀相仿,雖不盡是花枝招展,卻也都儀態萬方,又有著那個年紀的姑娘特有的活潑潑的樣子,偏偏那些充作男伴的年輕人,仿佛專門挑出來給人看似的,英俊的英俊,瀟灑的瀟灑……陶老夫人笑著說了句:“真跟專門兒選的似的,怎麽個個都這麽好看?”
“可不正是專門選的麽?聽說靜漪對著花名冊斟酌許久才定下來的名單。那可是驤哥兒身邊兒精英中的精英。姑娘閉著眼睛抓一個,都是好樣兒的。”陶因澤抽著煙,眯著眼說。
陶因澤說話沒有拐彎抹角的,聽的金萱在一旁都抿嘴笑。
“哦?”陶老夫人笑著問。
“依我看,今晚,帶著未婚夫來的都未必不會被勾走哇。”陶因澤說著,竟笑起來。頗有些頑童惡作劇似的樣子。她見陶夫人坐在一旁不語,便說:“看看驤哥兒媳婦操持的,還行麽?”
“靜漪一向細致。”陶夫人是陪著老太太們來納涼、看熱鬧的,見老太太們十分滿意,她微笑著說。“就是不知道,孩子們這是鬧的什麽趣兒?不帶那黑乎乎的麵罩豈不是更好?”
陶因澤笑道:“不戴那麵罩,三妹和四妹能冒充了女學生去跳舞?我看她們兩個恨不得把臉全都蒙上呢,蒙半邊可不夠。”
陶老夫人也笑道:“讓她們也頑去吧……爾宜說今晚已經安排了專人陪她們兩個跳舞。不過依我看,她們過一會兒怕就要喊累回來的。老七呢?靜漪還沒把老七給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