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他怎麽會想的到(2)
磨磨蹭蹭地,草珠從廊柱邊出來,一副可憐相。
靜漪看了她半晌,才說:“先去給我倒杯茶來。”
她吩咐完了便在廊下坐了,拍拍手。
不一會兒,不知道原先藏身在何處的白獅懶洋洋地晃著出現在她麵前。她又拍拍手,讓白獅過來,撫摸了下它的大頭。正在褪毛期的白獅,看上去還是不瘦。靜漪手上沾了幾根狗毛,撚了拿給白獅看。白獅那對亮晶晶的小眼睛,就成了鬥眼兒……恰在這時草珠過來,靜漪接了茶,並不看她,問道:“還是不想說嗎?”
草珠沉默。
兩隻手垂著,手指絞在一處,臉紅的發紫。
靜漪逗弄了下白獅,說:“咱這院子,雖說門戶緊,那也是從外邊來說的。若有人裏應外合,多緊的門戶都不在話下。”
院子裏沒人走動,蟬又沒生出來,初夏的午後,太陽正好,整個院落明亮的簡直連一點陰霾都沒有,就是安靜的出奇。白獅厚厚的毛讓它覺得熱,伸著大舌頭幾乎一刻不停地喘粗氣,看上去就更有些凶。
靜漪示意了下白獅,白獅起來走到草珠身旁蹲下,嗅了嗅她的褲腳。
草珠一向是有些怕這個龐然大物,見它過來,蹲下來頭頂都齊著她的胸腹處,血盆大口張著,舌頭垂下來,她不由自主地想躲避開。靜漪沒有發話,她也不敢動。
“不成我就讓白獅出去遛遛?狗鼻子靈的很,叼出個人來,真不難。”靜漪從袖子裏掏出那個紅綢子包來,一晃。
草珠低了頭,說:“少奶奶……”
“這事兒,你知道你錯在哪?”靜漪握了綢子包,問。
草珠不語。
“錯在私相授受。”靜漪說著,對白獅揮了下手。“我那日點化你,本想讓你明白過來,好早點過了明路,哪知道你竟仍不走正道?一錯再錯,到這會兒還不說實話?”
“少奶奶……”草珠一跪,眼淚滾滾地落下來。“少奶奶,不是我不想……是……是眼下沒有辦法……”
“是什麽?”靜漪問。
“就是……那日少奶奶撞見我們,隔兩日他娘便走了,到前些日子才回來當差。眼下不能……跟主子張不開口……也沒這個規矩。哪有就娶親的?”草珠回答。
靜漪一聽這話,便問:“是冬哥兒?”
她立即就想到了冬哥兒。是大總管哈德廣手下得力的小頭目,府裏各處的花卉采買回來後都是他在經手安置。最近因辦這差事進來過這院子一兩回。小夥子機靈、知進退,她印象裏還是不錯的,不想他竟還如此“移花接木”。
草珠沒否認。
靜漪半晌不說話,看草珠還跪著,皺眉道:“起來吧。”
“我不起來。少奶奶,我想過打了胎……可是狠不下心來……少奶奶,不如你就讓人給我一帖藥吧……”草珠抽抽噎噎地抹著淚,“好歹少奶奶別攆我走。我還在這裏伺候少奶奶。出了這兒,我也沒地方可去。他家裏又不能收留我……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說什麽死啊活的?我若再留著你,你就得舍了這孩子。你可舍得?”靜漪深知今日的事,遲早要在陶夫人那裏公布的。果然她心念未已,就見珂兒從外麵進來,老遠看到她就福了一福。靜漪看看草珠,說:“去,跟張媽說,讓她往司令部打個電話給七少爺,問問他晚上回來吃飯嗎?”
草珠愣愣的,抹著臉上的淚站起來。
靜漪將紅綢子包還給她,說:“收著。下去吧,這兩日不用你出來做活。隻是沒我的話,不準你離開你那間屋子半步。”
草珠是走了,靜漪看珂兒也走近了,笑道:“珂兒來了?”
珂兒看到白獅,做出害怕的神氣來,道:“少奶奶,我可怕白獅。”
“珂兒姐姐。”秋薇從屋裏蹦跳著出來,笑嘻嘻地叫珂兒。
其實珂兒歲數快有秋薇兩倍了,隻是沒出嫁。她比秋薇大上這麽多,聽她甜甜地叫自己姐姐,眼睛早笑的眯成了線,指著白獅對秋薇說:“秋薇快把白獅拉住,我好跟少奶奶回話。”
靜漪知道珂兒故意的,要不是手裏拿著東西早就來逗弄白獅了,還是讓秋薇把白獅牽到一邊去,“秋薇去給白獅梳梳毛,瞧這毛褪的。”
她讓珂兒跟她進屋。
珂兒把帶來的點心匣子放好了,才說:“夫人說八小姐擾攘七少奶奶一頭晌,想必七少奶奶您也累壞了,要我過來看看,送些吃的來。另外老姑奶奶說了,今兒打牌贏了錢,打外麵叫了兩桌席麵到老太太那邊去呢。夫人說老姑奶奶有話,您若是身上覺得還爽快,也一起過去。七少爺今兒早上從嘉峪關回來的,晚上到家,要他也肯去,那就最好。”
珂兒邊說,邊給靜漪盛了一碗紅棗銀耳百合湯。靜漪雖是剛用過午飯,這是婆婆讓人送來的,她也接了,吃了兩口倒覺得味道好。珂兒回完了話,笑微微地望著她。
“我都知道了。同夫人講,晚上我過去老太太那邊。”靜漪微笑著說。珂兒轉達陶夫人的話,雖說草珠的事情是一字未提的,她總覺得仿佛字字都相關……珂兒走了,她坐在那裏把一碗甜湯都吃了。看到張媽過來,就問:“找著七少了?”
“是馬副官接了電話。說七少剛去了趟棲雲山,正在休息。下午還有重要的行程呢。他要等七少醒了再問問。問了馬上來電話的。”張媽說。
靜漪想著珂兒說陶驤早上才從嘉峪關回來,他這又往返一趟棲雲山,看來這幾天是沒有休息好,恐怕不會那麽快回家。
她出了一會兒神,說:“那我先歇會兒去。”
張媽看她,嘴裏答應著。
靜漪也看看她,說:“我雖然年輕,該我處置的事,也是躲不過的,張媽你該提醒我。這才是幫著我呢。”
張媽紅了臉,說:“是,少奶奶。少奶奶不是病著麽,我也想著這事兒能不驚擾到您最好。哪想到這麽快……剛宋媽帶人來,又隻有月兒在。我在的話還能攔一攔,也不至於……”
“我也不是怪你。隻不過早些準備,總比事兒來了措手不及的好。今兒可累壞我了。有什麽事兒都等著我睡起來再說。”她說著也就走開了。
張媽一轉身趕忙讓秋薇過來,“快跟少奶奶上去看看吧。少奶奶才剛好些,這麽勞心勞力的。”
秋薇看看靜漪自個兒上樓去了,小聲說不去了小姐累的時候就愛自個兒呆著。
張媽聽秋薇這麽說,歎口氣道:“這回可真是難為少奶奶了。這檔子事兒……”她想起秋薇還是個姑娘,也不好繼續往下說。
秋薇見她如此,笑著說:“張媽您可真逗。”
張媽沒聽懂秋薇的意思,秋薇也不解釋給她聽,跑去繼續給白獅梳毛了……
陶驤回到家時靜漪還沒起床。
他看看時間,都快晚飯時候了。她既然沒起,他就先去洗澡換了衣服。等他一身長衫出現在她麵前,她剛剛睡起來、又在喝張媽給她端過來的藥。許是藥湯燙口,不一會兒便她臉上紅馥馥的,一層薄汗……他甩了下長衫坐在沙發上。
靜漪拭著汗,看陶驤拿了一隻打火機在手裏。銀色的打火機上有一隻飛鷹的標示,彈出來的火苗卻像靈蛇吐信。
靜漪走過去。
陶驤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也說不出來是什麽味道,也許是衣裳上沾了什麽,總之極淡……他看看她。她臉色還是紅馥馥的,臉上微微有笑意,目光中也有試探,稍縱即逝,還是被他看出來。
“急著找我什麽事?”陶驤點了支煙。
“並沒有著急……還是聽珂兒來說你今天回來。”靜漪聽他這麽問,就問:“邊走邊說?”張媽剛剛提醒她時候不早了,該去老夫人那邊用晚飯了。她特意挑了件合適的衣服,看上去得稍稍隆重些,畢竟很久沒有參加這樣的聚會了。
陶驤眯了下眼,煙氣朦朧中,看了她說:“先說吧。”剛洗過澡,身上鬆快清爽,他動都不想動。
靜漪坐下,下意識地扯了下領口。有點熱,也許她真該把夾襖換了……這時節還這麽穿的,大概也隻有她了。
她待要跟陶驤說,忽然覺得有點難以啟齒。
等張媽悄悄地把藥碗收拾了下樓去了,她已看到他眉頭微皺似乎有不耐煩之意,到底又想了想才說:“是有點事要和你商議……”她便把事情的經過跟陶驤一一道來。
她說的慢,陶驤也沒有打斷。
他慢慢地抽完了那支煙,手就扶在沙發扶手上,聽她說下去。
“我想著,事已至此,想個好辦法解決了豈不是更好?難道真的又打了孩子、又攆了大人?這讓草珠以後怎麽活?冬哥是個挺機靈的小夥子,不如就讓他們成了親……”
陶驤看了她一眼,靜漪就頓住了。
她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有點兒牽強。把事兒拖到這地步,還機靈呢……棒槌還差不多。可她要想讓陶驤給出主意,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廣叔手下的那個冬哥?”陶驤問。
靜漪點頭道:“是。正是哈總管手下,就有點……他剛正耿直,知道手底下得力的人犯這樣的錯,處罰必定更嚴厲。要說東哥也該懲戒。可家裏培養一個兩個用得上的人也不易。要不是他實在犯難,也不至於拖成這樣,瞞不住了才……能不能拜托你在哈總管跟前兒求個情……”
陶驤一抬手,靜漪住了聲。
他喊了一聲“小馬”!
馬行健在下麵答應著立即跑上來,問道:“七少,什麽事?”
陶驤陰著臉,說:“帶人去把冬哥兒給我綁了來。”
“是!”馬行健也不問什麽事兒,二話不說就要走。
“這……陶……”靜漪一著急,差點兒又連名帶姓地叫陶驤,被他掃一眼,她急忙收了口,“早知道不和你說了。”
“小馬回來。”陶驤看著靜漪。
“是,七少。”馬行健又回來。
靜漪剛要鬆口氣,就聽陶驤說:“先抽五十馬鞭。扔那裏,等著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