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藏著刀進洞房(2)
心想陶驤那麽沉穩的人,編個瞎話也就有人信了……她等喬媽給她梳好了頭,看著鏡子中那個梳起發髻的少婦,不禁怔了半晌,起身走出了臥室。
秋薇見靜漪臉色不佳,也不敢打擾她。
外麵送來兩盅參湯,秋薇端了一盅參湯放在靜漪麵前,說廚房問小姐什麽時候用早點,已經預備好了。
靜漪擺擺手讓撤了參湯,說:“早點先等等。”
看樣子陶驤沒有交代他去了哪,少不得等他一起的。
“小姐,還是喝口參湯吧。夜裏沒睡好,中午宴席上又未必能吃好,這可怎麽好呢。”喬媽在一邊看她如此,提醒她。
靜漪呆站了片刻,回到臥房裏去。
轉眼看到原本是一對的聯珠瓶,隻剩了一個。想起昨晚的驚心動魄,她又發了一會兒愣,起身走到床邊去。秋薇早已將床鋪收拾停當。
她伸手一摸,槍在,刀卻不在了。
她一回頭看到喬媽秋薇都站在身後,不待她開口,喬媽就說:“姑爺回來了,小姐。”
喬媽說著便和秋薇一道出去了。
靜漪緊抿著唇,看了眼那把烏黑錚亮的小手槍,剛離開床前兩步,陶驤已經進門了。
他穿著運動服,滿頭是汗,看樣子是早起運動去了。
進來看了靜漪一眼,便直奔了後麵的盥洗室,丟下一句話道:“給我準備好今天的衣服。謝謝。”
喬媽正端著那盅參湯進來,聽到這句話不禁莞爾,好似放下了什麽心事似的,對著靜漪笑笑,悄悄地指了指瓷盅,又指指裏麵,悄然退出去了。
靜漪呆了片刻,才過去打開專門放著陶驤衣服的大衣櫥。
她敞開櫥門一看,裏麵整齊的掛著一套套的禮服。中式西式都有,大禮服常禮服具備,鞋子也整整齊齊地擺在下麵的格子裏。再打開一個大衣櫥,是各色的大衣,從毛呢到裘皮的一字排開,蔚為壯觀。靜漪從未見過男人的衣櫥,何況比起女人的來也毫不遜色的……靜漪用眼睛清點著這些衣服。最終她翹著腳,拿下掛在最左邊的那套黑色西裝來,回身掛到衣架上,再挑了件黑色的大衣,領結圍巾帽子都選好,想一想,又去挑出一對合適的靴子來。
不想陶驤從盥洗室出來,掃了一眼衣架上準備好的衣服,又看看她。靜漪早起便換了一套裙褂。上身是翠色的褂子,下身是大紅色的馬麵裙。腳上的紅色綢子繡花棉鞋是坡跟的,讓她的身材顯得高挑修長。
陶驤脫下運動服。
他裏麵隻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露出有著糾結肌肉的臂膀來,靜漪頓時麵紅耳赤。
陶驤不理她,自己打開衣櫥取出一套長袍馬褂來,看了眼靜漪挑的那對皮靴,倒沒說什麽,當著她的麵就換起了衣服。
靜漪想要避出去,偏偏外麵馬行健又來稟報,說段參謀長請七少上午過去一下司令部,有要事相商。她不便此時出去,索性退回來。
陶驤行動甚為迅速,很快便已係到馬褂頸下的紐扣,看了眼坐到床沿上的靜漪,略微高聲道:“知道了。”說著話,他也撩了一下床帳子進來,站在地平上,把藏在枕頭下的那把勃朗寧手槍取出來。
靜漪默然。
陶驤將手槍放到靜漪手中。
靜漪抬頭看他。
“子彈隨時同阿圖要。”他轉身走開,去拿了那碗參湯喝了一口放下,說:“出去吃早飯。”
靜漪將手槍重新放在了枕下。
臨出門,陶驤抬起手臂來,示意她挽上。靜漪抬手,手腕虛虛地搭在他手臂上,被陶驤拉了一下,牢牢地貼在手臂上,說:“笑一笑,咱們是新婚夫婦。”
靜漪看著兩人若連環扣一樣扣在一起的手臂,同昨晚喝那杯合巹酒時的姿勢相仿。他此時是和顏悅色的。一旦走出去,大約誰都會覺得,這位新婚的陶七爺是意氣風發的吧……她得好好配合,方不會落了下風。
陶驤很滿意地看到靜漪在走出房門的一瞬,臉上也堆了笑。
隔了兩日,靜漪坐在她的書房裏,親自給各位親朋好友寫回信。
三朝回門,和陶驤在家小住歸來,她就在完成這個任務。
她的朋友不多,婚禮又倉促,看到報上登載的啟事,寫信來道賀的卻也頗有幾位。首先就有和她最要好的朱東寧。
東寧在信上說著學校裏的事,倒頗為有趣。
靜漪甚至有種錯覺,她們倆還同在學校裏念書,這不過是寒假裏不能相見,寫信來以表示惦念……她將東寧的信讀了又讀。
東寧在信裏說她計劃在明年赴美留學。聖約翰沒有了程靜漪,對她的吸引力也大為減少。
靜漪知道這當然是玩笑話。難得的卻是東寧的這份體諒,餘者一概不提及。
“小姐,圖副官過來了,姑爺請您回房。”秋薇進來說。
靜漪將寫好的信疊整齊,放進信封裏。
從程家回來,她就沒有見過陶驤。連日來他不知在忙些什麽,連他們的臥室他都沒有進。凡事交待馬圖二人來說一聲,有時就是拿了衣服便走的。
她戴了觀音兜和袖筒出了書房。
回到房裏陶驤果然已經在等她。
見她進來,他起身進了裏間。
她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進去。
“我得提前回去。”陶驤說著,將外衣脫了下來。
靜漪意外,收了他的大衣,抬眼看他,問道:“哪天?”
他說提前走,隻說了他自己。原定的是下個禮拜五先乘火車至太原,再由太原乘飛機去蘭州的。
“明天就走。”陶驤在南炕上坐下來。看她將他的衣服拿進去掛好,回來見他隻是坐著,沒叫人進來伺候,過去親手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茶湯泠泠作響,香氣四溢。他說:“我讓阿圖和小馬留下來,你和二嫂帶著瑟瑟按原定時間返回。”
靜漪點頭。
“有什麽事,和二嫂商議。”陶驤說。
靜漪又點頭。
這一點,她倒是沒有異議。
雅媚這兩日晚間總是帶著瑟瑟來看她。雅媚待她好,瑟瑟也挺喜歡她。這一路,應該是不愁寂寞了。
雖然想到這就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心裏不免忐忑,不過不用和陶驤一起走,倒也好,免了許多尷尬。
陶驤見她安之若素地答應了,嘴角一翹。
兩個人都無話,幾乎是同時端了茶杯,又同時望向窗外。窗外一株老臘梅才冒了小小的花骨朵兒,這會兒又下起了雪,枝頭嫩黃的花骨朵兒隨著風和雪輕輕舞動,煞是好看。靜漪見陶驤杯中的茶喝了一多半,給陶驤續了一杯茶。
陶驤清了清喉嚨,伸手拿了煙盒和火柴,起身走了出去。
靜漪坐著沒動,透過窗子看到陶驤沿著廊子慢慢地走著,背對著這邊,邊走,邊劃了火柴,遮了風點煙……梅枝遮了他的背影。她剛要轉頭,就見院門口進來了幾個人。看樣子是管家程大安帶著人來回事兒的。
果然他們看到陶驤先站住了,說了頗有一會兒話,才往裏走。
靜漪回了下頭,示意秋薇。
秋薇出去,一會兒,進來回稟:“程管家說有事跟小姐姑爺回。他剛在外麵看見姑爺了,姑爺說這些事兒由小姐裁度著辦吧。跟著程管家來的還有南紙鋪的先生帶著夥計。小姐前些日子說要帶點好紙,他們說小姐沒有空去店裏選,就讓先生帶著請小姐過目。定了的話,明日就送來的。就是店裏沒有小姐要的樣子,這幾日也能備齊了。程管家討小姐示下,是不是讓他們進來回話?”
“讓他們進來回話吧。我恰好仔細問問。”靜漪穿上一件珍珠皮坎肩,走出去。
程大安帶著人請了安,把他要回的幾樣事和靜漪說了個清楚。
靜漪在椅子上坐了,邊聽邊點頭。南紙鋪來的先生和夥計還在外麵候著。
此時陶驤也進來了。
“前兒才剛把收的賀禮清點完畢入了庫,細賬都在這裏了,請小姐和姑爺過目。”程大安最後說,把幾本賬簿放在了桌上。
陶驤點點頭坐下來,並不看賬簿。倒是靜漪似模似樣地拿起來看了看,依舊放回去,說:“回頭我再去看吧。還有別的事兒?”
“有的。外麵是炳記南紙鋪的陳先生,帶了紙張樣品來給小姐和姑爺過目的。”程大安開了門讓陳先生進來。陳先生低著頭打了個千兒。程大安說:“這是我們小姐、姑爺,快把你帶來的東西拿出來給小姐姑爺看看,還有什麽話你自個兒說。”
“陳先生請坐吧。秋薇,看座。”靜漪說。
陳先生忙說:“不敢不敢。還是請小姐看看店裏的東西。預備的有限,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小姐的眼……”他讓身後的夥計上前。
那夥計背了一個大包袱,放在地上解開,雙手將厚厚的紙品樣板送上來。
靜漪讓他擺到桌上。
陳先生趁著她翻看樣板,逐一地解釋紙品的特點和長處。他是南邊的口音,說起話來很柔和,又快,靜漪顧了看紙顧不了聽他說,倒是覺得紙是樣樣都好,便說:“隻挑這幾樣各送幾刀來,總是用得著的。”
她細巧的手指撚了前麵幾種紙,陳先生急忙讓夥計記了下來,還要說:“小姐是用紙的行家,這幾樣可是小號看家的寶貝……”
陶驤拿起來,翻了翻,問道:“信紙的樣本可帶來了?”
“有的,七爺。”陳先生見陶驤開口,忙朝他哈腰,揮著手讓夥計趕緊取出來樣本,“不知道府上需要什麽樣的,凡小號有的今兒都帶來了。七爺要是都瞧不上,小號也可以專門為您製作。”
夥計從隨身的布包裏又拿出了兩疊同樣的信紙樣本,一本呈給陶驤,一本呈給靜漪。
陶驤指著裏麵的一種,說:“這個,做個樣子來給我看。”
“成!七爺您請好兒吧。炳記的紙在京城裏是首屈一指的,從前皇上家都用呢。就上個月,還從天津來了個公公,說……”他說到這兒,見陶驤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心裏一凜,收了話頭,“七爺您要什麽樣的,我們沒有不盡力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