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累的夠嗆
陶驤皺了下眉,“怎麽?有什麽事嗎?”
“囡囡……住院了。”
陶驤放下咖啡杯。
“秋薇早上加急電報打過來,說遂心小姐是急性腸胃炎,一周前入院,情況雖穩已定,但醫生為了穩妥起見,還是要求住院觀察。七少,這幾年,您忙於國事軍務,花在囡囡身上的時間太少了……她生病了,您還是該回去看一看。不然……”圖虎翼觀察著陶驤臉色,一句一句往下說,說到這裏便停頓了下來。
陶驤沉吟。
圖虎翼這個“不然”,他再清楚不過是什麽意思。
“七少……”圖虎翼還想勸,就見陶驤擺了下手,他隻好收聲。
“我明天就回上海去。”陶驤說。
圖虎翼鬆了口氣,嘿嘿的笑了。
陶驤看看他,問:“你家那幾個怎麽樣了?”
“調皮搗蛋的,把秋薇累的夠嗆。”圖虎翼笑著說。
“這陣子因為遂心,辛苦秋薇了。按道理原是該早些送回她祖母身邊的。遂心偏偏又喜歡粘著秋薇。”陶驤說。說到女兒,他的語氣也絲毫不見和緩。
“七少,您這是哪兒的話。對遂心小姐,秋薇的身份,自然是不敢說視同己出,卻是盡心盡力的。”圖虎翼說。
陶驤點頭。
“我就是來看看您。部隊馬上轉移到城南待命了。”圖虎翼站起來,給陶驤敬禮。
陶驤抬頭看著這個一直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點了下頭,叫了聲:“小四!”
“在!”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夥子從門外進來。
“給圖團長帶點兒好東西。”陶驤也站起來。
“謝謝七少。”圖虎翼笑道。
“滾。”陶驤罵道。他臉上終於是露出了點兒笑容。
圖虎翼跟小四路四海一起出了司令部。
“小四。”圖虎翼待他們走的遠些,確定他們說話不會被聽到,才開口。
“哎,圖團長。”路四海是個很精神的小夥子。
“七少最近還好麽?”圖虎翼整了整軍帽。
路四海不出聲。
圖虎翼從後麵踹了他一腳,說:“小子,跟我還藏著掖著。我是誰?嗯?我是誰?我給七少牽馬墜蹬的時候,你他媽還不知道在哪兒撒尿玩泥巴呢。說!”
“哎哎哎,我新洗的軍裝呢……我說不結了嗎?”路四海搔著脖子後頭,“不太好。睡的不太踏實。有時候蘇小姐打電話來,說不上幾句話他就掛;蘇小姐前些日子從上海過來看他,他也說不見。惹蘇小姐發老大的脾氣,他也不大在乎……”
“吃的呢?吃的及時?飯量呢?”
“及時是及時的,有我看著呢。就是吃不多。咖啡喝的凶,煙抽的更凶。酒倒是不喝了。就去年跟逄軍長他們一處兒喝酒喝到胃出血那次之後,酒就不太碰了。”路四海說著。
圖虎翼搖著頭,手臂搭在路四海肩膀上,說:“小四,你給我聽著。你是七少的近衛,要是他吃不好睡不好,身體壞了,我能敲掉你腦袋,自個兒回來幹!你信嗎?”
路四海翻了個白眼給他,說:“圖團長,您別昧著良心說話,十年前的七少,跟現在的七少,能一樣嘛?”
“你小子敢強嘴!我抽你!”
“好好好……您放心,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
“下次我見七少,比現在少一兩肉,我真抽你!”
兩個人說著,已經到了倉庫門口。
路四海開了倉庫門,守在門口,對著圖虎翼笑嘻嘻的說:“看上什麽盡管拿。”
“乖乖……”圖虎翼看著倉庫裏琳琅滿目的物品,不由得驚歎。他細看著,忽然問:“小四,七少不喝酒了,是一點兒都不喝了嘛?”
“一點兒都不喝了。那天,逄將軍給他送來繳獲的日軍物資,裏麵有兩箱絕好的葡萄酒。逄將軍說,他是粗人,不懂得這個,七少洋派,葡萄酒行家,給他最合適。七少看著是很高興,開了一瓶,擺在那兒,就隻是看,一滴未沾。”
圖虎翼搖了下頭。
“不過,我也聽逄將軍說過,七少先前可是酒漏。他們都喝不過他。”路四海說。他成為陶司令的侍從不過半年,很多事情並不了解。
圖虎翼又搖了下頭,仰頭,說:“總有一天,他會喝個痛快。既然七少不喝酒,我就拿點兒酒。”
“您盡管拿。七少禁酒太嚴格,我們也不敢動。白扔著也可惜。”
圖虎翼指揮著他的隨從從倉庫裏搬了幾箱酒,路四海又揣摩著他的心思,讓人給他把帶來的吉普車都塞滿了。
圖虎翼上車之前,抬頭看了一眼司令部二樓那間西南位置的辦公室,他帶著人,朝那個方向立正站好,敬了個軍禮。
陶驤吸了口煙,目送著圖虎翼的車子開出了司令部的大門,才轉身拿起電話機,他沉聲說道:“我是陶驤。要作戰一部……”
他放下電話。站了好一會兒,拉開抽屜,那裏有一個扣放著的小小銀相框。相框裏的照片中,一個胖嘟嘟的卷毛女嬰,正睜著一對亮閃閃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的手指滑過那大大的寶光四溢的眼睛。
遂心。
他的遂心。
程靜漪這天工作到很晚都沒有下班。
電話鈴不斷的響起,話多是醫院的理事會成員打來的。又多數是不太好的消息。有的要退出理事會,有的表示不能再金援慈濟醫院。
程靜漪通通沉著應對,直到此刻。她深知他們的心理,什麽局勢緊張生意難以為繼,都是借口。隻因她是個女人。來管理醫院,他們信不過她。盡管作為醫生來說,她的履曆是那麽的輝煌。可這些在這些財主們眼裏,遠不如性別和年紀來的實落。但她不會就此認輸。但已經有好幾天了,她在理事們中間遊說,卻收效甚微,連梅豔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程院長,休息休息吧。”梅豔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