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繼姐的心思
穆家一個個都看向了青州知府穆遠山，那穆遠山年紀輕輕便能坐上青州知府的位置，除了那點稀薄的穆家血脈，還因此人長袖善舞，麵對那些善惡不明的賀喜，他雖然臉上堆笑，那笑意蔓可是半分都沒有延伸到眼底。
有道是良賤不婚，蕭家便是頂著皇商的名號也始終是個商戶，穆遠山肯將穆重嵐嫁過去，完全是因為穆重嵐的以死相逼。
穆遠山也是個聰明人，相看了蕭羨棠之後便讓人徹查了蕭家，將蕭家上上下下查了個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此時的蕭家看似風光，其實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要不怎麽一道茶引也能將蕭家當家給逼得發了癔症？
可即便如此，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這次回門禮撇開穆重嵐帶來回來的嫁妝，那些抬來的東西簡直沒法看，可見這蕭家人，分明就是沒將自己女兒當回事。
從馬車走下來，穆重嵐本想笑臉盈盈，但在看到穆遠山的瞬間，她卻隻覺鼻頭一酸，萬般委屈湧上心頭。
上一世她嫁進蕭家不久蕭羨棠便去了大都，她那時愛慕於他，便是一日也不肯分開，結果一去經年，再次見到穆遠山時，已經是穆家家道中落的時候。
那時的穆遠山也不過不惑之年，卻是頭發花白，身戴枷鎖即將發配往北疆，哪裏還有今日的意氣風發，便是自己辛苦打點前去看望他，他也隻是叮囑她好好跟著蕭羨棠，不要再與蕭羨棠胡鬧，餘下便再沒多說。
胡鬧？
她胡鬧？
她鬧的起來嗎？
娘家出事，自己卻被困後院，若非有人悄悄告訴自己，自己便是連知都不知此事，更別提能去送上一程。
想到這，穆重嵐便更委屈了。
穆府繼室柳氏拿了帕子給她擦拭，一邊擦拭一邊玩笑道：“瞧瞧把咱九姑娘給委屈的，就好似在婆家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這般調笑一說，眾人便哄堂大笑，卻有心聰眼明的去瞧那穆遠山的臉色，果然沉了幾分。
再看那新姑爺，端是身長而立，俊逸無雙，此時也是將唇一抿，眼簾低垂，瞧不清神色。
倒是個能忍的。
歡歡喜喜請進門，中門一關，瞧熱鬧的便都散去，穆重嵐與蕭羨棠一同拜見了幾位尊長，蕭羨棠被穆遠山留下，她則是隨柳氏到後院說起了小話。
柳氏容姿清麗，性情最是與世無爭，與穆重嵐說的不外乎是讓她謹遵《女訓》，好好與蕭家人相處，既然嫁給了蕭羨棠，那便要將蕭家的長輩當做自己家的長輩看待，不可再像在府上時一般由著性子。
穆重嵐點頭稱是，卻並沒有將柳氏的話往心裏記，她前世在蕭家那麽多年，蕭家那些人什麽秉性她還是知道一些的，完全就是一群養不熟的豺狼虎豹，所以她心裏盤算等蕭羨棠去大都的時候，自己便借口幫忙照看茶園，去莊子上躲上兩年。
見穆重嵐走神，柳氏眉頭微微蹙起，剛要再說什麽時，外麵傳來嬉笑聲，她的眉宇頓時鬆了下來，看向門外的眼神也溫柔不少。
“娘親，重嵐妹妹可是回來了？”伴隨著聲音，一個十六七歲的白衣少女走了進來，端看眉眼與柳氏有五分相似，此人正是柳氏從前夫家帶來的女兒蘇妍，身形嬌小纖瘦，走起路來頗有幾分弱柳迎風之姿。
柳氏見蘇妍來了，也便借口去前麵看看，留著小姐倆說悄悄話。
這邊她前腳剛走，那邊蘇妍便走到了穆重嵐身邊，俏皮地眨眼：“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見無旁人，蘇妍也不藏著掖著，直言道：“別裝傻了，清荷都告訴我了，你和蕭羨棠兩個成了。”
穆重嵐這才反應過來，知道對方是在說圓房的事情，麵上頓時一熱。
看來那個藥多半是蘇妍指使清荷下的，可能也是出於好心，擔心那蕭羨棠記恨穆家的逼迫不肯與自己圓房，讓自己丟了臉麵，但顯然這是好心辦了壞事，不僅前世蕭羨棠斥她不知羞恥，便是這一世，蕭羨棠也誤會了她。
“重嵐妹妹。”蘇妍輕輕推了穆重嵐一下。
穆重嵐回過神：“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知道不知道，陸家老太太壽辰的事兒……”蘇妍絞著手裏的帕子，一臉的欲言又止。
穆重嵐回憶了一下，青州世家不少，陸家並不起眼，不過陸老太太自己卻是知道的，因為此人正是蘇妍未來夫婿陸映宏的祖母，不過陸老太太壽辰這件事情，自己還真不知道。“姐姐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見穆重嵐這般幹脆，蘇妍眨了眨眼睛：“最近尚讀院出了些事兒，我手頭上多少有些緊，所以……”
“你是打算問我借些銀子籌備賀禮？”
“不不不，那倒不必，我隻是記得你房裏有幅千鶴圖，想著若你不稀罕了，便跟你討了。”
“……”聽到千鶴圖三個字，穆重嵐頓時想起自己前世在學堂時為了討好蕭羨棠，可沒少給他買東西，大到名家書畫，小到街角糖人，但凡他多看一眼的，她都設法尋來給他，那千鶴圖邊便是其中之一。
而之所以自己會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這千鶴圖可不是她花銀子買來的，而是她從穆遠山書房中偷出來的，結果蕭羨棠當天就給送了回來，害她被穆遠山狠狠嗬斥了一頓不說，還禁了月餘的足。
當時她死活都想不明白蕭羨棠為什麽要那麽做，此時想想，除了那些個沒骨頭的麵首，誰會喜歡一個女人那般對待自己？那蕭羨棠何等的心高氣傲，也難怪會不待見她。
“姐姐還是換一個吧，那千鶴圖我還有用處。”
“你能有什麽用處啊，掛那都落灰了。”
“有用處就是有用處，我還能騙姐姐不成。”
“可是……”蘇妍又磨了一會，見穆重嵐根本沒鬆口的意思，隻能悻悻離開。
她前腳剛走，清荷便走了進來，將手裏的瓜果盤兒放在桌上，笑道：“小姐，這是前麵送來的雪梨，聽說可甜了，您嚐嚐。”
穆重嵐“嗯”了一聲，卻沒要嚐的意思，清荷眼珠子一轉，給穆重嵐斟了杯茶水：“小姐，我剛才出門迎見了蘇大姑娘，瞅著她臉色不好，與她見禮，她連瞧都不瞧我一眼，莫不是和小姐起了什麽爭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