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深夜的眼淚
巨大的穿衣鏡前，女孩一身湖藍色的拖地長裙，裙邊是碎花底紋，腰間點綴著幾片花瓣，設計簡約，大氣，透出幾分飄逸的美感，更顯現幾分嫵媚，但唯一的缺憾便是這條裙子顯然不符合她的年紀，多了幾分的成熟，嬌媚，與略顯稚嫩的面龐有些不想襯。
「好看嗎？」米唐站在鏡子前，提起裙子，在孟嬈面前的興奮地旋轉了一圈，滿臉都是笑意，一遍遍問著孟嬈，「我好看嗎？」
「您很漂亮，小姐。」孟嬈真心稱讚，但眼尖的她怎麼會看不出這其中的瑕疵，她小心翼翼道，「小姐人漂亮穿什麼都好看，但這條裙子稍顯成熟，我想……」
「我就要成熟。」米唐緊抿著唇，笑望著孟嬈，她的心思孟嬈的看的清楚明白，這些一切，都是米唐為了先生而準備的，孟嬈隱約感覺的得到絲絲的危險，也許，有些事在悄悄變化。
「可是小姐，您才十七歲……」
「我很就十八了。」米唐插嘴，她最恨別人跟她說年紀，「我不小了，我很成熟。」
「是，小姐。」孟嬈沒有再多言，她深知自己說什麼都沒用，米唐不會聽她的。
米唐凝結於心口的怒氣稍稍散開，臉上又恢復了笑意，她緩緩地轉過身繼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只有她是完美的，只有她是，無論是誰都不能搶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小姐，您一下午都在準備，您也該休息一會，一會先生回來了我會叫您的。」孟嬈心底暗自嘆了一口氣，微微低垂著眼眸，始終恭敬，沒有去看米唐。
「不用，我不累。」
米唐的興奮全寫在臉上，連語氣都是少女的活潑可愛，平時的陰鬱蠻橫全都消失不見，這才像一位大家小姐。
「可是……」
「別廢話了。」米唐不耐煩地揮揮手，始終盯著鏡子中的自己，怎麼也看不夠，「你出去。」
「是。」孟嬈稍覺無奈，自知勸不動米唐，只好乖乖推出去，臨出門時忍不住看她一眼，多了幾分擔心。
自從海小米出現，米唐更加在意自己的外貌，尤其是臉，儘管她沒說，孟嬈也看得出米唐在跟海小米較勁，甚至不自覺得模仿海小米，就好像米唐穿的湖藍色，就是海小米的所鍾愛的顏色，孟嬈幾次見到她，她身上多少都有湖藍色出現。
「唉。」孟嬈想著，竟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孟管家，您沒事吧？」孟嬈只顧著想心事，沒注意到身邊還跟著一位傭人，等她回過神，傭人正詫異的看著她，「難得見孟管家您露出這種表情，您沒事吧？」
「表情？」孟嬈微微蹙眉，唇邊溢出那一抹淡淡的褶皺，悄然望了一眼身旁的傭人，「什麼表情？」
「就是……」傭人猶豫著，半天沒找出一個合適的詞，等的孟嬈沒什麼心思了，傭人總算冒出一個詞，「落寞。」
「落寞。」孟嬈稍稍一怔，心底柔軟的地方顫抖了一下，她平常都是高貴優雅，溫柔客氣，訓練有素，不出半點岔子，很少有自己的個人情緒摻雜工作中，這一抹落寞，恐怕是她心底深處的聲音。
傭人還想說點什麼，就被孟嬈打發走，「你去守著，先生一回來就來報告。」
「是，我知道了。」傭人識趣的退出去，這些人都是她一手調教的自然知道她的規矩，也知道她的脾氣。
已經快八點了，還是沒有動靜，孟嬈不禁擔心這次又會像是前幾次那樣空等。孟嬈不時地看一眼二樓米唐的房間，她隱約可以看到站在窗前守著的米唐。
孟嬈輕嘆一口氣，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但這宅子里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習慣等待，尤其是她跟米唐。
孟嬈跟傭人一起守著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到了九點多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孟嬈的心有些焦急，但臉上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只是餘光不時的看向二樓。
「去給小姐準備些茶點，她中飯晚飯都沒有吃，怕是餓了。」孟嬈吩咐傭人，傭人連忙答應。
沒多會，傭人便小跑著過來，「孟管家，小姐叫您過去。」
「東西吃了嗎？」孟嬈邊走邊問，有些擔心米唐，在這宅子里十幾年，米唐幾乎是她看著長大的，三年前開始米唐不願去學校，先生便讓她接受家庭教育，這些年，都是孟嬈陪著她，孟嬈對米唐多少有些超越主僕的疼愛與憐憫。
「沒有。」傭人小聲道，語氣之中夾雜著幾分歉意，「小姐就說叫您過去。」
她猜得沒錯，米唐又鬧情緒了，以孟嬈對米唐的了解，她是沒什麼耐心極討厭等待，她所有的耐心都用在等先生這件事情上了。
「小姐，您有什麼吩咐？」孟嬈敲門進去，米唐端坐在床上，面前就是穿衣鏡，時刻檢查自己有什麼不妥。
「他會來嗎？」
「這……」
「說話。」米唐冷冷道，眼睛沒有從鏡子里移開。
「抱歉小姐，先生說是今天會過來，但也有可能路上被什麼是給絆住了，耽誤了時間。」孟嬈在這件事上從不給米唐一個準確答覆，因為她自己都沒答案。
說完，米唐沒有什麼反應，還是僵硬的坐在那，像是提線木偶，沒有靈魂只有一個驅殼。
孟嬈心底嘆氣，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種情況說什麼都沒有任何意義，對於米唐來說，先生可是她唯一的親人。但不知道為何，近一段日子，先生對越來越不重視。
只是偶爾打來電話問問她的學習情況，尤其是畫畫方面，其他事情很少過問，而且，他只跟孟嬈通話。
「小姐，您吃點東西……」
「不用。」米唐幽幽道，面無表情，牆上的古董掛鐘時針走到了十點，提醒著她們時間，「他不會來了。」
孟嬈皺眉，按照以往的慣例，先生很少十點之後回來，但如今他也沒有打電話，或許還有點希望。
「小姐，您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我替你等著，先生回來的話，我會叫醒您的。」孟嬈無奈，她從米唐的聲音聽出了巨大的失落，這種失落很鋒利很傷人。
「不用……」米唐淡淡道，孟嬈以為她還要繼續等下去，剛想勸說她點什麼，但米唐繼續說，「不用等了，你也休息吧。」
「小姐……」
「去吧。」米唐擺擺手，坐的端正，儘管米唐天子一般，但那張臉長得的確是好，安靜的時候，也像是大家閨秀。
孟嬈思索一會，點點頭，退了出去。
孟嬈走後，米唐依舊保持著著那個優雅的坐姿，他喜歡她這樣，安靜，高貴，但這些，都是偽裝而來，不屬於她。
米唐就這麼一直坐著，等到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過了兩個小時，宅子寂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她甚至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她緩緩地站起來，雙腿已經麻木，她廢了好大得勁才緩過來，從床底下的翻出一部手機，這是她偷跑出去買給自己的。
他對她很好，幾乎所有願望都會滿足她，但唯獨手機卻始終不答應她，也許是怕她打給他吧，除了這個解釋她想不到其他的。她偷偷的翻看過孟嬈的通話記錄知道他的手機號，只不過她從來沒有撥打過，她知道撥出去之後的後果是什麼。
她手機里只有一個號碼就是他的，但她腦袋裡還裝著一個號碼，她緊攥著手機，躺在床上，即使將被子裹緊她也感覺不到一絲溫暖，而冷意卻是無處不在。
腦袋裡一串號碼又一次閃過，她自嘲的笑笑，笑意苦澀，忽然走廊上傳來輕且壓抑的腳步聲，她知道是孟嬈。
「小姐，您睡了嗎？」孟嬈停在她房門外，輕聲呼喚，她是在試探她有沒有睡著，她沉默不言，過了一會孟嬈的腳步聲便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深夜，小貓咪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她慌忙坐起來，立刻清醒了過來，她以為是柳煙，沒想到是個陌生的號碼。
猶豫一會，她揉著睡眼，接了電話，剛說了一個「喂」字，電話那頭便傳來壓抑的哭聲，小貓咪怔住，意識已經越來越清明，電話那頭的哭聲很壓抑也很痛苦。
「喂，你……」
回答她的，只有哭聲。
海小米重新躺下，裹緊了被子，她突然覺得很冷，但不知為何她沒有掛斷電話，而是聽著那壓抑的哭聲，想起從前的自己，她甚至一時間有些恍惚，覺得是從前的自己打來的電話。那時候的她，沒人安慰，連一個打電話的人都沒有。
她怎麼也想不起來，那些日子她是怎麼過來的，也許畫畫填補她人生其他的空白，讓日子也變得好過了一點。
「你沒事吧？」小貓咪猶豫著開口，依舊沒有回答，只有越來越壓抑的抽泣，小貓咪心中輕嘆，「你哭吧。」
她話音未落，那邊哭聲終於大了一點，情緒也沒有原先那麼壓抑，也讓小貓咪聽出幾分不對勁，她心猛地一顫，「你……你是米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