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在大營中快速奔跑著,鐵甲在火光下泛著冷豔的光芒,帳篷一座挨著一座向後退去,往來巡行的兵丁絡繹不絕,熊熊燃燒的火把將漆黑的冬夜照得如同白晝。
他在一座占地龐大的帳篷前被攔住了去路,待辨認出身份後迅速對阻攔者耳語一陣又退後幾步,朦朧中雙方的神情都無法看清,但阻攔者聽到消息後明顯加快了腳步,迅速向身後五步遠的大帳衝了過去…
“殿下!殿下!”
李現睡得並不沉,一聽楊龍在帳外呼喚立刻醒了過來,沉聲問道:“何事?”
“斥候來報,敵軍營嘯,疑似兵變!”
“現在幾時?”
“醜正一刻!”
一定是狄青得手了!
李現電光火石間迅速完成了局勢判斷,仿佛是為了印證自己的正確,大帳外忽然又傳來一陣輕微的喧嘩。
“又怎麽了?”
楊龍的聲音激動起來,輕呼道:“狄青信使,陽關、肅州已下!”
李現聞言睡意頓消,一邊掀開棉被一邊喜道:“讓唐渡集結延興軍待命!
著甲!”
“嘩”
“延興軍集結!
殿下著甲!”
伴隨著楊龍的高呼,厚厚的帳簾被掀開,一股徹骨的冰冷迅速從帳外鑽進溫暖的大帳,兩個親兵衝了進來,將盔甲從架子上取下的同時,李現已經從後帳走了出來。
隻消片刻功夫,李現已經在親兵的輔助下將甲胄穿戴完畢,大營內鼓聲隆隆人影綽綽,兵器和盔甲的碰撞聲、壓抑的叫罵聲和沉重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冬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鑽出大帳,活蹦亂跳的建龍剛好被親衛牽到了李現麵前,唐渡從不遠處牽著戰馬大步走來,各營指揮使不斷衝到他身邊報到,得到命令後又迅速奔向所屬的軍陣,遠處軍砦大門前的校場上人頭湧動,正是緊急集合中的延興軍。
“殿下,延興軍全軍集結完畢!”唐渡趕緊幾步衝到李現麵前,單膝跪地道。
李現並沒有停下腳步,隻是拿馬鞭輕輕敲了敲他的肩膀,唐渡應聲站了起來,接過親衛手中的韁繩,看著李現翻身上馬。
兩人自從慶曆元年就一起出生入死,內裏關係親密無間,其實包括石鑫在內,從指揮作戰的能力來說與狄青不分上下,可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卻在戰爭之外。
唐渡和石鑫對政治毫無**,他們最大的理想就是做個南征北戰的將軍,快意人生無拘無束,而這也是李現對他們放心、能將大宋最強的兩支軍隊交給他們統領的根本原因。
軍人就該做軍人該做的事情,政治和官場混得好的,往往做不了一個才華橫溢的軍人!
“和本王去看看敵軍到底在做什麽妖!”
“末將領命!”
唐渡戴好頭盔,翻身上馬,馬鞭淩空抽出一聲爆響,趕在李現的前麵,回到了延興軍軍陣之中。
此時其他幾支禁軍的軍都指揮使們都趕了過來,李現來不及解釋,指著石鑫道:“我出去看看,掠川你節製全軍看好軍砦!”
“殿下放心,末將領命!”
李現點點頭,猛然間軍砦廣場上刷地亮起一大片火光,延興軍的將士們手持火把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沉重的砦門正在吱呀聲中緩緩打開,唐渡一馬當先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麵。
“轟隆隆…”李現見狀不再耽誤,重騎親衛手持王旗、將旗、五方旗等等旗號,一片旌旗招展,鐵馬金戈之氣撲麵而來,數百騎兵將大地踏得隆隆直響,卷起的煙塵把四周的火光描了一圈朦朧的邊。
種鄂探頭探腦地在軍官群中嘟囔道:“什麽好事兒都是延興軍,唉,本將孫武再世,何時才能出人頭地喲…”
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讓最前麵的石鑫給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回頭一看,種鄂正沒精打采地往回走,兩個形影不離的掌旗官扛著的軍旗也東倒西歪。
“種鄂!”
“哎?”種鄂回過頭,見石鑫正怒氣衝衝地看著他,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不過剛剛燕王才指定他為守營官,隻得硬著頭皮問了一聲:“石都知何事?”
身邊的都知們都停下腳步看著他,特別是和種鄂交好的姚兕,別看平日裏兩人好的要同穿一條褲子,可如今卻躲他離得遠遠的。
“你領著克戎軍,在砦外列陣待命!”
石鑫的軍令猶如來自地獄的低語,待命不必行軍,外麵天寒地凍,軍砦門口站上幾個時辰那罪可夠自己好好享受一頓了。
“石都知,會要人命的啊~”種鄂的臉瞬間哭喪了下來,忍不住哀求道。
“你不是孫武再臨嗎?讓本都知瞧瞧你的能耐唄~”
石鑫頭也不回轉身朝炮軍營走去,人群中傳來陣陣輕笑,徒留下已然懵逼的種鄂在朔風中淩亂…
……
在距離戰壕區域三裏左右的曠野上,延興軍結成了整齊的軍陣,黑夜對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掩護,李現既不敢就這麽直愣愣地衝進去,同樣,敵軍也不敢輕易逼近。
夜盲症依舊是限製遊牧民族夜間戰鬥力的最大原因,而李現隻是單純不願看到部下傷亡罷了,治療夜盲症很簡單,多吃豬肝即可。
不過最好是能找到胡蘿卜,這種富含維生素A的蔬菜在公元十世紀從阿富汗傳入伊朗,按地域來看,就是被喀剌汗滅亡的薩曼王朝,那胡蘿卜在喀剌汗境內一定廣泛種植,這可是強健國民體質的重要手段。
整個宣化府南的敵軍大營一片火光,千裏鏡中看的很明顯,數量眾多的一部分敵軍包圍住了大營,而在大營最大的出入口——北門附近,兩撥人馬看樣子正在互相挑釁,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這也太快了吧,一般來說軍中必備三到五天的糧草,就算後路被切斷,保持軍心一到兩天的穩定也是很正常的現象,哪有前腳消息剛到,後腳馬上就開始火拚的?”
李現一聽,原來是徐文定的聲音,一邊眺望著遠處的敵軍大營一邊對他道:“也有這種可能,敵軍想逃的念頭早就存在了;
敵軍的部署一直都是東喀喇汗人占據城池,回鶻人占據大營,蒙古人像牲口,被他們丟在戰壕裏天天挨我們炸,可你再看,衝突僅僅發生在大營所在地;
他們的同盟破裂了,一定是回鶻人遭到了拋棄!
蒙古人根本沒得選,他們隻能依附強者,說不定,嗬嗬,蘇萊曼汗想拿阿薩蘭王的人頭來換自己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