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殘陽如血!
屍橫遍野,方圓十餘裏的戰場上,一根根黑色的硝煙,筆直地刺向天空,成群結隊放下兵器的吐蕃聯軍士兵,一堆堆麵無表情地跪在地上,在身邊來來往往全副武裝的宋軍士兵的吆喝聲中,排成整齊的隊伍,每千人圍坐成團。
兩百多貴族打扮的頭人們在宋軍騎兵的押送下,緩緩向中軍部移動,邏些城城主倉央措吉心如死灰,自己的王牌部隊陌刀重騎,與發動決死衝鋒的數萬遼軍重騎同歸於盡,震懾高原維持平衡的底牌一戰而歿,以後該怎麽辦,還能活命嗎?
都怪自己,自大、輕敵,直到現在依然想不明白,三十萬大軍,硬是啃不動這十萬宋軍,自己還小的時候,聽長輩們講起當年與唐軍的曆史,總覺得先人不如自己武勇,若是自己領軍,當年的長安城怎麽會得而複失。
如今看來,自己幼稚得多離譜,漢人,總是如同懸在頭上的利劍啊!
以往憑借著自己繼承的一萬重騎兵,在高原上所向披靡,各處頭人無不奉其為主,如今,全完了…
李現細細端詳著手中的陌刀,心中震撼不已,多少年過去了,高原上尚存如此眾多的前唐神兵,應當是當年吐蕃攻陷長安時從庫房中繳獲帶走的,刀柄陳舊早已斑駁陸離,但是刀刃依舊寒光森森,除了幾道崩壞的缺口,其餘地方還是鋒利無比!
“這怕是堪比鈦鋼了吧,原本步兵製式兵器,竟被吐蕃人用於騎兵,可惜啊,打製工藝失傳了…啟明你瞧瞧,前唐武功之盛,以此刀可窺一斑!”
任懷亮接過李現遞過來的長刀,微微一瞥輕笑道:“國公謬讚了,我朝開朝初軍中也有人使用陌刀,不過此刀打製方式極為繁瑣,再加連年征戰不休,太祖皇帝時已經拋棄不用了!”
“征戰不休…這個世界是在發展的,不能批量打造的兵器,終是無用,也不知道曾公亮試驗的新式兵器有沒有結果…”
正當李現與任懷亮款款而談時,一名哨騎奔到馬前,拱手道:“國公,吐蕃貴族除零星數人逃脫外,其餘皆被我軍俘虜!”
“好!帶上前來!”李現聞言心中大振,這高原被自己一戰而定,戰後趙禎該給自己什麽賞賜,可是得好好期待一番,最好還是給錢,而且要白銀或者黃金,銅錢家裏太多…
“邏些城主倉央措吉,拜見大宋燕國公殿下,奉您為高原的主人,您的光芒如初升的太陽,您的威猛如高原的雄鷹…”
“你會說漢話?!”李現打斷了他的奉承,細細打量起眼前這個中年男人,與士兵不同,這幫人膚色都挺白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不過兩頰上的高原紅卻是顯眼得很。
“我的家族來自於吐蕃帝國的皇室,我從小就被教授漢語,啊!您的話語…”
“高原上還有多少吐蕃人?”李現生怕他又開始無休無止的讚頌,決定不給他任何自由發揮的餘地。
“咳咳…高原上所有能戰的勇士都在這裏了…”這次倉央措吉沒有心思去唱讚歌,畢竟死去的都是曾經的吐蕃臣民。
“嗯,那百姓呢?”李現繼續問道。
“還有六十餘萬,分散在高原各處。”
“他說的可對?!”李現抬起頭,目光如利劍,在倉央措吉身後的貴族身上掃視著。
家當輸得底朝天的貴族們哪裏敢拿捏,頭點得和撥浪鼓一樣,紛紛讚同,李現心中微微安定了一些,若是還有哪路豪傑盤踞在高原某處,這仗還得繼續下去,自己會打仗不代表就喜歡受這罪,特別是冬天快到了。
“天朝上國仁宗皇帝邀請各位頭人們去汴京做客,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李現的臉上浮著淡淡的冷笑,猛然提升嗓音,喝道:“誰讚成!誰反對!”
“可我們的奴隸怎麽辦?失去了主人的奴隸,他們的牛羊,誰來收獲?!”
“我的家人還在部落裏,他們需要男人、父親和主人!”
“我需要回去安排好部落裏的事務…”
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而至,倉央措吉也低垂著腦袋悶頭不語,什麽叫邀請做客?剛剛兩軍可是殺得血流漂杵好不啦?不過長期對危險的警覺,暗暗告誡著自己,此時最好不要忤逆麵前年輕的大宋公爵。
李現眼神中閃過一絲譏諷,抬起左手輕輕對著人群中揮了揮,數十個全副武裝的親兵重騎衝進人群,將十來個叫囂的最凶的吐蕃貴族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來,劍鞘狠狠在膝蓋彎中抽打,不一會,李顯的麵前就跪了一排。
此時的吐蕃貴族估計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看似忠厚純良的年輕人,手段和心思與他的外表有著截然不同的表現。
“這麽想回去?那本公就送你們上路吧,嗬嗬嗬…”
寒光、鮮血、滾落的人頭!
“誰讚成!誰反對!”李現看也不看一地的屍體,繼續著問話,不過此時,整個人群已經被這雷霆一擊給震懾得鴉雀無聲了。
“我讚成!”倉央措吉雙手高舉,雙膝下跪,深深拜伏在李現的麵前,身後的貴族和頭人們也接著陸陸續續跪了下去。
什麽部落!
什麽奴隸!
什麽財物!
戰爭結束的那一瞬間,這些已經統統和自己完全無關了,真要說起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沒有痛下殺手,已經仁至義盡了。
“很好,還是城主識時務,都起來吧。”李現微微笑道。
“燕國公,我們走了,家人怎麽辦?”倉央措吉站起身後,鼓起勇氣問道。
“父母、妻妾、子女一同進京,其餘的,高原才是他們的歸宿。”
倉央措吉緩緩轉過身,雙目向著遠處極力遠眺,仿佛要把這高原的一草一木,都深深地刻進靈魂和腦海的最深處,再也回不來了啊。
“那這高原,今後會成什麽樣?”
“不再有奴隸,不再有吐蕃,安居樂業,天下太平,高原,將徹底成為我大宋再也不可分割的疆域——西藏路!”
李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繚繞間仿佛佛音,倉央措吉收回視線,重新轉身落在年輕的公爵身上:“高原苦寒,吐蕃民風彪悍,我願追隨國公,安撫臣民…”
“不用了,看看大軍的身後吧!”李現回身望到,數百輛馬車組成的車陣,匯合著滾滾鐵騎,從大營中緩緩向匹播城內駛去。
“大宋,早已做好了接收高原的準備,車隊中就是用來在高原建立大宋政權的上千官員們,你以為,西藏路這個名字,是本公開戰後才想到的嗎?!”
倉央措吉和人群都驚愕的看著隆隆駛去的車隊和騎兵,連官員都準備好了,大宋對高原的圖謀,到底從什麽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李現繼續說道:“官員、駐軍、政策,早在年前出兵之前,陛下和朝中的相公們就已經商議好了,倉央措吉,就算你再拉多少軍隊,大宋征服高原的腳步,永遠都不會停止!
西夏滅了,遼國成了我大宋的兒國,至於大理段氏,本公根本就沒把他們當成國家來看待,如今高原業已平定,距我大宋恢複漢唐之威,指日可待!”
倉央措吉無力地跪倒在地,心中一片死灰,費盡心思地去拉攏、去許諾,拚湊起來的三十萬大軍,在這年輕人的眼裏,卻如一場鬧劇一樣,可笑啊可笑!
李現冷冷地看著癱倒在地的倉央措吉,揮了揮手,大喝道:“好好再看看這巍巍高原,此生,你們將再無可能重新踏上西藏路的土地了!
你們的家人,我宋軍負責將他們一並送走,還磨蹭什麽,啟明!”
“末將在!”
“山高路遠,押著他們上馬車!”
一縷晚霞衝破雲層和硝煙,給李現披上了一件金紅色的外衣,路過的吐蕃貴族溫順地如同貓狗,低頭順目地匆匆而過,在騎兵的押解下,擠上了一輛輛簡陋的馬車,望著漸漸消失的馬車背影,李現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娘子們,老爺我就要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