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奉揚軍軍都指揮使李剛,拜見定西伯!”
李現看著麵前跪下的大胖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家夥平時到底操不操練?怎麽長得比步帥還要胖…
“李軍主平日裏辛苦了啊,本伯就是路過,隨便看看可否?”
“呃…看…這怕是不方便,雖說末將對伯爺佩服得緊,可軍營沒有三衙的手令,非本軍麾下不得入內,還望伯爺海涵…”李剛先是一愣,隨即婉拒道。
“不錯,還知道要手令,你看看這個…”李現從懷中掏出一份公文,交到李剛手上,李剛匆匆一掃,大吃一驚。
“什麽!?…奉揚軍劃歸延興軍麾下?軍官職務由三衙重新核定?”李剛像是不敢相信,問題一個接著一個,這太匪夷所思了。
李現可管不了這麽多,輕輕將公文從呆跪著的李剛手中抽了回來,淡然道:“可以進去了嗎?”
李剛聞言抬起頭,我的天,抬著頭都有雙下巴,起身拱手道:“但憑定西伯差遣。”
“那就全軍校場列陣吧,帶路!”
“開門,恭迎定西伯蒞臨奉節軍!”李剛轉身大吼道,身後的親兵和門衛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在軍令聲中慌忙打開了軍營大門。
三通鼓罷,奉揚軍全軍兩千五百人盡數在校場上列陣完畢,如今還未到北宋末年,禁軍軍中軍律尚嚴,人數倒還一個不少,雖說陣列歪歪斜斜,不過也不像不堪其用,與李現心中所想的相去甚遠。
“奉揚軍軍勢練得還可以啊,李軍主平日應該操練的不差。”李現平心而論,點點頭道,畢竟不是上四軍,軍士們個頭矮了不少。
“回伯爺的話,我軍一日兩操,全年毫不間斷,末將不敢大意!”
“嘶…”李現看看李剛倒吸了口涼氣,忍不住問道:“操練是你親自過問?”
李剛一臉驚訝道:“那是自然,大宋軍律,軍都指揮使除非有公務不在軍中,其餘時間必須親自帶領全軍操練,末將從無懈怠!”
“那你怎麽如此癡肥?”好吧,原諒我的好奇,李現真的想不明白。
“末將冤枉啊,我從小就是如此,喝水都長胖,並非因為懶散!”李剛終於明白李現為啥一直沒好臉色了,敢情他當自己成了酒囊飯袋。
“那為何這次西征沒能選上?”這就很奇怪了,李現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唉,說來話長,去歲上四軍擴編,咱們奉節軍全軍的老兵都被上四軍挑走了,補充進來的盡是新兵和廂軍,這訓練就一直沒有跟得上,西征前三衙過來檢校,倒是鬧出了不少笑話,著實丟人…”
李剛話語中不無惱怒,哪有把軍中老卒全都劃走的道理,隻怪奉節軍一直沒有拿的出手的戰績,在步軍司中地位越來越差,如今又錯過了西征,今後更是在友軍麵前抬不起頭來了。
“那軍士穿不動步人甲又是何道理?”李現追問道。
“還不是因為軍士們都是新兵蛋子,身體瘦弱,步人甲動不動就六七十斤,那是穿起來確有些費力,不過如今我軍操練甚勤,著甲行軍早已如常!”
李現聽到這裏,心中微微歎氣,典型的機會沒把握住,運氣不好,這事兒能怪誰呢,後世這樣的例子還少嗎?
“變個陣,擺幾個花讓本伯瞧瞧!”
隆隆戰鼓聲中,奉揚軍軍陣依著鼓點不停變陣,動作稍顯生澀,畢竟都是新兵,不過若是此時檢校,至少不會被涮下來,李現看了好一陣後,心下還算滿意,揮揮手停了演練。
“李剛啊,新兵練成這樣,還算合格,不過以後這哨兵若還是如此安排,怕是會惡了我延興軍的名聲!”
出去的路上,李現對李剛提醒道。
“末將知錯,回頭重責!”
“怎麽罰?”
“打掃茅房一個月!”
李現止步,惡狠狠地盯著李剛:“全軍麵前,鞭二十!”
李剛愕然,這定西伯太記仇了些吧:“這…這是不是重了點…”
“你們以後就是延興軍一員,這算是輕的!”說完不再理他,扭頭就走。
李剛連忙屁顛顛跟了上來,拱手道:“定西伯威武,末將就想不到這種狠辣的法子…”
“你是說本伯不知體恤軍士?”
“啊…這哪裏敢,末將絕無此意,隻是還想打聽一下,其餘三軍如何安排?”
“以後沒有奉節軍了,四軍全部打散到神衛軍中去,忘了奉節二字吧!”說完跳上大營門外的戰馬,與任懷亮絕塵而去。
李剛愣愣站在大營門口,隻餘一聲高呼隨風而來:“待樞密院公文到,全軍即刻開拔,去延興軍大營報到…”
門口哨兵在後麵拍了拍他問道:“定西伯說的是真的啊?咱們以後成延興軍了?”
李剛轉過身,雙目猙獰,對親兵吩咐道:“把這兩個混蛋綁了,鞭二十!”
“啊…小的冤枉,指揮使饒命啊…”
……
“伯爺,現在我們去哪兒?”仁懷亮在身後問道。
李現抬頭一看,已經到了汴京城外,隨著人流慢慢向前挪著,準備從南熏門進城。
“去客棧,接弟妹去。”
“伯爺,這事兒啟明自己去做就行了,當不得伯爺大駕。”仁懷亮覺得不好意思,哪有伯爺去迎接護衛女眷的,這尊卑全亂套了。
“那你說我能去哪兒,延興軍放假,我又是沐休,回府嗎?多無聊,別廢話了,走吧!”李現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任懷亮去了客棧。
“喲,草民拜見定西伯,樓上雅座,有上好的綠茶!”要說這古代什麽人消息最是靈通,當屬酒肆客棧的掌櫃和小二了,更何況這客棧就離寺前巷不遠。
“你去接你媳婦,我上樓坐坐,好了叫我。”李現吩咐了任懷亮一聲,就跟這掌櫃的上了二樓臨窗的一個包廂,一眨眼功夫,一壺香茗和幾道小食就擺在了麵前,汴京繁華,登高望遠倒是自在,眾生百態看得清晰又無常,李現就這麽一邊觀賞繁華的街市,一邊就著瓜子果仁喝著清茶。
突然,樓下傳來陣陣喧鬧,隱隱傳來掌櫃的驅趕聲。
“沒錢想來住店,本店沒這樣的規矩,客官請回吧!”
“我不是沒錢,我家小叔是禁軍軍官,奴家沒有尋到,先住下行不,這幾日風餐露宿,孩子已經受了風寒,掌櫃的行行好…”
“走走走,每日來乞討的多了,給你兩個餅,本店也是個小店,哪有餘錢做善事…”
“掌櫃的行行好吧,讓我住一日…”
李現本不想過問,不過一聽是個婦人帶著生病了的孩子,關鍵還是禁軍家屬,心下確實無法坦然,連忙跑下樓。
“怎麽回事兒?”
掌櫃的正在把人往外趕,聞言一看原來是李現,當下躬身道:“伯爺,非是小民冷血,這娘兒倆已經在客棧裏住了三日,那時就說是來尋人,身上分文沒有,可本店店小,老是這麽賒著也不是辦法,小的實在無法,前日才將他們趕了出去。”
李現一聽,有些好奇,細細端詳起那母子倆,女人臉色蠟黃,約莫三十餘歲,到還有幾分姿色,隻是一雙枯瘦的手從衣袖中伸出來,怕是好幾日沒吃上口飽飯了,而那個孩子卻圓圓胖胖,隻是此時雙目緊閉,任由母親抱在懷中,還不停咳嗽著。
那女子身上背著一個大包袱,隻是緊緊摟著懷中孩子,眼神中盡是深深的絕望,形容枯蒿,坐在客棧門檻上,隻是不願離去。
“你說你小叔在禁軍中當官,為何不來接你?為何尋不到他?我也是禁軍的,你和我說說,若我還不知,就領你去三衙查名冊!”李現站在母子倆身後,朗聲道。
那母子倆顯然是沒見過什麽世麵,不信這世上還有如此好人,隻是低著頭不敢言語,那掌櫃的一聽倒是急了,好不容易有個貴人願意幫忙,可別惹惱了伯爺,又把這倆丟店裏。
“哎喲,這是大宋定西伯,官家都讚他勇冠三軍,他開口願意幫你們,你趕快把你家小叔的事兒和他說說,不管如何,總有個希望不是…”
圍觀的也大多是寺前巷附近的街坊鄰居,虧得周重平日裏喜歡走門串巷,如今這方圓一裏多的居民百姓,都知道定西伯不僅殺賊厲害,還是個古道心腸的善人,都是勸說起來。
“是啊,妹子,定西伯願意幫你,還愁尋不著家人?”
“趕快說吧,伯爺也不是閑的沒事兒,他要是不管,你就真尋不著了…”
女子在人群的安慰聲中慢慢轉過頭來,看了看李現,眼前這人年輕的不像話,哪裏會是個伯爺,不過眾口鑠金,不由她不信,緩緩開口道:
“去歲家裏遭了災,公公婆婆都餓死了,我家男人也生了重病,彌留之際囑咐奴家來尋小叔,說是在汴京做禁軍軍官,奴家一路乞討過來,受盡苦楚,總算到了汴京,可無論去哪裏,都沒人願意理會我一個婦道人家,時至今日早已身無分文,隻是可憐了我這孩子,昨日在外露宿感了風寒,若是再這樣下去,定會沒命的啊…嗚嗚嗚…”
說著說著,女子慟哭起來,李現一見女人苦就頭大,不耐煩地打斷道:“我知你困苦,你莫怕,我問你,你小叔是禁軍哪個軍的?”
“前些年托人送來過一些銀錢,當時說是在神衛軍…”
“巧了,本伯也是神衛軍的,不過神衛軍人可多了,他叫啥名兒?”
“小叔姓張名義…”
“什麽!”李現心中巨震,連忙蹲下湊近問道:
“神衛軍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