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義子
韓琦的府邸坐落在內城,從梁門裏大街往東一裏不到,向南拐入臨河巷,整座宅院占地頗廣,就在禦水河邊。
一進內城,街景就與外城大不相同,深宅大院一棟接著一棟,街邊商店的貨物也傾向於更加高端奢華,汴京繁華可見一斑。
家裏還有三頭河東獅,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會不會打起來?晚上回去的話,家中會成什麽樣?李現騎著馬,愣愣地想著,猛然記起自己還是空手,看看天色尚早,就下馬一邊逛一邊向韓琦家走去。
走進一家玉器首飾店,將建龍在門口拴好,信步而入。
店裏裝修得古色古香,空氣中縈繞著淡淡地檀香味,看得出來店主是個好雅致的,此時店裏無人,掌櫃的一看進來一個穿著勁裝的年輕人,英俊帥氣,臉龐剛毅,身材健碩,定是哪個禁軍將官。
北宋武人的收入頗豐,三衙長官的俸祿可是穩穩壓過參政知事一頭,隻比首輔稍差一些,包拯任三司使時年薪折合後世人民幣一千七百多萬,可想而知比他更多的殿前司指揮使一年得有多少錢…
軍官們可不比商人,你讓商人現在拿一千貫現錢出來,還真不好說;可若是一營指揮使,這一千貫可是隨隨便便就掏出來了。
一看金主光臨,掌櫃的臉上擠出一朵花來,言笑殷殷給李現行了個大禮:“客官麵生的很,可是第一次來本店,本店不僅售賣各色金銀首飾,南海夜明珠,高昌白玉都有穩定的貨源,又請汴京城中出名的師傅精工打造而成,每一件我都敢打保票,絕對是汴京孤品!”
李現此時被貨櫃上展示的一塊金鐲子給深深吸引住了,從手法上來看,屬於鏤空打造,但是內中又留有一根細細的金柱,鏤空圖案上各色祥雲瑞獸,栩栩如生,看得有些眼熟,可又不記得哪裏見過。
“客官好眼力,這塊金鐲子是老夫昨日剛剛收的,你可知這鐲子的來曆?”
李現一聽,有故事?連忙搖頭。
“這瑞獸和祥雲一看就不是我中原的風格,當時我一看就料定此物來自於西域,而瑞獸易得,祥雲難見,前唐安西都護府每隔數年就會賜予西域諸國國王貴族們帶有祥雲的金銀玉器,可見此物必定來源於某國貴人之手,再看雕工和手法,鏤空巧奪天工,每一個角落絲毫不見毛刺,瑞獸神態安詳,祥雲曲線玲瓏,此物當為西域某國皇家之物。”
李現仔細看了看,心中直恨當年不是考古係的,價值什麽的看不太懂,不過這玩意兒按照掌櫃的說法,一定不便宜,貴就對了!
“多少錢?”
“嗬嗬嗬,也不貴,八十八貫……”
次奧,我沒聽錯吧,八十八貫!
掌櫃一看李現臉色變了變,忙道:“本店童叟無欺,價格公道,在汴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客官您可以打聽打聽…”
“好了好了,我再拿一些,可能打個折?”
“好說好說,客官您請隨意挑選!”
……最終,李現又買了兩塊普通的金鐲子送給春娘和小青,給韓琦挑了個小金佛,考慮到可能會遇到女眷,於是又挑了七根簪子,若是碰到孩子,又買了十塊風格各異的玉牌,最後一算總共一百五十餘貫。
李現將身上腰牌往掌櫃桌上一放,道:“我出門沒帶那麽多錢,我可以寫個字據,麻煩掌櫃的到我家中取。”
“這…”掌櫃剛想開口拒絕,就被腰牌上的內容給吸引住了。
“您是今日大典上的李現,大宋延州開國男?”
“正是在下!掌櫃抱歉,我今日要去上官家赴宴,臨時想起來沒帶禮物,所以還望您多多通融…”
“嗨,哪兒的話,李國男無需字據,您有事兒就先忙,我日後有空再去取。”
呃……這麽爽快,看來當明星還是有好處的。
最後在李現堅持下,還是留下了字據,將大包小包掛在馬上,不一會就走到了韓琦府邸門口。
“何人?”門房懶洋洋問道。
“在下李現,受韓知院請,前來赴宴。”
“李現……?哦,原來是李國男,您請稍待!”說完立馬匆匆向府裏跑去。
片刻後,府中嘈雜聲傳來,十多個下人跑了出來,大開府門,立於門道兩側,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哈哈哈,說曹操曹操到,上雲你來的好巧…”韓琦邁著大步朝門口走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年紀差不多大的中年官員。
唉,韓琦就是帥,沒說的,古人形容他:公姿貌英特,美須髯,骨骼清聳,眉目森秀,圖繪傳天下,人以為高山大嶽,望之氣象雄傑。而包育微細,畜泄雲雨,藏匿寶怪,蓋自然也。
正待說話前,韓琦一行猛然在自己麵前跪下,道:“韓琦恭迎延州開國男,蒞臨府中,蓬蓽生輝!”身邊的官員和門道上的下人,都是跟著跪下行禮,李現被嚇得腿一軟,也跪了下來道:“知院你是在幹嗎?!”
韓琦慌忙起身扶起他:“你跪什麽跪,我們跪的是你的爵,你跪我們被言官看到會被彈劾的,快起來!”
“哦…”看來自己還是沒有做好成為貴族的準備啊,嚇死了,這幫大叔比戰場上的西賊還狠。
“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富弼,字彥國,現任開封府推官,知諫院。”
“這位是曾公亮,翰林學士。”
李現肅然起敬,這都是北宋曆史上的名臣,果然近朱者赤,韓琦身邊很早就團結了一大批誌同道合的同誌。
“末將李現,字上雲,見過各位相公!”
見李現誠懇並無做作之意,富弼回禮道:“開國男無需多禮,好水川一戰的戰報,在下可是每日都讀一遍,除太祖皇帝時,當屬此戰震驚宇內!”
“富相公稱在下表字即可,區區微功,當不得如此抬愛。”
“哈哈哈,我就說,李現是個識趣的小子,今日老夫收李現為義子,你二人可還有疑義?”韓琦哈哈一笑,撫著自己的美須對兩人說道。
“我看此子真如稚圭兄所言,和其他武人有些不同。”曾公亮笑答。
“好了好了,都進來吧,這天太熱,我讓下人在廳裏放了冰…”
果然,廳堂中四周都放著巨大的冰塊,室內溫度最起碼比外麵低了六七度,這冰塊是如何存放到盛夏的呢,看來古人智慧不可輕視。
“在下備了些薄利,這是給韓相公您的,這是給夫人們的,這是給府上子侄們的…”韓琦看著邊忙邊說的李現好奇道:“你倒是心細,連女眷娃娃們都有份…”
“哎,這就叫認父的投名狀,這是給自家義父義母、義弟義妹的見麵禮啊,稚圭盡管收下,我定不彈劾你受賄!”富弼故作正經道。
“好你個富彥國,拿老夫來開涮!”韓琦指著富弼笑罵,轉頭衝門外老仆喊道:
“好了好了,讓夫人們和孩子們都出來,見見以後家中的親戚。”不一會,韓琦的夫人和孩子們都出現在李現麵前,女眷們收到禮物都歡喜不已,平時那些送禮的哪裏會單獨準備他們的禮物。
然後韓琦趁大家都在,舉行了收義子的儀式,儀式過隻餘四人圍坐在飯桌前,此時天色已晚,一聲“開席”之後,美酒和牛羊魚肉流水一般的端了上來。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韓琦也不舉杯相邀,而是皺著眉頭對大家道:“近日希文上疏《答手詔條陳十事疏》,你們觀後都是何態度?”
李現一愣,啊……慶曆新政的開端……不是要到慶曆三年才開始的嗎……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