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汴京
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迫四季花;
靄靄祥雲籠紫閣,融融瑞氣照樓台。
北宋都城汴京萬勝門西三裏處的官道上,一隻騎兵隊伍風塵仆仆的趕著路,正是從延州返回汴京的李現一行,風雨兼程終於在三月中旬回到了汴京,望著前方不遠處煙波浩蕩的金明池,眾人疲憊的臉上都露出了絲絲喜悅,終於回家了啊。
官道上人來人往,酒肆商戶鱗次櫛比,看著這群軍士都清一色騎著高大的戰馬,路人個個麵露驚色,在大宋騎兵可是不常見。從延州出發時,盧守勤很大氣,從繳獲的數百匹戰馬中讓每人都挑了一匹,畢竟戰後宋夏雙方都自稱此戰大勝,所以走路回去當然不符合勝仗的表現。
這樣的結果就是平時需要一個多月的路程,李現一行人隻走了十來天,眾人除了張義和盧政其他人一開始都不會騎馬,在路上一邊趕路一邊練習,現在都可以在馬上操控自如了。
“盧將軍,我們進城後是去侍衛親軍步軍司複命還是直接去樞密院?”領頭兩騎正是盧政和張義,此時張義開口問道。
“張都頭,你我同為神衛軍都頭,什麽將軍不將軍的,咱們互稱軍職就是啦,你再這樣就折煞老哥我了…”盧政搖搖頭,輕鬆道。
張義熙然一笑:“哪兒能呢,盧將軍忠義,老張我是真心敬服!”
盧政也不堅持:“我們先讓弟兄們回營,然後你我二人先去司衙複命,畢竟咱們神衛軍隸屬侍衛親軍步軍司,樞密院接見也得通過司衙來安排。”
“將軍高見,那我們就先回營!”張義又衝後頭喊道:“進城了,都精神點,不要墜了咱們神衛軍的名頭!”
神衛軍屬於禁軍上四軍,刀斧手尤其是各軍中的佼佼者,宋朝的兵力,當時分為兩種,禁軍,也就是中央軍,是宋朝的主力作戰部隊,還有就是廂軍,地方部隊,類似於保安團的一種存在,平日維持維持治安,一旦作戰,就配合禁軍打打下手
以各朝各代的部署來看,精銳兵力,幾乎都是劃分到一定重要的地方或者關口進行著駐紮,威懾著當地一些不穩定力量,從而避免一定禍端的發生,並且在各地有戰況發生,能夠迅速抽調周圍精銳兵力加入戰場。
然而,宋朝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作為精銳中的精銳,主力中的主力禁軍,數十萬人,並沒有進行這樣的部署,而是集中在了汴京周圍。
汴京城,幾乎是裏三層外三層的,都讓精銳主力給圍了一個遍。
當然隨著宋朝與西夏、遼、交址等國戰事逐漸升級,禁軍駐紮也發生了一些變化,西北、北方、西南的禁軍數量也漸漸增長,神宗之後,禁軍才漸漸沒落,以至於靖康之難時,整個汴京附近隻剩下三萬餘人,到了南宋就完全淪落為雜役一般的存在。
不過此時,北宋禁軍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對外戰爭雖然敗多勝少,但是鮮有全軍覆滅的慘事,即使戰敗也會給對手帶去巨大的傷亡,這從定川寨之戰後李元昊謀求議和以及“慶曆增幣”等事件的結果上可以清晰的表現出來。
李現策馬就跟在張義身後,聞言後在馬上立刻挺直胸膛,長刀單手扛在右肩,左手控韁,與眾軍士結成兩人一排整齊的隊列,向汴京萬勝門緩緩打馬前行。
官道上的百姓看著這一隊渾身散發著殺氣的鐵甲騎兵都趕忙避開,都是交頭接耳猜著這是哪一軍的官兵,路邊一老者盯著好一會,突然高呼:“這些官兵是從延州回防的禁軍,前些日子你們沒見報捷軍士路過嗎?我朝大勝,斬西賊首級兩萬餘啊!”
“轟”的一聲,從街市裏呼啦啦冒出來無數人,爭先恐後的想一睹凱旋之士的風采,沿途百姓都是衝著李現一行人歡呼。
“那胯下駿馬一定是從西賊手上繳獲的,真精神!”
“那是,您看看這些軍士身上的鎧甲,暗紅暗紅的,聽說前方都殺成了屍山血海啊!”
“不容易啊,多少年沒見勝仗了…”
“那可不,聽說西賊李元昊那小兒圍攻延州月餘,最後逃跑的時候連褲衩都落下了,哈哈哈…”
也不知從何處傳來高呼:“大宋萬勝!”
隨即整個萬勝門外,“萬勝”之聲直衝雲霄,策於馬上的眾將士更是挺胸疊肚,盡心盡力的表現著精銳的風采。
轉即到了萬勝門外,一隊鐵甲禁軍走上前來,問道:“來者可是盧政、張義二位都頭?”
二人在馬上拱手稱是,隨即遞上刊合,軍士驗過後拱手道:“兩位都頭請隨我來,步帥在衙中等候,其餘軍士回營。”
張義回頭看了看道:“李現隨我來,其餘人等回營!”
“屬下領命!”
盧政也轉頭吩咐了一句,帶上一個軍士跟隨,其餘親兵也回軍營中駐紮。
四人從萬勝門進入汴京,城外已經是熱鬧非常,城內更是人頭湧動,隨處可見酒肆店鋪,南北口音交匯,經濟生活發展到了封建社會的頂峰。
東京汴京(今河南省開封市),戰國魏、後梁、後晉、後漢、後周、宋、金,七朝古都,千年夢華。北宋時期定為都城,發展達到了頂峰,是當時中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汴京由皇城、內城、外城組成,外城周長50裏又165步(宋一步約等於1.5米),人口約有150餘萬,相當於今日開封市三分之一的人口。
眾人一直向東,到內城牆後轉而向南,沿內城牆到太學,折而向北,穿過內城朱雀門,過州橋上了禦街,沒走多久就到了侍衛親軍步軍司司衙,對麵是侍衛親軍馬軍司司衙,再往北就是殿前司司衙、樞密院和內閣諸部,眾人在門外卸下兵器,係好馬匹,隨著傳令軍士進了司衙。
張義和盧政直接被領進指揮使值房,留下李現和盧政手下二人在值房外等候,李現見值房外也沒人管,就和那個軍士輕聲攀談起來。
“見過這位大哥,我叫李現,神衛軍張義都頭麾下刀斧手軍士。”
“我聽說過你,聽說右翼軍能夠從容撤回來,你出力頗多啊,哦,我是盧政都頭麾下弩軍副都頭,我叫石鑫,河東路太原府人士。”說完,石鑫給李現拱了拱手。
“原來是石副都頭,屬下淮南東路揚州府人。”
石鑫年長,看李現龍精虎猛又不認生,心中也是歡喜,於是二人談天說地,聊得甚歡,說著就聊到這次大戰,李現道:
“石頭兒…”貌似不對,哪能這麽叫,李現抓抓腦袋,問道:“石副都頭可有表字?”
石鑫尬笑,道:“表字—掠川。”
“你比我年長,以後我稱您掠川兄如何?屬下表字—上雲,不過都上的兄弟們都叫我小現兒,嗬嗬…”
石鑫聽到如此直白的介紹,也是忍俊不禁,輕聲笑了笑。
“掠川兄,此戰我弩軍對西夏重騎沒什麽優勢,六十步外根本就不能洞穿西賊的鐵甲…”
“唉,此事我已知曉,咱們禁軍的弩已經是工部精工製造的了,如果是其他各軍,可能情況更糟。”石鑫也是皺眉,大宋本就缺馬,如果弩箭不利,那以後碰上騎兵就危險了,西夏人看到重騎克製弩箭,回去一定會花重金打造,再到戰時可不是三川口的三千餘騎了,到時候數萬重騎衝陣,全靠長槍手和刀斧手的血肉之軀,怎麽擋得住。
“此間事了,小弟請掠川兄喝一杯,待回營後如果方便帶一把兄長都上用的弩弓來巡我,我自幼喜好軍械,看看有沒有改進之處。”
石鑫心想,你個刀斧手也懂軍械?當然麵上也不點破,李現如此懂事,拿把過去給他看看也是無妨。
“李現、石鑫,步帥叫你們進去!”一名親軍從值房內出來,招手讓他們倆進來,二人連忙收起笑容,雙雙邁入室內。
一進門二人就推金山倒玉柱單膝跪地,衝上位大聲道:“屬下刀斧手李現/弩軍副都頭石鑫,拜見步帥,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禮!”
李現頭也不敢抬,隻感覺一道銳利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片刻聽上位一聲中年男子沉聲道:“兩位軍士免禮!”
李現和石鑫雙雙起身,隻見侍衛親軍步軍司都指揮使陳步群端坐在正首太師椅上,身前一道長案,文房四寶齊全,案上一邊堆滿文書,身後一道八駿圖屏風,國字臉,整個人顯得威武強壯,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彪悍的軍人氣質。
而張義和盧政則挺胸正立分列在案下兩側,麵容嚴肅。
“我聽張義和盧政兩位上官說了,此戰兩位功勞不小,上官們替你們倆邀功呢。”陳步群撫著胡須慢慢的說道。
“奮戰殺賊是屬下份內事,不敢居功!”李現和石鑫不約而同地說道。
陳步群微微一笑:“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朝廷用人之際,我會向樞密院進言的,聖上有意擴編禁軍,到時候無論如何安排,你二人都當勤於軍務,奮力戮賊!好了,下去吧…”
說完就揮揮手讓他們離開,顯然他還有其他事情需要向張義、盧政繼續了解。
“屬下告退!”
沒有隻言片語的廢話,軍人永遠都是直來直去。
退出值房,按照曆史,李現已經知曉,為了應對西夏和遼國兩個遊牧民族持續不斷的軍事壓力,從仁宗年間開始的禁軍擴軍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