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185章


  確實,韓穆薇點首認同,又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既然姜寧塵已經回來,那這事她就不過分插手了。


  「原本還想等些時日,待摸清那周氏有什麼手段后再動手,」姜寧塵給她們奉上茶:「不過現在有二位姑祖在,寧塵就不打算再拖了。」那周氏不可能不知道他最近要回來省親,既如此她又十分泰然,想必定是有后招。


  「行,」韓穆薇喜歡姜小子的坦誠:「我和你珠珠姑祖出城一趟,至多兩日,待回來后咱們就入宮一趟。」


  「是,」姜寧塵起身拱手:「姜家的事有勞珠珠姑祖、塵微姑祖勞心了。」


  韓穆薇和鍾珠珠飲了兩杯茶后,便起身準備西往去霞邊森林。只是在臨行時,鍾珠珠突然問道:「若姜氏皇朝氣數已盡,你待如何?」話音一落,未等回應人已消失在原地。


  韓穆薇笑著跟了上去:「珠珠姑祖,姜氏皇朝已經到頭了嗎?」


  「不知道,」鍾珠珠搖首:「剛那話我只是隨便問問。」


  韓穆薇聞言微愣,后粲然一笑道:「姜小子已經入了仙途,他心性穩定,定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修仙者可以插手修仙事,但卻不能越界,珠珠姑祖是在提點姜寧塵。


  獨留在院中的姜寧塵還真開始細想了起來,回憶著他父皇、母后的音容,眼前閃過的是每每回世俗的所見,而耳邊回蕩著的是平頭百姓們的小小訴求。


  直至日落西山,他才輕笑出聲,似自語一般:「既是氣數已盡,那便是命數因果如此,」而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他雖為修仙者,但卻不能肆意左右因果,規則輪迴如此,他也無能為力。


  在想通這一點的瞬間,姜寧塵只覺肩頭一松,頓時神清氣爽,他稍有驚愕,後面上漸漸地有了笑意,整理衣飾朝著西方對空一拜:「寧塵多謝二位姑祖指點,」原來他的凝塞在此。


  霞邊森林離姜朝國都並不是很遠,韓穆薇和鍾珠珠兩人只用了五個時辰就來到了地圖上標識的位置。這霞邊森林雖然分佈很廣,但卻絲毫比不得修仙界的林子,這裡沒有讓人緊張不安的氣息。


  按著地圖尋到了那處上古傳送陣的所在地,韓穆薇站在斷崖山邊看著長在對面山壁上的那棵青松:「珠珠姑祖,咱們過去吧。」


  「好,」鍾珠珠踏空走在前面,韓穆薇立馬跟上:「瞧著這兩座山的岩壁切口,它們原應該是一體,」至於為何會被攔中分開就不得而知了。


  鍾珠珠垂目瞥了一眼長在兩山之間的茂盛草木,后又看向斷層山壁:「依著山壁的顏色和山底的草木長勢來看,此山應是被劈開很久了。」對,就是劈,瞧那山壁的切面,地龍翻身可不能做到如此平整。


  來到長在山腰處的那棵松樹那,韓穆薇將神識探進去,哪想眼前一花,神識似被什麼擒住一般,大力一拽,人就跟著神識消失在了原地,鍾珠珠立馬放出神識,也跟著不見了。


  只一息,二人就到了一處山岩洞中,因山岩中參雜著一些熒光石所以洞中並不黑。韓穆薇蹙著眉頭,剛剛那種被揪住神識的感覺真的很不好,扭頭看向身側傳音問道:「珠珠姑祖,您沒事吧?」


  「無事,」鍾珠珠望向山岩洞的深處:「我們進去瞧瞧,」將將經神識入內的感覺讓她想到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於易經玄術上有著極其高的天賦。只是道不同,最終他們與他成了殊途。


  韓穆薇與鍾珠珠沿著岩洞一直往內走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們就來到了岩洞的盡頭,見到了建在地面上的上古傳送陣。


  鍾珠珠盯著那上古傳送陣,繞著它走了一圈,后突然笑出了聲,揶揄道:「桃無鹽,這就是你給自己的懲罰?」


  其話音剛落,一縷黑霧自地上傳送陣的陣眼處飄散出來,后慢慢凝成了一道虛影,男子見到鍾珠珠露了淡淡的笑似毫無意外一般,后幽幽道:「桃無鹽,吾都快忘了這是吾的名。」


  「神魂瀕臨潰散,記性是不太好,」鍾珠珠冷嗤說道:「我只想知道時至今日,你可有後悔過?」


  「珠珠,」男子面對質問,臉上的笑意沒了,眉目之間不見一絲愧疚:「在瓊衍身隕之後十萬年,吾修得仙君境便以吾之命卜了一掛,告知其一線生機,後送他至蒼淵。」


  男子說到這,斂目輕笑:「而我保得一縷魂魄於此必經之路等候百萬年之久,就是要與他道別,我桃無鹽不再欠鍾家,」終得一身坦然,這也算是對得起桃家的老祖宗了。


  鍾珠珠雙目已經泛紅,微眯起一雙杏目:「原來是你,」她就說上古仙魔墳場怎麼會出現在蒼淵這個小千世界,花無鹽果然了得,百萬年前就能推算出天地一線和隱神之地。


  「鍾瓊衍與吾一起長大,」雖然在其立身天刑之後,他因為一點私利,算計了他,讓他錯過了處決那人的最佳時機,以致留下無窮後患,但他從未想過他的大劫來的那般快:「我後悔了,」他未能助他渡過大劫,是他之憾。


  「你閉嘴,」鍾珠珠眼淚都汪在眼眶中了,大喝道:「當年若不是你在衡元界造下大禍,我和爹爹也不會就那般輕易地離開緲徠,不離開緲徠,承天早死了,」就是因這,她爹爹才會遭逢大劫,天刑鍾家才會劫難不斷,「現在說你不欠我鍾家,你可知藏冥鍾家已被刑天孽族滅族?」


  男子的神魂顫了顫,形體稍有支立不住,凄然說道:「早該料到了,」他看向靜立一旁的韓穆薇,神色慢慢恢復平靜。


  韓穆薇還是頭一次見著男子點桃妝,竟也好看得很,只是從剛剛的話語中,她也聽出來了,承天會成就今天地位,此人居功甚偉,而鍾家落到如今,他亦有罪。


  「枯木梧桐盛開之時,乃承天劫數之日,」男子突然朝著韓穆薇拱手道:「天刑三聚首,暖陽照桐林,枯木逢春生,神兵亦歸來,無鹽言盡。」


  「塵微記住了,」韓穆薇心中震撼,這二十字箴言她字字明了,看向已經隱去眼淚的珠珠姑祖,見其回視她,她再次望向神魂已經開始潰散的男子:「請問此處傳送陣有幾人經過?」


  她明白這位為何會建立蒼淵界至衡元界的破界傳送陣,大概是因他鑄就大錯始於衡元。


  「兩人,」男子垂首看著已經消失的雙足:「且都是邪修,吾不忍見他們一錯再錯,便予了一些小小懲戒。」


  韓穆薇聞言頓時不知該如何話語了,這位大概不知因為他的小小懲戒,那二人會長留世俗,進而傷及無辜凡人。


  「你果然還是那麼自以為是,」鍾珠珠再次大聲斥道:「你知不知道這傳送陣地處蒼淵界世俗?外面全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若那兩個邪修進到修仙界,面對的是修仙者,那他們還能如此輕易傷及無辜嗎?


  男子面目一冷,他確實不適合做好事,所以到臨了了,他不是死之坦然,而是一死了之?

  鍾珠珠兩眼瞪得圓圓的,她要親眼看著他消散。


  韓穆薇望著地上的傳送陣,不由得搖首輕嘆,男子的魂體已經潰散,不過他倒是沒有絲毫哀婉之色。


  就在男子還剩一個頭時,鍾珠珠突然想起一事:「說,你的上、下兩界的遺府在哪?」他造下的孽,光憑几句話就了了?做夢。


  男子望著還跟幼時一樣兇巴巴的鐘珠珠,終是無奈應道:「吾的儲物戒在傳送陣的陣眼中埋著,裡面有遺府的地圖。」


  面朝來路的韓穆薇聽到這話,便轉身走向了傳送陣,男子見狀不禁目露笑意,后徹底消散了:「命矣。」


  在桃無鹽魂體消散后,鍾珠珠雙腿一彎往地上一坐,頓時眼淚如泉湧,怎麼總有一群白眼狼環伺著鍾家?

  韓穆薇在傳送陣的陣眼之心中很快就尋到了一枚刻著帶花桃枝的空介石扳指:「珠珠姑祖,找到了。」桃無鹽可真會藏東西,當然也十分清楚人心。


  「你留著,我瞧著犯噁心,」鍾珠珠拽著袖口,抹了兩把淚:「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咱們就先回去吧,」待事情解決了,她將再臨衡元界,這次定不會再放過褚喜雲。


  「好」


  出了岩石洞,鍾珠珠垂首踏空走著,似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跟在身後的韓穆薇說:「桃無鹽是出自藏冥界南岩山桃林塢桃家,而南岩山與咱們鍾家所在的金烏山脈相隔並不遠,我爹爹和桃無鹽算是一起長大的,他們似兄弟一般。」


  「珠珠姑祖,瓊衍老祖宗終有一日會重歸,」韓穆薇不想看她這樣沉浸於悲傷之中,她希望她笑口常開。


  「我知道,」鍾珠珠抬首仰望蔚藍天空:「也一直都清楚就算沒有桃無鹽,藏冥鍾家也會遭逢大難,只是……」


  韓穆薇明白:「只是背離瓊衍老祖宗和鍾家的人是桃無鹽,您傷心難過。」


  「對,」鍾珠珠不禁自嘲笑道:「也許這就是命數,」若當日不是桃無鹽發來破界傳信,她和爹爹也不會輕易離開緲徠界,而他們不離開緲徠界,承天便不會有可趁之機隱去緲徠。


  「一切都已成既定事實,咱們就只能接受,」韓穆薇腳下快了一步,走至鍾珠珠身側:「改變不了過去,我們就用心執著於將來,」說完她便瞬移掠過,「走了,珠珠姑祖,咱們得趕回姜朝國都。」


  鍾珠珠看著已經至百丈外的丫頭,不由得撇了撇嘴,后笑著追了上去:「你快點。」


  夜過子時,整個京城除了花街柳巷還燈火通明,迎來送往,其他均已歸於寧靜。兩縷涼風掠過,打更的兩個更夫不禁縮了縮腦袋,繼續敲著銅鑼,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韓穆薇和鍾珠珠來到皇宮,探出神識,很快就尋到了豐帝所在的宮宇,二人也不拖拉,兩瞬移就到地兒了。


  「皇上……啊……」


  「愛妃……嗯……心肝兒……」


  「走,」韓穆薇上前一步,剛想跨第二步就被鍾珠珠拉了回來。她封閉了五感,深吸一口氣:「還是我來吧,」小薇子還未成親,可不能被爛污境況給嚇到。


  韓穆薇看著自家還帶著嬰兒肥的珠珠姑祖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殿門,其兩爪子一拂,這個叫幻音殿的宮殿內所有的太監、宮女均兩眼一翻暈了。


  鍾珠珠一腳踹開殿門,直接奔著內殿去了。而此時豐帝正與他的愛妃戰得歡快到極致,聽到聲響也沒空問。


  直至鍾珠珠進來,隔著晃動的床幔一把捏住其後頸,將他拉下床榻,頭也不回地往外拖。豐帝才急忙攬住被撕下來的床幔,嘶聲尖叫:「來人啊,有刺客。」


  「啊……」


  韓穆薇雙手捂著臉偷笑,現她真想大叫,「珠珠姑祖威武,」有了今天這一出后,估計豐帝也是雄風難振了。


  「來人……有……有……」


  鍾珠珠提著還在大叫不止的豐帝從幻音殿出來,韓穆薇清了清嗓子,放下捂著臉的兩爪子,背手上前去,沉聲說道:「不要再叫了,就現在你叫破喉嚨都沒用。」


  豐帝聞聲一頓,後仰起腦袋看向韓穆薇,略顯渾濁的雙眼漸漸地清明了,頓時大喜:「塵微姑祖,救朕……救朕……」


  韓穆薇兩手一擺:「本君鬥不過珠珠姑祖,」救他?沒立時擰了他的腦袋已經是看在韓洛和韓珉的面子上了,「姑祖,咱們去月心宮吧,姜小子也差不多時候到了。」


  「好,」鍾珠珠看著自己擒著豐帝的那隻爪子,很是嫌棄:「待事情解決了,我們在姜寧塵的院子里停留會兒,」她要洗爪子。


  「成,」韓穆薇沒意見,二人帶著豐帝三個瞬移就到了月心宮正殿的屋頂上坐著了,而豐帝也被禁錮了肉身,動彈不得。


  月心宮的庭院中,周氏皇貴妃這會正盤坐一石桌上吸收著月華之光,韓穆薇瞥了一眼身側的豐帝,傳音道:「你的周皇貴妃可真漂亮,夜半三更的不睡覺竟借著月華修鍊,瞧著真像個披著人皮的妖精。」


  「好美的妖精啊,」鍾珠珠冷嗤道:「這邪修倒是有些能耐,修得竟是真魔之氣,」可惜啊,力求速成終是走了旁門左道,生生將上古的正統魔修功法《正元魔月決》煉成了徒有其表。


  韓穆薇的眼角餘光一直盯著豐帝,可她瞧著豐帝的神色怎麼感覺有點不對:「你知道她是修士?」他太平靜了,叫她不得不懷疑。


  豐帝兩隻眼珠子動了動,他現在也就這兩東西能動彈。


  「來了,」鍾珠珠望向東邊,一身著墨色祥雲紋男子縮地成尺地走在宮道上,只四息,人就已經入了月心宮,因其並未收斂氣息,盤坐在庭院石桌上的周氏皇貴妃也已收功,睜開一雙猩紅的眸子看著來人,輕聲細語道:「你是姜寧塵?」


  姜寧塵神念一動,喚出了其本命法寶雲塵劍:「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嗎?」話音一落飛掠而上,一劍劈斬。


  面對金丹真人,周氏似胸有成竹一般絲毫不怵,飛離石桌,反身右手一拋,一根丈許長的紅色輕綢就纏上了姜寧塵。姜寧塵飛快后掠騰空一劍,紅色的劍氣飛撲向紅色輕綢。


  周氏立馬收回紅色輕綢,后拿出一隻金鈴鐺,勾唇魅惑一笑,開始輕搖鈴鐺。坐在屋頂的韓穆薇一手掌著豐帝的腦袋,一手托著下巴:「珠珠姑祖,這個周氏還有大招。」


  「她應該是身懷至寶,」鍾珠珠將豐帝的一隻爪子踩在腳底:「不然姜寧塵比她高了一個大境界,她也不能應付自如。」


  「這周氏出身應該不錯,」韓穆薇已經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將人打量了一遍:「腳踩上品寶器飛雲靴,手戴儲物鐲,發上插著防禦寶釵,關鍵是烏崍石甲衣,這烏崍石甲衣可是就比我的韞溪石甲衣差那麼一星半點,」而她的韞溪石甲衣可是沐堯從天衍宗藏寶閣中得的靈寶。


  鍾珠珠點首:「而且這周氏元陰還在,」說到這她就不由得看向正聚精會神觀戰的豐帝了,「你來月心宮休息的時候就沒感覺嗎?」


  豐帝垂下眼眸。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周氏就落了下風。姜寧塵一劍橫掃,周氏慌忙避過,后嘴一張,一顆紅似血的珠子飛了出來,姜寧塵頓時就覺身上壓著萬斤重。


  「哈哈……,」周氏見姜寧塵彎下了腰,心中的鬱氣消了不少,嬌聲說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頭稍稍偏下,柔若無骨的指輕輕撐著,「哎呦,鬥法都斗得我精疲力竭,」一雙猩紅的狐狸眼盯著姜寧塵,觀其五官,眸中閃過一絲哀傷,「委身於你,我也不算是屈就。」


  坐在屋頂上的韓穆薇凝視著那粒似紅琉璃寶石樣的珠子,輕語道:「那是舍利子?」


  「對,」鍾珠珠沒想到這邪修女子的寶物竟是一顆舍利子:「應該是魔佛舍利,」不過就算是魔佛舍利,邪修女子想要煉化它也是非常不易的。


  「誰?」周氏正得意,沒成想會突然冒出兩女人的聲音,立時就沒了柔弱之態,忽的轉身望向正殿屋頂,頓時眼眸就微微眯起,「晨薇娘娘?」


  韓穆薇提戟瞬移而來,一戟劈向那顆頓在離姜寧塵一丈之地的紅色舍利,立時姜寧塵就沒了萬斤壓頂之感,飛掠一劍刺穿了周氏的丹田。


  一切來得太快,周氏一心只防著晨薇,卻忽略了姜寧塵,垂首看著插在丹田處的那柄雕著祥雲的劍,嘴角扯了扯:「死了……他……他會念起我嗎?」


  鍾珠珠提著豐帝來到庭院中,一把抓住想趁周氏大傷逃脫的舍利,后望向已經癱在地上的周氏:「你雙手給我瞧瞧。」


  到了這時,周氏已無反抗之意,攤開一雙潔白如玉的手:「你想要看的是我……是我右手掌中的佛線嗎?」


  看到周氏掌中連接命脈的那根只有兩寸長的金色佛線,鍾珠珠捏起那顆舍利子:「果然如此,」魔佛也是佛,修的雖是殺戮之道,但殺戮之道並非濫殺無辜,豈會認同邪修?


  韓穆薇瞧著周氏已氣若懸絲,也不再拖沓:「種孽因得孽果,報應不爽,」抬手一掌拍在了其天靈蓋上,一聲嘶鳴,神魂具散。后便開始等待,可是一息、兩息,直至百息過去,他們也不見再有神魂出來。


  姜寧塵擰眉收起劍,來回掃視周氏的屍身:「她的出身應該不低,」但為何神府之中沒有一道長輩神魂相護,彎身擼下其戴在手腕上的儲物鐲,雙手奉給韓穆薇,后冷眼看向只包裹著塊破床幔的豐帝。


  韓穆薇接過儲物鐲,將神魂探了進去。鍾珠珠依舊盯著那顆熠熠發光的舍利子看,姜寧塵則一把拎起豐帝出了月心宮,控劍飛向姜氏皇陵。


  查探完周氏的儲物鐲,韓穆薇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珠珠姑祖,您猜這周氏說得『他』是誰?」


  「小情郎?」鍾珠珠終於捨得收回盯著舍利子的目光了,后拿出一隻隔絕石盒,將它放了進去封好。


  韓穆薇不禁冷嗤一聲,后才開口:「褚喜雲,」這其中還真不乏狗血,「周氏名為周語琅,是衡元界盛魔門聖女周寧兒的幼女,她和她姐姐自幼就沒有爹,周寧兒也不告訴她們。」


  「周語琅一次外出歷練,遭了同門暗算,恰巧被路過的褚喜雲順手救了,」英雄救美已經打了頭陣,這周氏又是小女兒心態,很快就看不見褚喜雲的平臉,情竇初開,越陷越深。


  「我知道了,」聽到這裡鍾珠珠便曉得了後續:「褚喜雲是不是周語琅的親爹?」褚喜雲八十餘年前就已經來了蒼淵界,而這周氏到此應不出三十年,可瞧著周氏的骨齡和修為,她應該棄過一次道統,肯定是為情傷心欲絕,修為不得寸進才改修。


  韓穆薇點首,將手中的玉簡遞了過去:「大多修士會留記實錄是為了方便日後總結修鍊心得,可這位的記實錄中卻充滿了哀怨與絕望,她一邊厭棄自己所做的事,但又一邊不停地做著。」


  周語琅在衡元界並沒有吸食陰胎精氣,是來了蒼淵界受了傷之後才開始的,而這種事突破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便不再那麼難了。


  「褚喜雲在衡元界這般了得?」之前她也聽善德說過,但善德說的卻並沒有周語琅記錄的詳盡:「雲琅山底蘊這般薄,卻可在衡元界的宗門大家中佔得一席之地,看來我們得重新看待褚喜雲這個人了。」


  「是啊,」韓穆薇蹲下身子,再次打量周語琅:「我得換個樣貌入衡元界,」畢竟當年珠珠姑祖將褚喜雲打傷時頂著的是她的臉,能把雲琅山發展到那般地位,褚喜雲肯定也不傻,必會對珠珠姑祖有所防範。


  鍾珠珠看完了玉簡中所記錄的事,附和道:「你是該換個樣貌,」幸在有神植天菩相助,小薇子換樣貌就算是合體修士也不一定能看穿。


  韓穆薇伸手拂過周語琅耳鬢的碎發,見那裡有一顆淡淡的粉色小痣:「她應該是留有魂牌在盛魔門,我只能頂著她的臉入到衡元界便得立馬再換,」扒了她身上的衣飾放入一個空的儲物袋中,「這個留給姜小子。」


  「可以,」鍾珠珠扔了一個火球到周氏的屍身上:「我們先回姜寧塵的小院,待他回來了,咱們便啟程。」


  「好,」韓穆薇跟在鍾珠珠身後出了皇宮:「姑祖,您說在衡元界是不是有很多人想要褚喜雲死?」從卑微之境爬到今天的地位,想必是得罪了不少人吧?


  鍾珠珠了悟小薇子要做什麼了:「你想借刀殺人?」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不過有一點她得點明,「褚喜雲現在的氣運還十分強盛,一般人殺不了他,只會助長他的氣運,或者是受到他氣運的反噬。」


  「這個我懂,」韓穆薇想要借刀殺人之意是有,但主要還是不想讓褚喜雲安生地躲在一地療傷:「待到了衡元界再說吧。」到時看情況辦事,反正她不會與褚喜雲硬來。


  直至天大亮,姜寧塵才回來,見兩姑祖正躺在庭院中的搖椅上搖搖晃晃,瞧著十分自在悠閑,便走上前去行禮。


  「豐帝怎麼樣了?」韓穆薇坐直身子問道:「你沒殺了他吧?」


  姜寧塵搖首:「塵微姑祖放心,寧塵不會髒了自己的手。」


  豐帝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周氏是個修士,也曉得皇后的孩子都是傷於周氏之手。至於周氏為何獨獨對皇後下手,只因皇后出生於正陽時分,受了陰氣,只需在日頭下晒晒便無事了。


  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聽了都覺臉紅,豐帝這樣的人竟是天河韓家女的後人?他真的不配。


  鍾珠珠抬眼望向姜寧塵:「你把豐帝交給石家皇后處置吧,」一個能在宮中周旋這麼久的女子,她相信她會給自己討回公道。


  「寧塵也是這般想的,」他已經通知了宗室大臣,重擇新帝,有能者居之,一個對自己髮妻如此惡毒之人不堪為人,更不堪為君。而作為姜閻和韓洛的親子,他不能也不敢將姜朝萬千百姓的生死交於豐帝之手。


  韓穆薇終於知道珠珠姑祖昨日最後那問話是什麼:「既然你心中已經有了盤算,那我們就先離開了。」


  「多謝二位姑祖警醒寧塵,」姜寧塵雙膝跪地,當年他隨著外祖族人一起入修仙界,自此命便由己,且多年來深受韓家恩待,他感念於心,近日塵微姑祖再臨故地,卻讓她見著如此難堪,他真是無顏以對。


  「你起來吧,」韓穆薇感知到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便跟著瞬移離開:「你做得很好,無需為別人的過錯來責備自己,畢竟你不是他。」


  到了霞邊森林,來到了傳送陣外,韓穆薇先是給自己換了個樣貌,后才取出五塊靈晶擲入陣眼中的凹槽。嗡的一聲,不過五息兩人就消失在了岩石洞內。


  衡元界西大陸臨邊城外往東千里便是聞名于衡元界的遼昭山脈,而遼昭山脈最讓人樂道的就是雲琅山。


  皆因雲琅山的主子褚雲琅風流成性,遍地留情,但又實力強悍,堪稱衡元界一大俊豪人物,而自古佳人逐英雄,世人只覺該當如此。


  只是自八十年余前褚雲琅出門歷練,雲琅山就漸漸地沉靜了,連帶著遼昭山脈都平靜了不少。而褚雲琅長久未露面,世人難免有所猜測,流言蜚語漸漸起了。


  正當這流言愈演愈烈之時,雲琅山突然對外宣告褚雲琅之愛女褚音黎將與霞瑟雲居的島主如尚尊者結為道侶,一石激起千層浪,衡元修仙界一下子就沸騰了。


  「雲琅山什麼時候有姓褚的少主了?」蓬萊客酒家的大堂內一圓肚大漢,一邊剔著牙一邊撓著放在板凳上的腳趾丫:「褚雲琅可是一向只管風流,不管後事的主兒,哪個娘們這般有本事,能入主雲琅山?」


  「反正不是我盛魔門那位,」一位白衣女子正在細看著自己剛染的紅指甲,足有寸許長的眼睫根根分明,微微一眨,真的是媚、態橫生:「母女為一男子反目成仇,現在竟便宜了別的狐媚子,恐怕那位要不得意嘍。」


  一穿著破舊袈裟的瘦和尚摸著自己的光頭,凝眉問道:「你們就不好奇那位褚音黎是誰?」這可是正正經經冠上褚喜雲姓氏的丫頭,說不定待褚喜雲飛升后,這整個雲琅山都是她的。


  坐在角落處垂首啃著乳靈豬的圓胖臉姑娘,聽得是津津有味,吃的是滿嘴流油,望向對面同一副德性的女子,傳音道:「姑祖,我可能知道那個褚音黎是誰,」吉音娘子和褚喜雲的女兒叫音裳離,這不是明擺的事嗎?


  「嗯,」鍾珠珠又掰了一隻呼得糯糯的又入味的豬大腿,大口吃了起來:「估計那個吉音婆娘也來了衡元界,投奔了褚喜雲。」害慘了妙音門,自己卻得來快活,這便宜她佔得也不心愧?


  圓胖臉女子正是韓穆薇,她現在關心的是這場結姻的背後:「您說那個霞瑟雲居的如尚尊者能平白娶了音裳離?」據她所知音裳離可是單水靈根,吉音就是靠著這才奇貨可居的。


  「不管背後存有什麼關係,這場結姻於音裳離都不是好事,」鍾珠珠灌了一口茶,解解膩後接著吃:「境界相差太大,女子陰氣會受損嚴重,當然純陰之體和靈心之體的冰水靈根除外。」


  韓穆薇連連點著腦袋:「我心裡已經有盤算了,待咱們打聽好消息后就動作。」


  褚喜雲的女人可不少,子女更不缺,現在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既然讓音裳離冠上他的姓氏,那其他的子女呢?要曉得自來都有「不患寡而患不均」之說,這點運作起來並不難,好戲還在後頭。


  而韓穆薇不知道的是,此刻雲琅山上已經快要鬧翻天了。


  「呃……,」褚喜雲再次吐了一口血,驚得立於一旁的吉音是面色大變,連忙上前服侍:「雲琅,你怎麼樣?」


  褚喜雲推開吉音伸過來的帕子,後用完好的左手撐著床抬首看向立於他兩丈之地外的女子,滿臉愧疚地說:「音黎是爹對不起你,爹有愧於你。」


  音裳離怒目瞪著這對男女,心中似被錐鑿,哽聲說道:「褚喜雲,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兒?」還有她喚了一百多年的娘,他們竟然就這樣賣了她,把她置於永不能翻身的死地。


  「黎兒,你爹說了你嫁過去只是暫時的,待他傷好之後就立馬將你帶回,」吉音半抱著褚喜雲,心疼得不得了:「用這一時換得你爹安好,這有什麼可爭議的……」


  褚喜雲抬手不讓吉音繼續往下說,他會認這個女兒也確實是存了私心,而她接受不了,難過憤慨也實屬正常,但他意已決,她不嫁也得嫁。


  「用我的一時換他安好,」音裳離好似聽了什麼笑話一般,只覺這內里既諷刺又骯髒:「褚喜雲,你跟那個如尚老鬼簡直就是一丘之貉,因為人、倫,親女動不得,所以你們換著來,嫁……哈哈……」


  「閉嘴,」褚喜雲終於怒了,這是他此生最羞恥之事,即便虧欠於她,他也不允許她這般肆意張狂:「為父以心魔起誓,只要你嫁入霞瑟雲居,不日我定讓你成霞瑟雲居之主。」


  「呵呵……,」音裳離憋了許久的淚終於滾落了眼眶:「我不稀罕,」她只想自由自在地活,「要我同意這門婚事也行,但我要你們以仙途起誓,待我嫁入霞瑟雲居之時,便是與你等情盡恩絕之日。」


  「黎兒,你怎麼這般拎不清呢?」吉音痛哭,是既心痛又氣憤:「你爹好了,我們才都會好。」


  音裳離望著他們:「我結丹時,門主賜予我道號清離,我不喜歡,今日我自封道號: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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